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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物是人非重逢时3 ...

  •   滁州,皇城大营。
      夜过三更,主帐内却仍燃着灯火。一修长的人影靠坐在帅椅上,正凝着挂在墙上的大周地形图。图上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不同色块,其中,白色区域以滁州为中心,扩展到西北部,控制了大周大片的水域和运河。似一把利刃,斩断了南北东西的粮食运输。

      男子身着银白色薄甲,墨发蜿蜒下来,衬着白花花的铠甲,这黑与白的对比显得更加刺目。他的脸色亦是苍白的,唇是没有血色的淡橘色,间或着从胸口传出压抑的咳嗽。他习惯性地拿出丝巾擦嘴,一抹暗红便印在了丝巾上。他却似不在意般,只是轻轻地瞥了一眼,然后将丝巾收好。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那副地形图上,偶尔想到什么,便将桌上摆好的标记物钉在地图上。
      帐外,两名站岗的男子双双蹙起了眉头。其中一个按耐不住,凑到另一个耳边压低声音说“安歌,主上这么没日没夜地操劳,身子能受得住吗?我看,我们十二宫人应该找个能说话的,上去劝劝。”
      名唤安歌的男子有些好笑地乜了对方一眼。见对方鬼头鬼脑地,一副谨慎模样。
      “在安某看来,烈炎你最合适了。不若你现在就进去吧?安某在这守着。”
      “我?也罢。谁让我烈炎最得主公宠信呢?这个差事就交给我吧。”他说完,果真抬步就走。
      安歌又好笑又好气地一把提住他领子。“诶。烈炎,我说你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的。你明知道主公最不喜他人打断他沉思的。现在时刻关键,估计你还是等主公进餐的时候再说吧。别说哥哥我没提醒你。惹恼了主公,瞧陆黎大哥怎么收拾你!”

      “哼!我还怕他不成!”烈炎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脚步却是停住了,没有擅自闯进去。倒不是怕陆黎的惩罚,只是,不想打断主上的思绪而已。抱着胸前的佩剑,有些赌气地站在一侧,并不搭理安歌。

      营帐前是一片宽阔的的大操场,周围扎了好几个营,不时会有守兵巡逻,迈着整齐内敛的步子从这边经过。快换岗时,一青鸟轻巧地落在主帅的帐前,发出咕咕的低鸣。烈炎和安歌迅速对视一眼,都了然一笑。

      “这下,我有理由可以进去找主上了吧?”烈炎首先捉住青鸟,笑出一口白牙。
      “安某等你好消息。请。”安歌为烈炎前开厚帐,迎他进去。

      一入帐内,先见到的是平日议事坐的小厅。隔了几个屏障,拐进了,便是周略休息的地方。一张简单的卧榻,一张巨大的红木木桌,桌上放着小山般高的军事情报以及一些模型钉子。桌后是一副巨大的军用地形图,描绘了大周现在的势力分布以及地形分布。

      周略背对着烈炎而坐,依旧静静地摆弄着地形图。他头也不回,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何事?”

      烈炎屈膝在地,拱手禀报,神色里没有一丝方才的玩笑之意“禀告主上,青蓉那来消息了。”他将藏在青鸟羽翼下的薄绢取出,恭敬地递给周略。

      周略凝墨的眉眼微动,这才站起身来,正视烈炎。

      他接过小小的绢纸,将其慢慢展开。里面是青蓉简短的汇报,却是他每日都等待的安心良药。

      “白瞳闭关,由其妹领兵北上。姑娘在暗庄手中。蓉困静王府,不得见。”

      他将绢纸放到火烛上,待其变为灰烬后,这才出声。
      “烈炎,静王已派人出兵,掐断北边最后一条运粮水道。按日子,就在这三两天里了。北边就要粮断,郁徵定然大乱,转而向周边村落征粮。北边多荒地,村落粮食本就不多。他们支撑不了多久的。我命你十日内,领轻骑,前往西北梁城一带。修整城关,护难民离开饥荒之地。食物带不完便烧了,一颗谷子也不给郁徵留。”他说完,轻轻的咳嗽起来。消瘦的肩轻颤,似乎极力压抑着身体的痛苦。

      烈炎领命起身,却没有立即离开。如今战况已是一边倒,所有一切都在主上的控制中。可是烈炎却高兴不起来。

      “主上。更深露重,请主上保重好身体,多些休息。”烈炎咬咬牙,终是吐出这么一句。他们十二宫人自小跟着周略,对于主子,只有无条件的服从,从来没有谁敢干涉什么的。但是他胆子大,也是来得最晚的成员,所以便豁出去管起周略的起居来。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见周略只是淡淡应着并没生气。烈炎更是鼓起勇气了,竟然站定了不走了。

