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府打工升职》梦千丈

28、半生因缘（二）

　　猫妖瑟缩在角落，铜钱般的眼瞳闪着水光，它声音颤抖：“当然。”

　　它突然冷笑一声：“我不仅认识你，我还知道…你们两人定下了契约！”

　　两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江槿火速上来捂住它的嘴，又探头出来瞧了瞧外面无人，在房间内设下一层隔音的结界。

　　她神色严肃，恶狠狠地威胁：“你瞎说什么。”

　　这小妖怎么知道的，她从未在外人面前露过痕迹，这只小妖也不可能去过人间。

　　钟离同样眼神惊讶，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只猫妖，随后按住江槿的肩：“让它说。”

　　江槿激动地朝他舞眉弄眼，他知不知道若是他俩的事泄露出去，他重新被关回去就算了，她扣的功德难以估量。

　　“它很弱，放心。”

　　这只猫妖既然早前就知道，却一直藏身此处，偏偏又在江槿面前露了相，必然是有事相求。

　　江槿松了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猫妖：……

　　“我知道，你是地府的判官，而你…”它转向钟离，身体不自觉弓紧，故作轻松道，“你失忆了。”

　　江槿看看小猫，又看看钟离，定下结论：“你俩是老熟人？”

　　猫妖哼笑一声：“不，他不认识我，但我知道他。”

　　它知不知道自己说话的时候还在发抖啊，这么害怕钟离，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江槿觉得这只猫或许不大聪明。

　　“那日你们俩结下契约时，我正好看见。你一个判官，居然与狱塔逃出来的妖同流合污。”猫妖嘲笑道。

　　江槿：……

　　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你既然藏得好好的，出来做什么？”它这样贸然出现，稍有差池，早被拉去关起来了。

　　它现在突然出来，还知道了她的秘密，就不怕被她灭口？

　　猫妖犹豫片刻，别别扭扭开口：“…我观察你们很久了，你与他缔结契约，既没有折磨他，也没有威胁他替你做事。”

　　这话说的，她又没有虐待人的嗜好。

　　钟离斜斜看了一眼她，看来她的蠢也已经人尽皆知。

　　“你想要什么？”他开门见山地问。

　　猫妖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但还是挺直胸脯：“你们帮我找一个人，我保证不会说出此事，而且还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话音刚落，一道气旋刮过，它头顶的毛发瞬间秃了一块，身上的妖气更加微弱。

　　钟离微微眯眼，乌黑的眸子透着深不见底的暗色：“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谈条件？”

　　猫妖用爪子护住头，明明身子已经在发抖，仍旧不肯服软：“你大可以杀了我，但我敢保证，绝对没有妖再愿意告诉你你的身份，他们都恨着你，全等着看你笑话。在狱塔的时候，你应该很清楚吧？”

　　钟离身体一僵，神色晦暗不明。

　　他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它说的话没错。

　　在狱塔里，正是因为群妖憎恶，妖气横溢，他才会失去记忆。

　　姑获鸟死前的嘲讽，猫妖的恐惧…

　　他与他们，从来不是可以和谐相处的关系。

　　沉默一时蔓延开来。

　　猫妖吃痛地叫了一声，挣扎着身子愤愤瞪着眼前捏起自己后颈的女子。

　　“你这么能干，怎么还困在这啊？”江槿戳了戳它秃了的地方，“做什么要问妖，我们不知道自己查吗？”

　　她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没有让他陷入更深的暗巷。

　　他短暂地茫然一瞬，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破壳而出。

　　“你这个臭判官，我要是死了，你也没好果子吃。”猫妖张牙舞爪地一通乱抓，“我要是自爆元神，你以为你们俩跑得掉。”

　　江槿也沉默了。

　　这确实有点棘手，它如果自爆，必然有妖气泄露，她在场免不了被押回去盘问一番。

　　“你怎么想的？”江槿偷偷扯了扯钟离的袖子，给他元神传音。

　　它筹谋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找人，想来也不会轻易自爆。

　　找人不难，只是是否要答应这小妖的要求。

　　钟离不作声，抬眼望了一眼江槿，片刻后，一条青色的锁链盘在猫妖的脖子上：“若是撒谎，必然叫你尝尝比死还难言的滋味。”

　　他语气森然，听得江槿都起了一身寒意。

　　猫妖哆嗦一下，气焰比之前弱了点：“我可是有妖德的！”

　　江槿提着它的后颈甩来甩去：“倒是小瞧了你，先说说，你要找谁？”

　　“她叫采灵，是个修士。”猫妖跳到地上，露出自己背上的一块痕迹，“我同她定下了妖契。”

　　“…”江槿等了会，见它不再开口，惊讶道，“就这么点？”

　　猫妖反驳：“我都说了这么多信息了，你身为判官，不该轻轻松松找到吗？”

