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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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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程舍又怎么可能拒绝。
房温州的存在于他而言就像个bug一样。
他什么都不用做,光是站在那,不动声色的拉程舍一下,程舍便已经心软了。
程舍也有认真反思过,毕竟他以前的任务目标可没这个待遇,至于为什么房温州偏偏不同,程舍想不太出来,便把所有都归功于对方那张漂亮的脸上了。
谁能拒绝美人呢?
反正程舍不能。
他环过房温州的腰,带着人慢慢往床边走,同时温声安抚:“好,我陪着你。那等下他们把东西送上来,我给你检查一下,可以吗?”
房温州顿了顿:“检查什么……?”
眼睛吗。
后一句他没说。
“不是。”程舍却好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回答道:“身体检查,不看眼睛。”
房温州对眼伤的事还存在抵触情绪,暂时先放放也好。
很快,司机便把程舍需要的东西都送了上来,开门时,楼下施语和人争吵不休的声响便更大了。
程舍犹豫一下,没帮忙搬东西,而是折返回到床边,望着上面乖乖躺好的人。
程舍伸出手,碰了下房温州的耳垂。
“你耳朵好凉。”他说。
“嗯?”房温州不太懂他的意思,微微抬头,然后他便感受到两只温热的手掌轻轻笼住他耳朵。
是给予温暖,也是遮挡风雨。
房温州顷刻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弯了下唇角,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自认不太了解程舍,不懂他的很多做法,但事实不可否认——
程舍对他很好,已经好到了让他惶然的程度。
“嗯,就放那吧,辛苦了。”等房门关闭,噪音远去恢复平静时,程舍撤开手,蹲下收拾东西。
房温州配合他做了简单的检查,程舍则在报告单上写写画画,两人一时间都很沉默。
忙碌过后,程舍配好了药,给自己的手消过毒。
他蹲在床边,征询房温州的意见:“打个点滴,好吗?”
房温州二话不说,把手伸了过来,那样子仿佛无论程舍说什么,他都会大手一挥就同意。
程舍笑了笑,握住他的右手,给他做试敏。
房温州的手很清瘦,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手指细长,看起来就特别适合弹钢琴。
弹钢琴……?
程舍想到这个,突然就联想起系统最初给的推测——
【目前来看是多年梦想毁于一旦导致的黑化值疯涨,危险程度百分百。】
程舍也的确听说过,说是房温州自车祸出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钢琴,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两个字。
或许,这真的是个突破点,有机会可以试一下。
程舍用棉签在房温州手背上擦涂好酒精,又抬头看了看那人。
后者依旧平躺着,看起来特别安详,也不害怕打针,平平静静。
程舍检查了下针头,确认无误后对房温州道:“房老师,你有喜欢的小动物吗?”
“小动物?”房温州偏头,“蛇算吗?”
在他思考的半秒里,程舍手里的针头已经插了进去。
然后回答他:“蛇?算吧。”
房老师竟然喜欢这么可爱的生物吗。
“开玩笑的,我更喜欢猫,软。”房温州笑笑,感受着冰凉的针头,道:“不过……程医生未免太把我当小孩了,打个针还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程舍心不在焉的应付:“没,习惯了。”
房温州唇边的弧度慢慢的落了下去。
几秒后,他嗓音清冷:“我都忘了,程医生这是职业习惯,对每个病人都这么哄吧。”
“哄?”程舍愣了愣。
他是个占用别人身份的大骗子,这些年来医生当了无数次,专业能力是手到拈来的,有系统也不可能出错,正经的班……他是没上几天的。
现在让他回忆医生的职业内容,他脑子里只能回想起一件事,就是他被患者投诉冷漠没有人情味,起因是患者哭着问他能不能不打吊针,他说能,你先定一下火葬场位置,别周末排队。
“你觉得这是哄吗。”程舍把吊瓶固定在床头,收拾好东西,随意的问。
房温州不说话了,默认的意思很明显。
又不高兴了?
程舍的耐性在他这里永远没底线,他虽然不懂自己是哪里触了房温州的霉头,但还是弯下腰,在对方嘴唇上一吻而过。
“我认为这才是哄,你觉得呢?”他说。
他的患者蓦地红了脸,倒显得气色好了几分。
房温州的手指反复屈起又展开,像是有些紧张了。
几秒后,他干巴巴的说:“你对谁都这么会的吗。”
程舍:“……”
他真的是躺着也挨刀,怎么解释都不对。
“没有。”程舍叹气道,“也没谁能像房老师这么勾人了。”
房温州:“真的吗?”
程舍没好气:“假的,都假的。”
房温州突然“嘶”了一声,扎着针的右手也动了动,他说:“有点疼。”
程舍立马慌了,凑上前检查针头,问:“哪里疼,怎么个疼法,针头疼吗?错位了吗?”
