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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雾散寒凉绕指愁2 ...

  •   转眼到了夏末,滁州一带进入了冗长雨季。将原本燥热中的战场冲刷一气,洗去了浓重的硝烟和血腥味。
      雨水的丰沛淹没了大量的农田,使得原本就紧张的战局更加白热化。
      北边本来就已经陷入粮荒,如今更是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陆路水路皆被四方军队掐断,北方叛军,如今便是被围困的野兽。厮杀起来更加不要命,更加疯狂。而滁州帝都一带情况也不甚好。帝都除了要忙着平反叛乱,还得拨出一部分的财力来安排难民。像是上天和人们开一个玩笑似的。愈是挑了个不合宜的时候发大水,比往年任何一次的雨季都来得要丰沛。过去老旧的排水疏散通道跟不上水涨的速度。许多边远些的地区,水都没到腰际了。
      西南边多为大川山河,河岸加固,修建堤坝成了一件要事。所幸,帝都早安排了静王着手办理。要不是,北边西边同时犯难,还真是让人头疼。
      至于北边,多为山地丘陵,许多山路由于雨水冲刷而崩塌了。阻碍了两军行军,以及对外的联系。郁徵被逼急了,组织着军队入城搜粮,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
      驻守北方的烈炎也很是吃力的支撑着。
      他们每日定量的转移难民,却依旧改变不了粮荒的状况。敌军缺粮,他们何尝不是?原本囤积的粮食,分出了部分赈灾,剩下的军用的只能支撑三日了。若三日内,白家的粮船赶不来,军心定然大乱。北边失守,让郁徵占着运河河道,便是给了这条狼喘息的机会。势必乘机南下,搅乱好不容易定下的政局。

      烈炎早已做好了死守的决心。他决不允许自己现下给主上添乱。全部驻守北边的将士,一律死守,决不苟且偷生。在军粮用尽的那一日,他与监军站在帅台上,让人将准备好的粮食分发给每一位士兵。每人手上只发得手掌大小的肉片。烈炎沉声道“知道这是什么吗?”他绕着台子缓步走了一圈,眼眶有层红戾。“这是我们的战马,我们昔日的战友。它们牺牲了。为了我们活着,活着打出一个明天。它们成了我们的食粮。你们心底都知道,军粮昨日已尽。我知道你们着急,我也着急。可是,拿着这手里的肉片,我明白过来了。”他微微一顿“我们守着北城为的不是送死,而是为了活着。远方的亲人正等着我们凯旋,这些战马绝不会白白牺牲。将士们!吃了你们手中的肉片,带着你们战友的亡魂而战。为了活着,赌上自己的光荣和骄傲。明日,与我共同决战郁徵。”他大喊着,苍白的脸上发出一丝光辉。三军齐齐呐喊,原本人心惶惶的士兵,此时仿佛吃了颗定心丸。他们不再害怕惶恐明日的到来,不再瞻前顾后烦恼军粮。也不再为死亡而感到悲伤。他们的将军告诉他们,他们是为了活着而战的。为了活着,为了自己的荣耀。这个念想,把人心底的所有能量都激发了出来,成了战斗时一把锐利的刀。
      而这明日一战,烈炎与郁徵战于邵耀山,也因此命名为邵耀之战。
      两方在断粮的情况下生生厮杀了七日。烈炎一方被围困在邵耀山顶,做最后的坚守。仍生还着的将士们,带着绝望而悲愤的情绪,勇猛过人,杀敌无数。

      在这一场疯狂的叛乱平凡以后。传闻当时邵耀之战里,援军们在邵耀山顶为死去的战士验尸。竟发现他们胃袋里装的全是草木树根。而他们,就是靠着这些,死守了七日!直到降阳上将,昔日的‘怀素公子’秦禹,领着帝都的援军助其突围。

