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出世之举（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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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呢？江槿，你想过吗？”钟离难得叫出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很冷，像是腊月的雪，细听又能发觉一丝缱绻。
解除契约之后，他们呢？
就此别过，各走一方，当个陌路人？
江槿既然提到了他的真身，想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钟离忽然就烦躁起来，已经大半个月了，江槿还没有回答他。
她看似毫不在意，其实每件事都拎得清清楚楚，对人游刃有余，总会守着界限绝不超过。
那他呢，他在她的界限之外么。
江槿心重重一跳，鸦羽似的睫毛跟着一颤，掩住眼中慌乱的神色。
本来她已经想好了答案，但今日听到陆判官的话，又开始举棋不定。
她答应要帮他找到真身，这是最开始就说好的事，不可更改。
在那之后，她有些不敢想，也不愿想。
她只是幽都城的鬼官，他找回了真身怎么会愿意继续留在这里。
江槿不认为钟离会是这样的人，或者说，他对她的好奇心不足以支撑时光的磨损。
时间是件很可怕的武器，能让物是人非，改变心志。
江槿喜欢做有把握的事，而不是把事情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未来。她要脚踏实地地打好修行的每一步，她要日夜计算自己的功德，她要自己的努力全都化为能掌控的实物。
“半个月。”江槿往前走去，“半个月后，我告诉你答案。”
钟离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旁边空出来的位置，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可他向来都是一个人，哪怕跟着云容时，两人也从不会这么相近。他是她称手的兵器，只需要杀敌即可，不需要有其他的东西作伴。
接下来半个月，江槿总是闭门不出，还在门上下了结界，不想被人打扰的意思很明显。
虽然钟离能够随时回到她的印记之中，不过她独处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他也懒得自讨没趣。
终于有一日，江槿再度打开房门。
此时的她，身心皆已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她再度来到陆判官的殿上，面色严肃，手中拿着自己的功德簿。
陆判官看了她一眼，便知她的来意：“想好了？”
“是。”
“我已经向天界报了，等你出来之后，就能去那边登记了。”陆判官也不再劝，从抽屉里拿出一枚符咒，这是他的血所化，能抵挡极为强大的攻击。
“多谢陆大人，大人的知遇之恩，江槿定会铭记于心。”
当初她本就快要投胎转世，因心中执念太强，不愿就此忘却前尘。无论是拘魂使，还是副判官都不愿见她，只觉得她是异想天开。只有陆判官肯见她一面，予了她一块鬼差的腰牌。
当时他也是这样的表情，眼中没有鄙夷，也没有嘲笑，只是语重心长地问她：“江槿，你想好了吗？”
“若我能回来，望大人再准我一件事。”她掷地有声地请求。
她确信，陆判官还有很多事情瞒着她。
有关于云容的，有关于灵犀阵的，还有关于她和钟离的。
有的事她现在知道也无用，若她能出来，自然有能力去追查清楚。
陆判官看着她，微微颔首，满意地笑道：“等你出来，我定然知无不言。”
人间。
自从十几道灵犀阵现世，人间的天空就越来越黑沉，时时刻刻都像风沙裹天，压抑着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人。
灵犀阵起，许多妖兽也跟着蠢蠢欲动，它们感知到曾经的主人的气息，拼命往那些灵犀阵里扑去。
除了岚黎山的灵犀阵，还有十三道灵犀阵出现。而这么多道阵法中，也只有岚黎山的灵犀阵被人破坏掉。
天界派人彻查此事，一路顺藤摸瓜找到行远宗的地界，找到一位叫舒君恒的修士，并且从他口中得知，灵犀阵破时，天有霞光流逝。
与此同时，守护在九栖山的神使惊讶地看着地表破损的山脉，不敢耽搁地往上禀报此地的异象。
江槿微微欠身，出了殿门后，径直走向如月楼。
看着人逐渐走出，陆判官身后渐渐凝出一道人影，那人道：“陆判官，那边已经有人发现了异样。”
陆判官摆摆手：“不急，她已然下了决心。”
如月楼共有七层，越往上，存放的宝物越珍贵，同样，需要的功德也就越多。
她没有犹豫地一直往上走，直到来到最后一层，停在存放着一枚丹药的柜子前。还元丹，此物所耗的功德不是最高，丹对她来说称得上是这幽都城最值钱的丹药。
只要她取出一颗，功德簿上就会自动划去对应的功德。她没有犹豫，取出一颗放入腰间的乾坤袋，但她没有就此停止，而是转向其他雅致的柜阁。
突然，第七层发出一道金光。
感知敏锐的人抬头，问着身旁的同伴刚才最上层好像亮了一下。第七层存放的每一样都是稀世之物，每取出一样，第七层就会发出一阵光芒。
“看错了吧，那第七层都多少年没人去过了，怕是灰都得积满了。”
紧接着，第七层楼又闪了一下，这下吸引了更多的人。
“方才，第七层真的亮了一下？”
“我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附和的声音越来越多，下面几层的人纷纷抬头，金光接连不断闪起，将整座如月楼映得金光闪闪。
众鬼倒吸一口冷气，盯着上面的异动议论纷纷，不知是哪位鬼官如此大手笔，竟然在第七层呆了这么久，换了那么多宝贝。
个个伸长了脖子往上探去，想看清里面大人的真面目。可惜金光映得众人目不暇接，看不清其中人的面貌。有熟悉如月楼的人根据金光发出的方位挨个指出那位大人取出的东西。
复元丹，凝神丸，千芝玉琼露......