　　江槿赏了它一记板栗：“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生死簿上每时每刻要写多少人吗，你以为幽都城这么多鬼差全是来遛弯的？”

　　她无奈按了按太阳穴：“那再说说你自己。”

　　听到她愿意帮忙，猫妖的戒备稍微松了点，把自己的经历道了出来。

　　它原本是一家大户人家里养的白猫生的花斑猫，那家主人不喜欢它的模样，就把它丢到附近的街边，任它自生自灭。

　　它濒死之际，遇见了位好心的姑娘，把它抱了回去。

　　这位姑娘便是采灵。

　　采灵不是凡人，而是在仙门洞府修行的弟子。它因为在洞府修行，染了灵气，也渐渐化出灵智。

　　可天有不测风云，那处仙门洞天福地被一只大妖看上，大妖大肆屠杀，它为保护采灵受了一击。

　　天界的人及时来此阻止了大妖，但当时场景太过混乱，它也被一同抓进了狱塔关押了三百年，自此再没见过采灵。

　　在狱塔的时间久了，它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但从没有一刻忘记过采灵。

　　狱塔破碎后，它因为道行尚浅，没能在第一时间冲出生死路。那些阎罗实力强横，很快就把幽都城围得密不透风。

　　它的妖气太弱，没有第一时间被阎罗察觉到，乱窜之中，它躲到了鲜有人经过的轻云阁，途中还撞见了他们二人结下契约。

　　“三百年前，他可比你先关进来，你糊弄谁呢？”江槿抓到问题的关键。

　　它成精的年份比钟离晚了好几百年，如何认识他。

　　猫妖瞥了一眼钟离，默默往江槿身边挪了点步子：“我生得可爱，有些妖喜欢我，常跟我说狱塔最底下，关着一个魔头…就是他。”

　　江槿偷偷瞄了一眼钟离有些发黑的脸色，搓了一把猫的毛发：“你们还挺八卦。”

　　“行了，你别乱跑，我去翻翻卷册。”江槿推门而出，见钟离还站在原地，把他一并推了出来。

　　她数着架子按年份找，刚巧才拿过姑获鸟的卷册，她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放置三百年前卷册的架子。

　　她正翻找着，一本书突然被人递了过来。

　　正是她之前给的那本姑获鸟卷册。

　　她一言不发拿过把东西归回原位，继续翻找东西。

　　钟离站在旁边，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移动。江槿认真办事的时候，眼里闪着专注的光，仿佛凝聚了万千星光，在沉闷的景色中闪闪发亮。

　　明明上一刻还气冲冲的离开，这一会就好似浑不在意般抓着他商量对策。

　　她不生气吗？

　　“找到了。”江槿从最里面抽出薄薄的一本卷册，拉着钟离到宽敞的地方。

　　她摊开本子看了几页，那只猫妖所言不假，它确实是三百年前被关进来的。当时一只餍妖看上了崇明山里的灵气飘逸，屠了不少修士，被天界的人捉拿。

　　猫妖也被发现在现场，被一并捉拿回来。

　　崇明山…

　　江槿想起什么，拐了拐一旁不说话的人：“我知道这里，我去趟案阁。”

　　她刚准备走，就被人捉住手腕。

　　她看了看手里的书，反应过来：“你要看？喏。”

　　钟离眨了眨眼，没有看书：“…方才，你为何问我？”

　　其实她大可不必答应，那猫妖就算元神自爆，威胁也不算很大。

　　但她由着他答应，是为了…

　　“早前就说了会帮你，你怎么还磨蹭起来了？”江槿摘开他的手，把书塞他手里，“看完记得放回去。”

　　她又打量了他一番，嫌弃道：“这是一楼，你赶紧变一变，被发现了我第一个跟你割席。”

　　钟离看着她，眼中的不解渐渐消退，变为一丝诧异。

　　她情绪变得太快，许多事不是不在意，而是不计较。

　　江槿看他的表情：“你这么惊讶做什么，你第一天认识我？”

　　她虽然称不上大善人，但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否则也不至于给自己惹上一个大麻烦。

　　他明明对自己的来历在意得要命，面上又不肯露半分怯，还要她来给台阶下。

　　“也不知道你从前到底是什么身份，有这么多等着看你笑话的人。”江槿啧啧摇头，“你最好争点气，打那只鸟妖的脸。”

　　他在狱塔待了几百年，连后进去的小猫都能处到几个朋友一起讨论八卦，他孤零零的呆了那么久，脾气古怪就古怪点吧，左右她也没有到忍受不了的地步。

　　钟离愣了愣，人已经走远了，他还没有回过神。

　　对他冷嘲热讽的人那么多，他都无动于衷。可她这一句话，便惹得心神躁动，实在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