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前夫》为伊憔悴

23、第23章

　　陈映真回到抱厦，抱厦的灯亮着，她推门便是一愣，只见苏氏坐在她惯常做的椅子上，认真地绣着她没绣完肚兜，没抬头说；“表妹，回来了。”

　　陈映真十分尴尬，勉强解释说：“表嫂什么时候来的，等了许久，我......我去花园放灯。”

　　苏氏把绣花针用力插在绣布上，温柔地笑着，“表妹不喜欢别人动你的东西吧，我也是。”

　　苏氏说着，看向她身上披着的大氅，陈映真这才惊觉，表哥的衣裳忘了还了，窘迫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

　　苏氏站起来，走过她身旁，若无其事地从她肩头取下大氅，柔声地说了句，“凭是抢的，偷的，总要物归原主。”

　　苏氏走了，陈映真还呆呆地站在那里。

　　腊月三十，薛老太太带着儿媳们进宫，给太后皇后贵妃娘娘行礼朝贺，在宫中领了宴方回府。

　　薛家所有人都聚在颐安堂，有跟五老爷的人先行来报，五老爷已经进京城了。

　　众人翘首以盼，又过了一炷香功夫，小厮跑进来高喊：“五老爷到府门口了。”

　　五老爷薛继岳下了马，望着匾额的几个大字靖宁侯府，思绪起伏，阔别三年。

　　丫鬟从马车里扶下一位少妇，是五老爷薛继岳在山东纳的小妾莫姜，出身小户人家，是个良妾，和五老爷薛继岳，一柔一刚，甚是相得。

　　莫姜站在门首，轻笑说道；“京城和妾想象的一样，侯府很气派。”

　　薛继岳恍若未闻，莫姜亦步亦趋地跟着五老爷。

　　来到颐安堂，上了台阶，到堂屋门口，薛继岳脚步顿了下，莫姜把手放在薛继岳手里，心下惴惴不安，薛继岳牵着她跨过门槛。

　　屋里所有人目光投来，最后落在五老爷身边娇柔美丽女子的身上。

　　五夫人罗书琴的视线落在二人牵着手的，淡淡地撇去眼，薛继岳松开手。

　　老太太的注意力在儿子身上，薛继岳跪行大礼，莫姜也跟着跪下。

　　老太太忙说：“起来吧，你一路辛苦。”

　　薛继岳跟哥嫂见礼，这才看向妻子，介绍身旁娇小的女子，“她是莫姜，我信里跟你提过的。”

　　罗书琴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薛继岳心底自嘲地一笑，落座。

　　莫姜上前，给老太太叩头，老太太看着她，和颜悦色地说：“老五在山东，多亏你在身边照顾，你也辛苦了。”

　　“妾能照顾老爷，是妾的福分。”

　　堂上众人看这小妾规规矩矩，并无恶感。

　　老太太赏了两件首饰。

　　丫鬟端上茶水，莫姜接过，端着跪在罗氏跟前，双手举起，有点胆怯的声音道；“请夫人喝茶。”

　　薛金福看五婶，罗书琴没难为莫姜，接过茶水，饮尽，褪下腕上的玉镯，“这镯子权且当见面礼吧。”

　　莫姜似乎松了一口气，双手接过，“谢夫人赏。”

　　众人仿佛都松了一口气，堂上又恢复热闹，只有薛金福的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罗书琴平静如常，夫妻目光不曾交汇。

　　薛金福仿佛从罗氏身上，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心如止水，多半是太失望，不抱任何希望地活着。

　　知书达理的罗氏双十年纪，就被这一潭死水的婚姻困住，没有出口，没有光亮，无边的黑暗。

　　薛继岳和罗书琴夫妻聚少离多，形同陌路，见面时疏离感，薛金福困惑，他们夫妻经历了什么，变成如今这样。

　　她和萧凤臣最后几年同床异梦，夫妻间阴谋算计，那是什么样的心境，尘埃落定，她唯有一死，他和她都没得选，两败俱伤。

　　宫里的赏赐下来，宁贵妃单独赏赐许多东西。

　　今年侯府赏赐优厚，传旨送赏的太监，满脸堆着笑说；“这一份额外的赏赐，是单独给薛五姑娘的，帝后奖赏薛五姑娘的。”

　　薛继方谢赏，薛金福也谢了赏。

　　薛金枝眼看着帝后的赏赐送到妹妹的屋里，那本是属于自己的，被继妹夺走，指甲掐入肉里没有知觉。

　　老太太很高兴，招呼薛金福坐在自己身旁，说：“小五可给侯府长脸了，这次进宫皇后娘娘对小五赞不绝口。”

　　对苏氏道：“是你教养得好。”

　　苏氏因女儿得了脸，笑容满面，“托老太太的福，是老太太教养的好。”

　　沉默寡言的的五夫人罗氏笑着说；“小五有出息是老太太平日的教导，也是小五自己努力上进。”

　　薛继方说道；“子孙们争气，侯府未来更加兴旺。”

