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才通天》夫诸

28、月下美酒醉红尘1

　　湖心小楼，灯火阑珊，将整个夜都照的明亮。
　　隐隐约约能听到楼中传出的丝竹之声，柔而轻灵，像情人喃喃的耳语。宴厅中央，蓝衣少年抚琴而坐，一头乌黑柔亮的发蜿蜒在地，似一条墨色的河流。少年微垂着头，合着双眸，神色随着琴音而变，似乎全部的思绪都在琴弦上。
　　徐青岚端坐在主桌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眯眸静听着蓝衣少年的琴音。主桌下两侧各有四桌人，两人一桌，桌上摆了精致可口的食物和夜光杯所装的美酒。
　　蓝衣少年眉头微蹙，指尖的动作缓缓收起，将曲子最后一个音弹完，一手扬在空中，久久不放下。娓娓余音，带着忧伤，带着眷恋，让人听后欲罢不能。整个宴厅都弥漫着那首曲子的味道，曲子停了，人们却都安静了下来不忍打破这寂静的片刻。

　　“兰王殿下的琴技可真谓天宫妙音，让人流连忘返。青岚佩服。”徐青岚首先道，双手优雅的鼓掌起来。桌下其余人这才回过神来，相继鼓掌。
　　少年站起身子，朝众人作揖，白皙的脸颊在低头时露出浅浅的酒窝。一头水亮唯美的长发随着动作微微飘动，勾画出优美的弧度。
　　那少年正是大周六王之一的兰王——郁徵。斐，静，幽，代，雉，兰六王，其中郁徵的年纪最小，天资和相貌却是最为出众，从小就备受大周皇室的喜爱。他的封地是离帝京最近的斛洋一带，以兰州为封地权利中心而建，故号兰王。这次疫情一爆发，国内灾民暴乱肆起，弄得整个大周人心惶惶，便是兰王郁徵首先调遣军队稳住了局势。只是现在。。。局势已稳，疫情已控，这兰王的军队却依旧驻在帝京附近，久久不拔营。而这座大神也顺道在帝京游玩，在月溪县落了足，美其名曰‘月溪空灵，适宜静养’。
　　“徐公子过奖了。。。。若论琴技，郁徵又怎及当年的怀素公子。”
　　“怀素。。。已经好多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徐青岚美眸半眯，黑曜石般的瞳仁闪着异样的光彩。
　　“是啊，有六年之久了吧。说来也是遗憾。这怀素幼时便是神童称号，少年便成了名。惊才绝艳，武艺超群。只是可惜。。。。沾染了不该念想的东西。”说话的是一月色衣衫公子，长眉斜插入髻，眸如璀星。不正是四大家族之一的方钧吗？他说罢微微一叹，似乎极为惋惜。

　　除了徐青岚和郁徵面如常色，不少宾客也微垂下头，做叹息状。郁徵抱起琴，走上主座，坐在徐青岚身侧。

　　“今儿是个高兴日子，怎么都谈这些了？”一男子道，随即举起一杯酒望向主座。
　　“徐公子赈灾有功，是大周的恩人。吴昌先敬公子一杯。”
　　徐青岚微笑，举起酒杯，一仰头颅，豪爽喝下。
　　相继又许多人敬酒，徐青岚都一一接下，片刻后道：
　　“这次天花能这么快得到解决不单是青岚一人的功劳。除了有四大家族六王以及朝廷的支持，还要感谢一个人，她是这次赈灾的关键。”
　　“噢？可是徐公子所说的东来之人？”郁徵抱琴微笑道，年轻的脸庞闪着好奇。
　　“她就是这次的主治大夫？”吴昌问道，眼睛四处望了望。除了看见不少随从女婢外并无看到再来宾客。
　　“正是。”徐青岚笑道，修长洁白的指沿着杯沿转动，有些漫不经心的调调。
　　“那徐公子可得让我们见见他，吴昌倒要看看是个怎样的人。”吴昌立马回到。
　　“那是，这么重要的人怎不请来宴上呢？徐公子就将那位大夫请来吧。也好让我们见见。”又一人附和道。

　　徐青岚笑而不语，脸色却是沉了沉。这小宴已经开始了好一会，那女人却还没到。明明嘱咐过她此次有贵客，怎么还如此怠慢？他拍了拍掌，传来了歌舞，脑中却想着苏宓的去向。正在徐青岚有丝恼意的时候，一抹嫣红的身影由远及近，缓缓向宴厅走来。

　　***
　　红色长裙在行走间摇曳似火，露出雪白娇小的天足，和一小截白皙的脚腕。双足穿的细绳编制的鞋子，鞋侧点缀着一朵白花。少女胸前亦点缀着一朵同样的白花。红艳的长裙水色流光，从胸口到臀部紧紧地包裹住里面曼妙的身体，显得曲线玲珑有致，身形修长秀美。一层霜色轻纱绕住少女原本露出的双肩和玉脖，让那白腻的肌肤若影若现，更添几分明艳魅惑。她的头发全部束在头上，盘成一个精巧的小髻，用霜色轻纱固定住，绑成了蝴蝶的形状点缀在那。她的唇，也是玫瑰花瓣的色泽，似乎谈吐间会透出玫瑰的芬芳。
　　苏宓一手提着长裙，一手按住胸口，然后优雅迈步进场。还是太长了些，可惜没有高跟鞋，要不晚礼服的感觉会更浓些。苏宓心里暗想，全然没注意到宴厅中各异的打量眼神。
　　场中的歌舞仿佛形同虚设，早就没了观众。全部人的眼睛只锁在那抹嫣红上。那么奇异的服装，却是那么令人惊艳和一见难忘，即便是大周第一美人司马虹，也难压下她的美。
　　那或赞或疑或惊的眼神一一流过，最后都变成意味不明的赞美声。

