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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月下美酒醉红尘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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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丛小亭里,白瞳在月下举杯轻啜。苏宓揉了揉眼睛,眯眼看去。试想,一个六岁的娃娃独酌于月下,露出一副怅然的神色。这画面够诡异的。
“你先退下吧。我想在这吹吹风再回去。”她挥退身侧的女婢,走向小亭。
亭中点着一盏微弱的灯,映着边上小小的身影。白瞳眼神带着不耐地望向她。瓷白的脸透着粉色,别样可爱。白嫩的小手还拿着酒杯,似乎就要喝下。
苏宓几步走到他身边,夺下酒杯,嘴里念念有词道:“小孩子不能喝酒。”语罢,她一屁股坐下。夜的凉风轻轻拂来,让燥热的脸颊得到舒缓,苏宓舒服的眯起了眼。
“你来这做什么?”白瞳冷哼一声,给身侧的少女翻了个白眼。娃娃的眼瞳特别大,于是白眼翻得有些困难。苏宓咯咯咯地笑起来,手很不客气地捏上那团白嫩。
“来。。。赏月。你又是来做什么?白姑娘呢?”
某人极度不爽中,小爪子挣扎几下,未能顺利逃脱苏宓的蹂躏。很快小手改变策略,在那双素手的虎口一点。苏宓吃疼,立马放开了白瞳。
“真不可爱。。。”苏宓揉揉发麻的手,有些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忽然没了力气般,她枕着双臂趴在石桌上,没了声息。她是真醉了,趴在桌上觉得舒服自在,便直接打起了盹。
少女身上淡淡的酒香飘到白瞳鼻尖,他蹙蹙眉。见对方一副怪异着装,他的眼神透出疑惑,斟酌片刻,他还是先开了口。
“你喝醉了。”良久,他断言。
“没有。”苏宓摆摆手,为了证明自己没醉,霍地一下抬起头。于是,可怜的白瞳便不偏不倚地被撞个正着。若不是身手灵活,小身板早就要摔下凳子了。
他已是怒极,双眼霍霍明亮,像要喷出火来。
“蠢女人!你。。。”他刚想骂道,却见少女低低的啜泣起来。绯红微醺的脸颊挂着珍珠般的泪滴。淡色月光的照亮下,显得别样凄切。一时,他竟脑袋有些发白。她哭什么呀?白瞳蹙眉看了半响,不知如何开口,便又换成冷冷一哼。
“白瞳,给你讲个故事吧。。。”少女幽幽道,声音带着平时不见的凉意。她伸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脸上绽放出一丝笑意。白瞳回眸望了少女一眼,眼神示意少女继续说下去。
“有个女孩从小就很倒霉,她做什么似乎都不能成功。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将她寄养在姥姥家。可是她仍然很想见到父母,希望他们可以把她接回去,至少是多些来看她。所以,她很用心地去学习,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可是,后来父母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便将她淡忘了。无论她多么努力,似乎都毫无作用。父母越来越少来看她,在她成年后就再没联系过。。。她以为她努力了,可以改变现状。但是却忘了,有时候,有些幸福,无论多简单,她要不起。后来的后来。。。。呵呵,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少女泪眼朦胧地望向身侧的碧玉娃娃,嘴角的笑意有些苍凉。
白瞳眯起了双眸,琉璃般的眸子闪着疑惑。这女人是怎么了?忽然废话这么多?他有些烦闷地灌了口酒水,却还是耐心地坐下来听。有些幸福,无论多简单,她要不起。。。他又何尝不是。。。心底的烦闷又被勾起,他紧抿着唇,脸色有些阴沉。
“你不知道吧。。。看你的样子就不知道。连我自己也没想过会这样。”她痴痴一笑,眼角又渗出泪光。“她后来。。。后来搬到母亲所住的城市工作。可是啊,还没等她见到母亲。那个女孩却。。。傻乎乎地走丢了,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再也回不去了。。。她该怎么办呢?来到陌生的地方,她什么都不懂。好不容易有了依靠,有了点目标,有了干劲。却发现,有些东西还是跟想象的不一样。”苏宓抽抽噎噎,泪水像断线珠子般掉落。嘴角向下弯起,像个小孩子般难过。难过像忽然决堤的洪水,挡也挡不住。
小宴中徐青岚的举动,她又怎会不明。这次天花一事,她帮他赢得了财富和声誉。原本只是富商之家的徐家被破格封了爵位。她向他提出取回六年的身契,却被婉拒。原本以为这只是他不愿人才外流,影响家业。如今才发现,这是另有图谋。
兰王诡谲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冷风拂过,苏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皇族贵胄之事,她不想涉及。她只想守着简单的生活,过平淡的日子。只是往往,这样的念想也成奢望。抬眸望向天边冷寂淡色的月,她轻轻叹了口气,平复心绪。见白瞳一直沉默不语,她止住了泪滴,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
“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小娃娃哪能理解。。。”
“后。。。后来呢?”白瞳别开脸,眉头紧蹙着。小小的脑袋背对着苏宓,银色的发在月色下闪着柔和恬淡的光泽,分外迷人。那个女孩是她吧?人生在世,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了,这又何苦这么落泪呢?