　　老太太破天荒地对小孙女另眼相看，从前没留意这个小孙女，是可造之才，原本因上次要银子的事担心，此刻放下心来。

　　三夫人冯氏也凑趣夸赞两句，口是心非，皇子们选妃，轮不到自己女儿 ，上头有二房正经侯府的嫡出姑娘压着，不免落了下乘，素日心气高的冯氏不甘心。

　　四姑娘薛金凤恨自己心高命薄，侯府的好事都被薛金福姊妹占了，老太太眼里根本看不到自己。

　　一家人吃了年夜饭，大人们围炉守岁，姑娘们在暖阁里，薛金福和二姑娘薛金芳，四姑娘薛金凤，六姑娘薛金玉坐在炕上，同丫鬟们玩抓羊拐。

　　薛金枝坐在一旁，闷闷不乐。

　　二姑娘薛金芳心不在焉，四姑娘薛金凤也情绪不高。

　　倒是两个年纪小的五姑娘薛金福和六姑娘薛金玉和几个丫鬟欢快的嬉笑玩闹，年下，主人对下人们宽容，多恩少罚。

　　正月初一，薛金福准备了十几个荷包，赏给房中的人。

　　丫鬟仆妇都上来给主子叩头，谢赏。

　　刘婆子捏着荷包，心中不满，她都不及姑娘跟前的几个大丫鬟，这点子赏赐还不够她一次赌输的钱。

　　进腊月府里各房忙着洒扫，只有刘婆子躲懒，也没人攀她，她自己在屋里嗑瓜子，姑娘回府后，也懒得理她，刘婆子受冷落，领教了姑娘的厉害，轻易不敢到姑娘面前。

　　京城正月初三开灯市，薛家姊妹几个要出门看花灯，逛灯市，薛宝睿、薛宝权和沈怀玉跟姊妹们一同去，老太太嘱咐，“看顾好你几个妹妹，人多别走丢了。”

　　薛金福畏寒，穿得厚实。

　　灯市的人摩肩擦踵，沈怀玉跟着薛金福，寸步不离，生怕她被人挤了，走丢了。

　　一排排花灯，底下缀着谜语，一盏花灯下围着很多人，没人猜中，谜面:仕绅中一人未见,邀朋友只请半边,大清斗乌云遮日,明月下更惹人怜。

　　薛金福仰脸看了片刻，一句猜一字，让沈怀玉揭了，薛金福答：十月十日，猜对了。

　　薛金福让沈怀玉又揭掉两张字谜，谜面：日落香残洗却凡心一点，谜底：秃。

　　谜面：火烬炉冷平添意马心猿，谜底，馿，

　　旁边一个秀才，自命清高，看这小姑娘连着猜中几个，忙喊；“我猜中了。”

　　谜面；半推半就，谜底：掠。

　　太简单了，薛金福都不用思考。

　　猜谜得的花灯，交给沈怀玉提着，沈怀玉手里提着五六个花灯，边走边得意地笑着说：“五妹妹就是聪明。”

　　灯市街道两旁高耸的灯树、灯楼，灯火璀璨，如夜晚的星河。

　　一座高大辉煌的灯楼下，围着许多人，薛金福和沈怀玉挤了进去，看高悬一个八角宫灯，八面美人图，月白绢纱在烛火映照下，飘渺如烟，美人衣带飘飘 ，栩栩如生，宫灯徐徐转动。

　　薛金福一眼就看上这盏宫灯，雀跃着要猜谜，猜中了就可以把这个宫灯拿回家，这时，宫灯的主人取下宫灯，扬声说；“已经有位公子猜中了，大家猜别的吧。”

　　薛金福眼巴巴地看着这盏美人宫灯被别人拿走，很有些舍不得地正欲走。

　　这时，美人宫灯伸到她的面前 ，薛金福抬头看，一下子愣住了。

　　少年的萧凤臣，身披玄金狐裘鹤敞，头戴镶宝石紫金冠，面如冠玉，璀璨的灯火映入冰玉般的黑瞳，如水清华。

　　“给你！”

　　少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这场景跟前世一样。

　　粉团似的小姑娘抿着红唇，退后半步，恭恭敬敬地屈膝，“小女谢公子，无功不受禄 ，君子不夺人所爱。”

　　说吧 ，没等少年说话，转身就走。

　　矮小的身影，转瞬融入一片朦胧红光中，走得决绝。

　　寒凉的的空气里传来她身旁少年清朗的声音，“五妹妹，你若喜欢，我回头给你做一个一模一样，不，比这个好的。”

　　“怀玉哥哥做得一定比这个好。”

　　薛金福偏过头，朝他笑着说，声音清脆愉悦。

　　“那是自然。”

　　少男少女的对话，透着亲昵。

　　前世她收下宫灯，从此开始一段孽缘。

　　绝美的少年提着美人灯的手一直举着，没了放下。

　　贴身太监小梁子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殿下冒着风雪，执意要赶回京城，就为了这一盏宫灯。

　　“殿下，夜里冷，还是回吧。”

　　小姑娘都走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