      而海面上银色的战旗猎猎作响的铺天而来,将兰王和幽王的海军压到了边境。这带海军破敌的竟是个貌美的女将。

      而同时,滁州亦送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密报到北边。秦禹接报,面露喜色。看到大都督所给之物,他立马提在手中,奔出大营。一马,一刀,面容狂而戾地前往敌方大营。将那密报中拖来的六个箱子打开,对放在大营前。
      那八百里加急的正是昔日六王属地中的长老头颅。这六个长老名为质,潜伏在皇宫多年,却是结党营私,把持朝政。这次叛乱,亦是各自存了私心的。在朝里,各自斗得不可开交,撕破脸皮。争着想要得到禁军和海军的兵权,并美其名曰‘讨贼兴邦,为正义而战’。彼时,滁州朝政动荡不安。官员们分为几股势力,相互猜忌,让朝廷事务一度瘫痪。也因此滁州,曾经一度封锁,不让任何人入城,完全成了孤立之地。年轻的皇帝在六长老手中,若扯线的玩偶,任其摆布。直到,密宣昔日烟城城主上官略入城,才让情势来了个峰回路转,找到了一线生机。他被任命为大都督,全国最高权力的军事统领,掌管大周内所有的兵马将士,护我大周。
      大都督也就是利用了六长老们面和心不和这个特点,寻计彻底瓦解了他们在朝中的势力,并将他们禁足起来。朝内方定,他立即又紧接着部署四方,未雨绸缪。一步一步,走向现在的好景。使原本孤立无援的滁州,回到了昔日的祥和和繁华。

      随着邵耀之战的捷报进入滁州的,还有苏宓一行人马。

      她的腿跛了,身子在奔波和思虑的煎熬中,愈发不像话。沿途归来时,大周暴雨连连,海上船运极不安全。他们途中弃了船,改了陆路。绕过了偏北的一些村庄城镇。一路上,难民们悲惨的情况,以及城镇荒芜的模样,都让苏宓心惊惆怅。徐青岚知苏宓心中不忍,便时时宽慰她。但苏宓只是愈发的安静下来,不言不语。
      她某日醒来,竟发现自己咳出了血沫星子。苏宓终日躺在软榻上,去哪儿都被两个人抬着。这让她心底更是难受。原本便不丰润的身子,愈发消瘦。小脸更是苍白得让人心疼。唯有那双眼,依旧黑白分明,明媚如初。徐青岚试着给她扎针调理,名贵的药物似水般灌给苏宓,但是却依旧让她鲜活不起来。

      滁州依旧戒严,苏宓是徐青岚冒着风险偷运进来的。虽是进了城,但是想进皇宫,想进那军营,却是万万不可能的。苏宓的念想,也被那坚固的城墙挡得万念俱灰。
      徐青岚的形容亦好不到哪儿去。他整个人也愈发消瘦了,没了往日翩翩佳公子的风流之气,甚至可说有几分憔悴。他安排苏宓在暗庄的行馆里住下,自己却又忙着处理四面八方涌进来的讯息,然后将这些消息过滤几遭后秘传给周璐。他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抽不开身去见苏宓。他亦是怕见她,怕看到她空洞的眼神,怕听到她提出要离开的请求。如此逃避着,过了几日。
      苏宓躺在卧房里,让月昭和黄逸悉心地照料着。然而她的情况,却怎么也好不起来。
      “姐姐。。。你不是最好的大夫吗?为什么你这次病得这么久呢?”月昭眼眶红彤彤的,对着苏宓蔫蔫的样子哽咽道。她舌上摘了铜钥,稍稍变得爱说话起来,不如过去那般胆小羞涩。在苏宓愈来愈沉默的性子里,月昭常常扒在苏宓床头,小声的说着一些近日来滁州的听闻。苏宓默默的听着,也或许都没听进去,只是声音在脑袋里转了一遭,又出了去。
      她忽地感觉四周如此陌生,又或者是对自己的陌生。她仿佛又回到了当时初到大周的苏宓,像个局外人一般存在这儿,帮不了任何的人。那些战争,荒乱,灾难,深深地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夜不能眠。然后是周略,这个思念,一直扎根在心底,却得不到缓解。思虑成疾,她如今终于明白了这个病的难处。

      忽地有一天,月昭和黄逸都满脸兴奋的来到她塌边,说了好一些话。
      她没细细听完,只晓得他们最关键的一句是‘滁州胜了。’
      苏宓眼眸微动,双臂撑着自己坐起来,这才开始有些反应。

      “当真?”真的胜了吗?噩梦都结束了吗?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冰凉的双手被黄逸温暖的覆上,月昭也拥上了苏宓的肩膀。
      他们齐声道“真的,真的。”
      “大军凯旋而归,百姓们都在外头欢呼热闹呢。”
      “六王分治的宗法也废除了。如今,大周是一个完整的大周。”黄逸叹道。
      那么说,他应是平安的,他做成了。苏宓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入夜,在苏宓就要熄灯入睡时,几日不见的徐青岚却来了。
      他一身宝蓝色的靓丽衣袍,一头墨色青丝并未束起,随意的披散在肩上。脸上浮起淡淡红晕,唇愈发艳丽起来,整个人妩媚而高贵,似是夜里的曼陀罗。他端着一碗汤药,缓缓向苏宓走来。