“没有。”房温州平静了几秒,终究是没憋住,偏过头笑了。
看到他这幅小狐狸得逞的样子,程舍也明白自己被耍了。
他抬手在房温州脑门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下,无奈道:“老实躺着,想吃什么,我去做。”
“程医生这么贤惠。”房温州感慨似的叹了声,然后在第二个脑瓜崩降临前讨饶道:“错了错了错了,我想吃……南瓜粥。”
“行。”程舍起身,“别乱动啊,我一会儿过来拔针。”
“好。”房温州很乖的应。
程舍推门离开,占用了二楼的小厨房,很快在冰箱里找到了想用的食材。
他还和房家的做饭阿姨闲聊了几句,得知房温州平日里就很挑嘴,看起来温温和和,什么都吃,实际上遇到不喜欢的,他是一口也不会动。
听到这里,程舍也有些好奇,问阿姨:“那他有很喜欢的食物?”
之前在常辛那里问过一次,得到的回答大多都模棱两可。
阿姨想了想,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确定嘞,二少爷吃的最多的就是白粥了,其他的都很少动。”
白粥?
程舍手起刀落把小南瓜劈成两半,闻言便不再多问了。
南瓜处理好蒸进锅里,程舍有点闲,遂上了三楼,去书房找房四季签合同。
虽说他对这对父母很不满,短时间内并不想接触交流,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办完,也能放心些。
他刚走到书房门口,便看到什么东西摔了出来,力道大到把门都顶了开。
程舍定睛一看,是把椅子。
程舍:“……”
程舍站在那里杵了几秒,不知道自己是该往前走还是该滚下楼。
很快,里面再次爆发出争吵。
“房四季!你现在就是这么对我的!你当初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这些年我家里给你生意上的帮助可不少吧?我家现在落魄了,你就想跟我撕破脸了是吗?!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收起你不可理喻的疯言疯语!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不都是你作的吗?啊?”
程舍转身往回走了。
他对小夫妻的家事不感兴趣。
“我作?是,我就是对你有意见,但还不是因为你当年非要送温州去参加什么钢琴比赛吗?如果你没有那么做,何苦有后来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怪你!”
程舍的脚步猛的一刹。
“我想让我的儿子更优秀有错吗?温州有那个实力,他也拿到了该有的成绩,你还想怎么样?”
“他是你的孩子,不是你的赚钱工具!你为什么不想让他留在你身边,而是希望他跟你一样到处飞到处跑,永远不回家呢!你是故意的吧,你是故意想让我的儿子远离我的对吧!”
又是一阵重物落地的动静,其中夹杂的玻璃碎开的刺耳声。
程舍此刻无比庆幸这里是三楼,隔了一整个楼层,就算隔音效果再不好,房温州大抵也听不到什么。
当程舍还站在那里犹犹豫豫时,披头散发的女人终于从书房里跑了出来。
路过他时,施语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她猛的靠近,推了程舍一把,歇斯底里的喊:“是你!又是你?你为什么在我家?你给我滚,你滚出去!”
程舍纹丝不动。
倒不是他身手多好,而是幺幺八怕他摔,尽职尽责的在他身后顶着,不准他动。
程舍只觉得他被幺幺八挡出了二次伤害。
他咳嗽一声,正要开溜,就听楼下传来了房门被拍开的异响,扭头一看,看到了他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房温州连盲杖都没拿,踉踉跄跄的出来,一路摸索着往楼梯上走,不小心摔倒,又马上站了起来,惊慌失措都写在脸上。
原来他都能听见。
那是程舍的第一个想法。
原来他那么在乎他。
那是程舍跑出去后的想法。
他把房温州揽进怀里,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和止不住颤抖。
房温州像是冷极了,连牙齿都在打颤,他死死拥着程舍的身体,抖着手在他身上反复摸索检查。
他就算说不出话,程舍也能明白他在想什么、在急什么。
“我没事。”程舍轻轻开口,有些无措的拍了拍房温州的后背,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安抚好自己的小兔子。
房温州在他怀里平复了好一阵,才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可怕,遥遥对上施语的方向,张了几次嘴才发出声音:“妈,不要这样,求你了……”
那是他唯一在乎的人了,是他灰暗世界里仅存的一点自我领地,是他绝不能退步的底线。
房父听到动静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拉住想上前查看的施语,冷声道:“够了,程医生还在呢,你又想干什么?”
“什么意思?又是我的错了,他摔倒也是我的错了?!”
男女再次争吵,而程舍低了低头,感受到怀里的人轻轻抓住了他的衣摆。
这个动作房温州其实常做,拉一拉,拽一拽,撒娇似的,程舍已经习惯了。
而直到现在,程舍第一次直观的意识到对方的恐惧、失落、小心翼翼。
如此,程舍才终于承认那个他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在他还没有到来、和已经到来的日子里,房温州每天都陷在无尽的苦痛里,从来没有出来过,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刻。
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
而他还天真可笑的觉得对方衣食无忧,父兄和睦,过得很好。
他捧在心上,碰一碰都觉得愧疚的人,早就被人踩在烂泥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