每一样所需的功德都足以令人叹为观止，更别提一下取出这么多灵丹妙药。
有博见广闻的鬼察觉出一丝不对，缓缓指出这些东西的用处：“这些都是恢复元气的东西，难道又有人要去弥留之池深处......”
不知情的人听得云里雾里，但也有少数听闻过弥留之池的人，当即变了脸色，目光敬佩地往上看去：“这么多年了，竟然有人敢去么？”
一头雾水的鬼差不满地问那个语焉不详的老鬼差：“什么意思啊，别话说一半。”
老鬼差摇了摇头，富有深意地开口：“咱们是鬼，哪需要补元气呢...”
他不肯再说，那个东西对于所有鬼差来说都可望不可及，也被许多鬼差视为荒诞传闻，总之，此人若是露面，无论成败，今后都将被无数鬼差反复提起。
更多的人紧紧盯着上面，等待第七层的人下来露面。
如月楼金光频现，连远在判官殿的陆判官都能瞧见，周文奕正在述职，见陆判官目光那映出一片金光的方向，轻笑一声：“哗然取宠。”
陆判官淡淡一笑：“勇气可嘉。”
周文奕冷笑一声，不以为意：“进得去算什么，出得来才叫本事。”
陆判官但笑不语，挥手让他继续。
钟离也瞧见那片金光灿灿，在这昏暗的幽都城映出一点明亮，但他看那如月楼底下乌泱泱一片，那么多鬼，他才不想过去。
不多时，如月楼下面便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鬼，此等异象像是在水中投入巨石，打破了幽都城长久的平静，哗啦啦引得水面激荡。
直到金光渐渐平息，第七层楼再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时，众人的目光也移转到暗红色的楼梯，如同戏剧的主演出场，万众瞩目。
那人渐渐露出判官的衣纹裙摆，众人默契地安静下来，心里猜测会是哪位大人。
江槿刚出来就看见自己面前围了一圈人，神色各异，全都直愣愣地看着她。眼中有惊讶，更多的是不敢置信，急急望她后面看去，想要从里面盯出另一个人来。
江槿也忍不住跟着回头，想看看他们在什么东西。
但如月楼里静得连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却一直没有人再出现。
众人不得不把目光重新移回幽都城唯一的女判官身上，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怎么是她呀。”
“哼，又是个不自量力的。”
“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
面对众人的非议，江槿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目不斜视地走出人群。
哪怕其他人再多议论，但面见江槿时，竟也无一人敢同她对视，见她走来，纷纷让出一条道。
人群之外，唯有一人站立不动。男子年近三十，气质沉稳，看见江槿出来，丝毫不惊讶。
江槿一眼认出，这便是当年引自己到陆判官殿上的鬼差。
当初她便求无果，没人肯带她去见判官，是这位鬼差听她陈述缘由后，力排众议，带她进了判官殿。
她当初还找过他，但没人知道他在哪当差，原以为他早已经投胎了，原来他竟还在幽都城里。
付子卿笑了笑：“没想到我还真能等到这一日。”
“付大人，您还在这里？”江槿未曾想到还会再见到他，心中惊喜交加。
付子卿淡然一笑：“姑娘可为一念坚持三百年，焉知旁人不会？”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出世之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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