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才通天》夫诸

38、情愫渐浓绕春神2

　　宏大华丽的司马府第，苏宓被丫鬟拉着疾步穿过当日的桃花林，来到了林中一处阁楼里。

　　阁楼被桃花树缭绕，墙壁都印着淡淡的红，别样瑰丽。想必就是司马虹出阁前住的地方了。

　　司马虹脸色有些苍白，确实像不舒服的样子。她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了苏宓和那个俏丫鬟在房内。三个年轻女子静静一站，气氛竟有些凝滞和沉重。

　　“苏大夫请坐。”那丫鬟首先招呼道。然后给苏宓和司马虹都备了茶水。这丫鬟名叫巧言，是随司马虹长大的。手脚和心思也甚是灵活，很得司马虹喜欢。

　　可是巧言出去了斟茶，却良久不见人影回来。司马虹瞥了苏宓一眼，淡淡道“先把脉吧。看看是什么毛病。”

　　“是。”苏宓应道，走到司马虹身侧，开始细心诊脉。这手才放上没多久，苏宓的脸色却是变了几变，神色有些怪异地看了司马虹一眼。她不由得压下心头的惊讶，重新把脉。
　　过了好一会，见苏宓还是没个声响，司马虹却是不耐烦了。她蹙眉问道：“有什么就说吧。我有心理准备。”她确实有心理准备，甚至隐隐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她还是得找个大夫来看看，以备。。。。司马虹压下心底的不安，继续紧盯着苏宓。这女子她才见过几次，却也不反感。反正上回她也偷听到她的秘密了，何妨再让她知道多一些。她是徐表哥的人，或许也可以助她一次。

　　“司马小姐。。。已经三个月了。”苏宓声音有些飘忽地道，心底也是捏了把汗。司马虹是要送进宫的秀女，她也是听过的。如今未婚先孕，对司马家的影响定然很大。这样一想，苏宓记起了桃园里所听到的对话。这孩子。。。是当日那个男人的吧？这女人不会毁尸灭迹吧。。。。怎么老让她碰上这种事呢？苏宓拧了眉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侧。

　　对面妖娆的女子却是沉默许久，脸色阵白阵青，迟迟不说话。两人静默许久，久到苏宓感觉背后已经冷汗涔涔，司马虹才淡淡的说了句。“打掉这个孩子。”她声音极为平静，似乎毫不在意，但是听罢，却有一丝悲戚和冷然在里面。

　　苏宓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她深深地看了眼那个绝美的少女，神色有些复杂。看司马虹方才的神色，应是不舍的。苏宓心里暗暗猜测。一个新生命，还未见到黎明曙光，便要被自己的母亲亲手解决。它来的真不是时候。。。。苏宓心底微微叹息，点了点头。

　　“苏大夫，你是聪明人。若今日之事，在外透露一丝风声，牵连的，不仅仅是司马家。今夜子时便将堕胎之药给我秘密送来。”司马虹声音清清淡淡，却让苏宓听得起了鸡皮疙瘩。

　　“我明白的。”苏宓沉了沉声，眼中闪过思绪。司马家是滁州四大家族之一，家中在朝中为官的多为一品二品，倘若冒出这么个事来。四大家族的势力想必得重新洗牌，局势更迭。到时候，死的就不只是自己这么个炮灰，或是司马家的人。。。。或许牵扯到司马家的近亲徐青岚，牵扯到药铺。。。她不想如此。对于今日发生的一切，也定要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透露。

　　苏宓从司马家回到药铺时已是月上眉梢了。刘掌柜又开始吹眉毛瞪眼睛数落苏宓的错处。苏宓一直垂着头，很是耐心的被训导着，心思却不在此处。

　　“刘掌柜，这是方家新增的订单，你看看有无要修改的地方。”一道熟悉清爽的男声从身侧响起，打断了刘掌柜絮絮叨叨的话语。

　　苏宓和刘掌柜一同抬眸看去。只见李信拿着单子，一双凤眸熠熠生辉地望着他们。刘掌柜清咳一声，接过单子。说了好一会，他也累了。这方家订单比这员工迟到要重要得多，他便也顺势接过，走到一侧检阅起来。
　　苏宓见刘掌柜走远，满脸惊讶地望着眼前的李信。
　　“你。。。”
　　“你。。。”
　　两人同时出声，李信讪讪一笑，眼尾微微上扬，似乎极是喜悦。
　　“苏姑娘先说吧。”
　　“噢。。。你何时回来的？”
　　“也就今日。你。。。过得好吗？”李信接着问。眼前的少女脸色有些苍白，不似往日般红润。
　　“我很好。你如今回来就好了，省的黄逸成日在我耳边念叨李大哥。”
　　听到黄逸的名字，李信眼中微微一亮。
　　“我明日便寻他去。”
　　“明日怕是不行。我前些日子送黄逸去书塾了，两日后夫子才放人。”书塾管教甚严，苏宓对苏黄逸和马月昭也是放了心。
　　李信听罢，心底便猜到入户一事。他在马家庄时便与苏宓提过，想不到她一回来便去办了。苏宓是真心疼爱着苏黄逸的，李信心里有了笃定，嘴角笑意更加真切了。

　　“我先去忙了。”苏宓匆匆说了句，转身走进药柜。李信只见她脸色一抹苍白，似乎不大舒服。早听说苏宓在回滁州的时候受了伤，该不会到现在还没康复吧？他忍不住追随过去。
　　药铺放药的暗房，总共有十八个高柜。苏宓每次拿药都要搬过短梯，才能够得着顶上的。