      “主上,这图纸还是白天看的好,这油灯还是不够太阳亮堂吧?而且晚上若是熬夜,多披件外袍总是好的。还有啊,这连升每夜都会为主子准备宵夜,主子现在饿了,不妨去厨房瞧瞧,让他给你热一热。吃些东西,然后睡觉,比较容易入眠。。。”烈炎天生就是个话唠,如此说着,周略不禁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周略摆摆手,并没有因为下属的多事而恼怒。在那样的唠叨里,他脑海里又浮现起苏宓的面容。他想起曾经的她,也是个这么爱唠叨的人。整日围着他,和他说这说那的。尽管那时,他态度冰冷,经常处于昏迷状态,并不爱搭理她。想此,周略不禁弯起了嘴角,露出好久不见的笑意来。
      烈炎看得一呆,嘴巴呐呐地停了。心里倒是乐自己做了件好事,又可以和领头的陆黎炫耀了。
      “你先退下吧。”周略挥挥手,让烈炎离去。不久后,当真吹灭了灯火,安分地躺倒在软榻上小憩起来。他的睡眠总是很少而且梦多,今夜得了她的消息,应该能有个好眠吧。。。她在徐青岚手中,那么,应该快回来了。。。很快。。。很快,他们便可重逢。他空落落的心,便能有个着落。

      *

      阴暗森冷的地窖,传来咚咚咚地碰击声。
      苏宓拄着拐杖,艰难地下到地窖。她头顶的前方有一颗龙眼大的红色光点,正在卖力地给她带路。红点不多时便会停下来看苏宓是否跟上。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那日藏身的地窖。
      拐杖时不时碰到凹凸不平的地面,苏宓几次都险些栽倒。她发丝微微凌乱,因为紧张和劳累,沾上了汗水,贴在了她的鬓边。

      她沿着地窖的墙壁往深处走,靠着那些昏黄的油灯辨认前方。走到深处,却隐约听到些滴答滴答的水流声。

      苏宓不禁奇怪,难道这里还通向水源不成?可是这种存物的地窖,不是越干燥越好的吗?若是入了水,岂不是会下陷了?这和白瞳领她去的天然洞底不同,这个地窖明显是人工挖掘的,并且存在了好长一段时间。

      地窖的阴寒在走到水流声附近时更加浓郁了。苏宓尽管加了外袍,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只一直缠着她的艾古小虫此时也发出低低的嘶鸣,似乎极度兴奋。它时不时钻到一个木门前撞几下,时不时又钻进苏宓的发丝里。

      苏宓忽视它的捣乱,开始细细查看起来。

      她发现这里每个木门都被巨大的镣铐紧锁着,并且,连门缝都被塞了封条,不透一丝气出来。她试着用手去触摸那些布满灰尘的封条,刚一触及,立即被一股刺骨的疼痛弹了回来。封条似乎微微发抖,漾出薄薄的一层灰。苏宓向来不信这些乱神怪力。但是她发现自从来到大周后,这些过去觉得纯属扯淡的事情,也开始真实起来。例如上次春神节的祭祀,祭坛上泛着奇异蓝光的玉器。也例如自己,奇异地来到了这个世界。
      这个封条,在触到的时候,也泛起了一股奇异的光。不过,那个光是黑色的,透出一股煞气。昏暗里,苏宓看得并不真切,只是心有余悸,不敢乱动。

      昨夜那名唤小渊的少女告诉过她。这个地窖是罹谷里最古老的存蛊地之一,但是却有百来年没人使用了,就荒废了下来。她小时候还曾经与同伴在这儿玩耍,可是这地窖寒凉得紧,透着一股邪气,玩得也不尽兴。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有几个伙伴在这失踪了。谷主认为她们贪玩误了正事,便下令让人将这些荒废的地窖都封存了起来。于是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每个旧仓库都贴满了封条,连门缝都被堵得死紧。封条都被巫师下了咒,都是拆不得的。小渊的竹楼就在这上面,于是就将自己晒干了的毒草都放在地窖这个大空位里。又省地方,又不怕东西毁坏。至于她养的蛊虫,早在成型的时候就必须献给谷里的巫师了。再由巫师拿到统一的存蛊的地方以囚犯的血肉滋养着。所以。。。存谷地是在地牢附近,而不是养殖园里。

      按那女孩所说,这封条都封了七八年了。究竟里面藏着些什么呢?苏宓立在其中一扇门的旁边,思绪飞扬,她的心跳在这寂静里明显了起来。周围静的只剩下滴答滴答的水声,以及她的心跳声。
      “呜。。。呜。。。”忽地,一缕极轻的啜泣传入耳中,似乎从云端而来。苏宓几乎被吓得弹跳起来。动作一大,拐杖咚的一下掉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没等苏宓拿起拐杖,她便听到不远处有人唤她了。

      “苏姑娘。。。苏姑娘你在里面吗?”是小渊的声音。她扯着嗓子喊她,唯恐没人知道她藏在这里。现在是深更半夜,这女孩却一点也没有打扰到人的意识。她这么一喊,那些本来守在苏宓门边的徐青岚的护卫就都闯了进房。看床上空空无人,这才知道苏宓偷溜了下地窖。只是,这腿脚不便的姑奶奶,不好好养伤,进那鬼地方做什么?