“后来,后来女孩只能随波逐流,对命运听之任之了。。。”苏宓嘴角有丝自嘲。拿起桌上的酒壶,对嘴喝下。酒水湿了胸前一层霜色的轻纱,白腻的肌肤隐隐窥得。
白瞳夺过酒壶,有些不耐地瞪着她。
“别喝了,你醉了。”
“是吗?醉了也好。”她笑笑,一手撑起胳膊,闭上了双眼。
“小娃娃,我给你讲了故事,你也给我讲个吧。要不,不公平。”
白瞳回眸,望了少女半响,良久才问道:“你想听什么?”
“听什么?啊。。。就给我说说东来的故事吧。你知道吗?为何人人都对他感兴趣?”苏宓闷闷问道,像是才想到身侧的只是小小的孩儿,便也没打算等对方回答。
两人静了片刻,稚嫩的声音清晰响起。
“百年前,大周还未统一大陆,经济和人口都并不昌盛。国与国都有海隔着,交流和通商都很困难。可是,有一日,海上漂来了巨大的轮船。。。”他声音沉了几分,又道“那是从雾蒙蒙的东边海域过来的船只。船只非常坚实巨大,人们从没见过,便都围观在海岸上。船里的人不多,就六人,四男两女。因为他们是来自那片未知的遥远的东海域,人们便唤他们做东来人。他们似是很惊讶见到这边的景象,一时间也不敢下船。有好心的人家向他们示好,想请他们回家做客。那六人便答应了。那户人家本是海边的渔民,这群人来后,他们发了笔横财。六人教导渔民制船,出海。很快,他们便在海边富有起来,并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渔民和那六个东来之人得到了朝廷的宣见,并成为了大周航海发展的契机。东来人带来了先进的制船术和航海术,繁荣了海上经济。这片地区迅速富有起来,商业尤其发达。二十年后,这儿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朝廷收复了四海的小国,建立大周,分设六个地区分王,巩固统治。那六个东来之人都入朝为官,其中一男成为了国师,掌握了大周的海军。一女则成为了凤后,宠冠后宫。”他微微一顿,看向身侧趴在桌上的少女,继续道“那家渔民便是成为了有名的制船商,驰名西海。国师娶了那家人的女儿,并育有二子。凤后所生一女,与国师次子订婚。随着公主的下嫁,国师势力更加庞大。这也是他悲剧的开始。自古以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帝王以公主受辱为由,囚禁了国师一家。他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监狱里,而他,则被囚禁了一生,受尽牢狱之苦。曾经受到重用的渔民一家也被贬到最荒凉的郡,削了爵位,并永世不能入朝为官。。。余下的东来之人,除了凤后,有两人在民间掀起了起义,死于火刑。剩下一女一男则忽然没了踪迹,像是人间蒸发般。帝王怒极,在各地发下皇榜要捉拿余孽。可是十年搜捕都未果。凤后死后,皇帝亦醒悟过来般,撤销了对剩下两人的追捕。并将国师风光大葬,以诸侯之礼。”轻轻的鼻鼾声让白瞳停了下文。他蹙眉望去,只见女子已经睡熟了在侧。
酣甜的睡容仍留着泪痕,却不再有难过的神色,仿佛方才哭泣的并不是她。她平静的呼吸着,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蠢女人,你到底有没听到?”他恨声道,却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并没吵醒她。他的故事还未讲完,关于那个神秘的东来,之所以如此吸引人,尤其是吸引皇家。除了因为它那儿先进的技术。还有一个鲜少人知的原因——帝王真正赶尽杀绝的原因。。。。应该只剩下那户‘渔民’才知道吧。。。他深深吸了口气,跳下小凳子,支使了站岗的仆人扶苏宓回房。
小小的身影走在花林间,忽然停下了身子,回眸看向渐渐远离的苏宓。琉璃眼眸明明灭灭,不知思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