　　徐青岚有丝怔愣地望了她半响，见少女亦一脸茫然地望着他。那双清澈的杏眼闪着流光，粉嫩的双颊因为羞涩而微微发红。然后她绕过表演的歌舞，走到他身侧。她弯下腰，凑到他身侧，似是不想惊扰他人，特意压低声音说：“没位子了。。。我坐哪呀？”少女声音微微苦恼，温热的吐息柔柔洒在徐青岚耳侧，他的心跳竟没有来的漏了一拍，呼吸一窒。
　　“咳。。咳。。。谁让你迟到。迟到的人没位子，你就站着吧。”徐青岚轻咳一声，语气有些不自然地应道。
　　“你。。。你怎这样？我迟到还不是为了不丢你徐公子的脸面，特意收拾了一下自己！”
　　徐青岚回眸上下扫视了苏宓一眼，嘴角忽然扬起一个妖媚的笑容，他凑到苏宓耳边道“你若想坐就坐这儿。。。”他拍了拍自己的腿，一双桃花眼贼兮兮地弯着。
　　“谁稀罕。。。站着就站着。”苏宓嘴里咕哝道，因为不悦，脸上露出嗔怒的神色，双颊红彤彤的，别样娇媚。
　　两人说话声音虽特意压低，可在座的有哪个不是练过家子的，耳力自是超人。
　　尤其是坐在徐青岚身侧的郁徵，更是将两人的谈话一字不落的听进去了。他嘴角微弯，原本幽深的眼眸焕发出灼灼的光彩，定定地看着那名红衣少女。似是感觉到他热烈的眼神，苏宓抬眸望向他的方向，两人眼神在空中对上。

　　歌舞一结束，众人这才开始将话题转到苏宓身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名大夫？竟是个女子！”吴昌首先惊讶道，目露惊艳之色。
　　“苏姑娘别来无恙啊，不知可还记得在下？”方钧在灵华药铺便与苏宓见过，那时他对她还是持怀疑态度，倒不想，这女子还真做成事了。他对苏宓举杯示敬，姿态翩然大方。

　　苏宓有些懵了，她见过这人，可却不知道名姓。见对方向自己敬酒，也急忙地找起酒杯。离她最近的就徐青岚一桌，他们身后站了两名婢女。其中一名刚好满了一杯酒，手伸到了她面前。
　　她理所当然地接过，仰头便饮下。
　　“姑。。。姑娘。。。这酒是兰王殿下的。。。”那名女婢声音有丝颤意，原本拿住酒杯的手还僵在空中。苏宓听罢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表情有些古怪地望向那女婢。只见女婢面有忧色地望向另一名男子，一名眉目如画含笑浅浅的少年，脸颊边有一个梨涡。他正望着她，确切的说是一直望着她。她有些尴尬和窘迫了，正待道歉，话却被徐青岚打断。
　　“放肆。你这是怎么伺候人的？胡管事，把这丫头带下去，打二十大板。”
　　徐青岚微微沉了脸，声音带着不悦，他又回头对郁徵道“青岚御内不严，让殿下见笑了。”
　　那名女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子抖索着却不反抗。

　　“这不干她事。。。是我拿错的。”苏宓急急道，手拉住了徐青岚的衣衫。只是拿错了酒杯，至于这么折磨人吗？看把那女孩吓得。。。苏宓有些不解。在她的思维里，人人平等的意识太重，哪能理解大周等级观念里，犯上的意味呀。。。。这莫说是拿错主子的一杯酒，就是不小心碰到主子的一根手指，他也可以惩罚你。而怎么罚酒得看主子们的心情了。而那么多主子里，兰王的严厉是出了名的。徐青岚若不先处理，而让兰王开口，那惩罚就不会只是打板子那么轻松。而且。。。也不会只是惩罚一人。
　　见苏宓一副焦急不满的样子，徐青岚有些无奈。衣袖一扫，将那双素手弹开，正待开口训斥，兰王却先开口了。
　　“诶。。。徐公子，我看，这婢女也是无心之失，此事便算了。着人换一杯酒便是。”郁徵话是对徐青岚说的，眼睛却依旧飘向苏宓。

　　苏宓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想到自己方才喝的正是他的杯子，于是朝他讪讪一笑。
　　“方才真是对不起了。我不是有意的，苏宓在此罚上一杯。”她重新换了杯子，朝郁徵敬上。这苏宓其实并不擅长喝酒，两小杯下肚，已是双颊绯红，美眸氤氲。这美酒不比外头掺了水的假酒，外头的她还能撑上几杯。可这次的是货真价实的纯香蜜酿，味道香浓甘冽，后劲很大。
　　她连喝两杯，虽神智虽还清明，却还是有些飘飘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