      三名护卫先后走到苏宓身边,一前一后一护身侧的扶着她回去。她方一出暗门,就见月昭和黄逸担忧地看着她了,他们身后还站着那个满脸温和的全添。只是,她分明感觉到,全添眼中一闪而过的幽光。
      苏宓低低一叹,有些无奈。在众人的围观下,被小渊牵引着去了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离黄逸和全添最近,只隔了一道砖砌的墙,稍微有些动静都能感觉得到。

      “好了。我也就是闲着没事,想下去转转。下面不是存了好些小渊宝贝的药草吗?我只是研究研究而已。我呆着床上养了那么久了,不找些事做实在是要生锈了。”

      “姑奶奶,那可是毒草。不能乱碰的。”小渊听到被点名,立马跳了出来。
      “好。以后不会了。这不,都搬出来了吗?”苏宓勉强笑了笑,然后打了个呵欠,似乎很是疲惫的样子。

      众人见状,也都各自散去,让苏宓好好休息。

      只是。。。全添却是没走。他是徐青岚信任的人,护卫们也并无想太多,只是安分地守在门口和窗户下。

      全添看着一脸做困倦装的苏宓,表情从温和变得严肃起来。寒夜清凉,他的话语却更加让人生出凉意。

      “苏姑娘,以后别独自下那地窖。那儿很不详。”
      “噢。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苏宓继续打着哈哈。
      “你。。。在地窖里找什么?若姑娘信得过全某,全某愿替姑娘一寻。”全添说得极认真。苏宓微微一怔,竟真的犹豫起来。“姑娘放心。此事,全某绝不会向徐青岚透露半句。只当是全某以报姑娘的救女之恩。”
      “你。。。当真不会和徐青岚说?”苏宓再次确认,苍白的小脸微微泛红。

      “全某以性命起誓。姑娘所托之事,全某若向他人透露半句,便不得好死。”

      苏宓思虑片刻,开始缓缓开口:“我在找心蛊的线索。”

      全添一顿,眉头却蹙得更紧。
      “那个地窖荒废多年,不会有心蛊的记录留下的。”
      “嗯。我也确实什么都没找着。只是心底不甘,想下去赌一赌而已。你。。。听过心蛊吗?”她试探一问。
      全添点了点头,声音低沉道来:“略知一二。心蛊诛心,歹毒之极,亦称情蛊。其下蛊的方法,也极为残忍。巫师必须以下蛊人的血亲之血喂养心蛊蛊虫。待蛊虫成熟时,再由血亲之手,植入人心。中蛊者,必心碎欲绝,心神俱乱。蛊虫也因此可以更深的钻入其心窝,靠近其心脉,饮其心脉活血,吸其心力。”

      苏宓脸色在全添的话语中变得愈加惨白。
      “可有去除之法?”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悠悠地问道。
      “下蛊的巫师可以与蛊虫通语,取出蛊虫。”
      “若巫师已死,那当如何?”
      全添沉默片刻,继续道:“若巫师已死,蛊虫失主,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吸取中蛊者的心头之血。直到,蛊虫饮血过饱而死,或者是中蛊者,心血干渴而死。不过,俱全某所知。现下不少灵药可以抑制蛊虫的食欲,可以延缓其生长。只是没有巫师便去除蛊毒的,倒是没有确切的记录。”他说到这,微微一顿,看苏宓一脸惨白,似乎就要晕厥过去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苏姑娘还好吧?”

      “我。。。我没事。你还知道什么?一并告诉我,好吗?”她手捏着被角,骨节都泛着青白。

      “全某藏居在罹谷十数载。的确听过不少关于毒蛊的事情。去蛊,向来只能凭下蛊的巫师才能有法子去除。但是这心蛊比较特殊。它是由巫师间接控制的,然后由血亲亲自下的手。所以。。。也就有一个偏门的法子,用外力杀死心脉处的蛊虫。”
      “什么法子?”
      全添嘴角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苦笑,声音里透出丝凉意来:“诛心,可下蛊,亦可去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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