      “先喝些汤药再睡吧。我看你夜里总是咳嗽,喝了比较舒服些。”
      “多谢。”苏宓礼貌接过。是掺了薄荷叶的宁神汤,让嗓子舒服多了。

      徐青岚默的看着苏宓喝完,却并不立即离开。他今夜似乎有些不同,双眼迷离而深邃。
      苏宓打了个呵欠,也并不说话。他走近了,她才感觉到他身上有股不大不小的酒气。原来是醉了。

      两人沉默着,苏宓自顾自的看着手里一本册子。徐青岚终是受不住,缓缓道“苏宓,他人道你菩萨心肠,我看你的心是石头做的。”他笑得有些落寞,斜靠在床柱上,低低地笑着。
      苏宓怔怔看着他,仿佛听不懂他的话似的。她也确实不知道徐青岚又要说些什么。她之所以,如此冷淡对他,全因为。。。她发现了他的心迹。一个她不愿意承认的真心。这让本就满头烦恼的苏宓又加了一道难题。所以,她选择忽略这样的发现,当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那么她对他还可以恶言相向,怒目视之。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他是个唯利是图,虚情假意的人。
      他身上淡淡的酒香飘来,整个人也似乎氤氲上了一层酒气。他的脸颊绯红,眼眸深得似乎能掐出水来。
      苏宓微微蹙眉,淡淡道“苏宓不是救世主,不可能人人都对苏宓满意。徐老板若是觉得苏宓哪儿做的不对了,便将我辞退了吧。以后。。。”各走各路。

      “你就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吗?”他忽地将苏宓拥入怀里,打断她的话。冰凉的唇贴着她的颈窝低低说话。“难道你还不懂我的心吗?你非要我将真心剖开给你瞧,你才能看我一眼吗?你这个坏女人!”他声音带着怒意,紧接着一口咬在了苏宓颈脖上。不重,却也刺刺的疼。
      苏宓一惊,本待挣扎的身子却突然顿住。任由这个闹脾气耍酒疯的男子在身上动作。
      “徐青岚。。。我心里的人是周略,你知道的。”她声音有些飘渺。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呐呐低喊着,手探进了苏宓的衣襟。薄凉的吻变得灼热起来。男子微微躁动,动作却依旧克制温柔。
      “你即使得了我的身子又如何?我只会更厌恶你。”
      他微微一僵,停了侵略的动作,眼神有些呆滞地将苏宓望着。忽地,他又笑了。
      “不管我做什么,你不都厌恶着我吗?我若真要了你,让你恨我,记住我,也许更好呢。你说,是不是?”他嘴里是如此说着,手上却并没动作,而是温柔地将苏宓揽入怀里,喃喃自语。“周略那小子命薄,你跟着他,没几日便要守寡的。你怎么就一头往里扎呢?还不如留在我身边。我会好好照看你,好好教育黄逸和月昭。我一样不会做的比周略差。”

      苏宓默了半响,终是将自己思虑良久的事情道了出来。
      “我不会让他死的。”她声音有些阴沉,连徐青岚都没发现,此时的苏宓满脸的阴郁和决绝。她静静地说着:“徐青岚,我知道你亦不希望周略有事。他和你虽利益不同,却也是你的同门和发小。你帮他做的那些事,也不全然都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他。所以,你对上官宏尤为残酷,硬是将他活埋在了罹谷毒池里,就是为了报周略受刑之仇吧。你越是对上官宏狠,就越是放不开周略。也正如,周略离开罹谷,第一个会寻求你的帮助那样。他亦是那么信任你的。你们嘴里不说,还常常怒目相视,我却是知道这些的。”

      徐青岚静静听着,好久没听她这么絮叨地说话了。虽然这话题,是那个让他又爱又嫉的男子。

      “带我去见他吧。诚然如你所说,他已快油尽灯枯了。我,也相思成疾,身子愈发不好。你难道,要看着我和他一同死去吗?”
      徐青岚一震,眼眶发红起来,却是流不出一滴泪。他的脸由绯红变得煞白,整个人神色混沌。
      但是眼前的女子,是那样殷殷切切地求他。那双清澈明媚的眼里,涨满了哀求和无助。他恍恍惚惚地,竟是应了下来。
      “好。我带你去见他。”

      他说完,踉跄起身,竟一把横抱起苏宓。不管女子惊讶的神色。穿出宅院,飞一般地朝着皇宫掠去。驾着轻功,飞檐走壁,一路直奔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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