　　李信依在其中一个柜子侧，望着少女忙绿的背影，嘴角笑意浅浅。只是，下一刻，他的神色却有些疑惑。

　　少女一手挽住袖口，一手悄悄地往衣袖里藏药。她在几个药柜里来回几次，似是在暗中配着什么药方。房内昏暗，动作细微，却逃不过李信的眼睛。

　　她这是做什么？偷药？她不像这样的人。
　　李信凝眉看着苏宓，直到苏宓离开，他才过去原先她拿药的地方查看。

　　‘红花’，‘子息叶’，‘线香草’‘灼母茵’。。。。若干种活血之药和疏导之药。。。他虽不懂医，但在药铺呆了段时间，也是知道这些药物的用处。这。。。。是女子堕胎用的配方。苏宓如此偷偷摸摸的配置，便是想瞒过所有人，不留下配药纪录。她在滁州并没担任医师只是呆在药房里工作，按理说是不会有病患的。这药是给谁用呢？想起女子微白的脸，李信心底一惊，脑中竟有些发白和怔愣。三月前迷乱的一夜似乎又浮现在他眼前。她难道。。。
　　李信忽然就木在了药柜前，凤眸中闪着惊讶的光彩，只是，下一瞬，惊讶立即被愤怒取代。
　　该死，这女人是想堕掉他和她的孩子吗？他不明为何心底会如此激愤，仿佛这是多么不可饶恕的罪过一样。等他反应过来时，心底已是做了决定。

　　待李信出了药柜时，发现苏宓正撑着脑袋坐在店门边，凝眉不知思虑着什么，神态带着淡淡的惆怅。
　　“在想什么呢？”李信的声音在苏宓耳边响起，清清爽爽，如春风拂面般舒服。他从来都是一个让人喜欢亲近的大男孩，身上正直干净的气息带着春日和煦的温度。
　　“没什么。”苏宓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不舒服吗？”
　　“我没事，多谢关心。”苏宓揉了揉脸颊，硬是将苍白的脸颊揉出些粉色来。离子时还早，她心头却有些不安。身侧的男子凝了她半响，眼波微动。他张了张嘴，似乎还待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沉默。
　　“苏宓，过来清点一下。”一头刘掌柜又开始吩咐了。苏宓利落起身，似乎就要小跑过去。身形还未动，手臂却叫李信捉住了。修长干练的手，竟那么大力，让她动弹不得。
　　“慢点。”李信神色有些不自然，却还是叮嘱道。苏宓不禁奇怪，今日李信是怎么了？似乎老是盯着她看。。。
　　对上少女疑惑的眼神，李信补充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了伤，现下还是不要太操劳的好。”
　　苏宓点点头，对男子扬眉一笑。
　　“我身子骨好着呢。你就放心吧。”
　　“我同你一起去。”李信眉头微蹙，一把站了起来。大掌轻轻扶在少女臂弯处，两指微动，一小袋顺着苏宓的袖子滑到了他的袖中。而苏宓却全无所觉。
　　苏宓又走了几步，下意识摸了摸藏药的地方，却发现空空如也，白皙明媚的脸上立即闪过惊慌。她立即回头，眼中带着焦虑四处查看。在看见地上一小袋药包时终于放了心。苏宓很自然大方地将其拾起，收入怀中。

　　“这是什么？”李信的声音轻轻响起，眼神却清清粼粼丝毫不见疑惑。
　　“一些滋补的药物。”苏宓讪讪一笑，神色间微微的不自然和紧张全落在了李信眼中。

　　“噢。那对身子好，你可要多吃点。”他也笑了，凤眸微扬，清俊的脸颊顷刻间竟让人觉得迷醉，带着些不属于李信气质的妖娆味道。
　　“好，多谢关心。”少女匆匆回到柜台，开始忙碌起来。
　　李信垂在身侧的双手却是微微握紧，一股从未出现过的迷茫浮现在心中。他这是在做什么？该断不断，该绝不绝。留下丝丝缕缕的牵挂，只会拖后自己的脚步吧？只是，若今日不为，他日自己定会后悔。女人果然是沾染不得的东西。。。。李信心底苦笑。

　　夜，子时。苏宓准时来赴司马虹的约定。巧言丫鬟带着她从密道里过，两人静候在桃林中。半盏差时间，司马虹悠悠从林中走来。姿态曼妙，绝代风华，依旧美得似桃林的仙子。只是脸色却有些惨淡，让绝美中添了笔弱不禁风。
　　“药带来了吗？”司马虹问道。
　　“在这。”苏宓将药包递给司马虹。
　　“煎水服用，两时辰后会有剧痛。服用前最好调整一下自身的状态。一切过去了后，司马小姐最好静养一段时间。这药物我放得较温和，休养一段日子应无大碍。”苏宓话语平静却隐隐带着些担忧。这古代的堕胎药物不比现代的要好，服用后会有生生撕裂般的痛楚。

　　“知道了。巧言，送苏大夫回去吧。”司马虹淡漠应道，眼眸微垂，看不清其神色。只是夜风拂过时，她那静立的姿态有些苍凉和漂浮，让人忍不住心酸。两人都以为这会是两人最后一次的交集。毕竟她要进宫，她要上山参与春神祭祀。手里小小的药包是她们两人交集的终结点。她们都这么肯定的想着。谁也没想到，这个药包非但不是终结点，而是两人命运深深改变的转折点，她们的交集也因此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