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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京城旧事(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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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脸色苍白,眉心紧蹙,周身的灵力也变得紊乱。
他的神识飘到一片虚空,一团黑雾从裹着他的思绪,不知何去何从。
记忆中,一个女人从天而降,周身明明是浓烈的灵气,却隐隐发红,分明是要入魔的迹象。
“你走吧。”女人冷冷道,手中持剑,要赶走他。
再然后,女子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他的视野又变成一片暗红,自己仿佛坠入黑暗,身旁一片寂无。
恍惚中,一点微弱的亮光从黑暗中劈出一道狭小的细缝。
“钟离。”
“钟离!”
他听见有人急促地唤自己的名字。
黑幕散去,天光落进,他猛地睁眼,入目便是江槿捧着一汪水朝他泼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水珠成串流淌滴下,衣襟都打湿了大半。
钟离瞥了眼一旁的湖泊:“你想淹死我?”
他眼睫上还挂着水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江槿默了默,其实她还真打算再叫不醒人,就把他摁湖里去,见人终于醒转过来,才后知后觉的心虚。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捋捋碎发,坐在湖边:“别误会,你方才不省人事,怎么叫都叫不醒。”
再说,区区湖水,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说一说?”江槿丢给他一块帕子让他擦擦脸。
先前跑那么快,又突然晕倒,一会像兔子似的,一会又虚弱得很。
钟离擦了擦脸,才摸到头发也湿了大半,
这人趁他晕倒,是泼了多少水。
他冷下语气:“这里有妖。”
“…”
无人应声,他偏头看去,女子正低头拨弄花草,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手一指,几道气刃“唰”地砍断一截花草。
江槿迅速收回手指,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那道气刃离她手指就差那么一点点。
钟离挑了挑眉,继续说道:“那妖是从狱塔逃出来的。”
江槿玩不了花草,又开始给自己的发尾编辫子。
她眼尖瞥到钟离又要动手,忙甩了头发按下他的手,无语道:“你说的这些我早知道了。”
若妖不是从狱塔出来的,哪用得着她来捉。
这人净说些已经知道了的消息,还不许她走神。
钟离沉默片刻,抽出自己的手,看向湖面:“我是说,我也许认识他。”
方才接触到姑获鸟妖的气息,他短暂的失神。
也许,找到姑获鸟妖,能知道一些他过去的事情。
江槿仍旧不解地看着他,认识姑获鸟妖也不奇怪,狱塔里都是妖怪,互相打个照面很正常。
“算了。”钟离起身,扫了眼周围,指了个方向,“那边气息最浓。”
江槿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去,茂密的丛林里很快出现一块平地,附近的草都被压平,有栖息过的痕迹。
江槿掐诀感应,凭空抓出一缕气息,看着掌心不停翻滚的气息,有些惊讶。
“怎么?”钟离见她呆住。
江槿双手一拉,那股气息竟变化成一朵清雅的花:“你看,生魂的气息还能化形,这说明,它还没被妖同化掉。”
不仅没被同化掉,而且还没有变成厉鬼,否则这气息一定又伤人又浓烈。
“他们离开有几日了,这里的妖气只是残留而已。”
“你怎么知道?”虽然此地妖气很淡,但江槿也没有把握确定那妖已经离开。
“你我道不同,自然感知的东西也不同。”他看不懂江槿那些弯弯绕绕,也不懂生魂厉鬼这些,但于捉妖一事,却是天赋异禀。
江槿捏着下巴打量他一番,倒也不算无用嘛。
“那你能找到它?”
钟离摇摇头:“它在那些人身上种的是蛊,靠他们的血气滋养,等到能隐藏气息就离去了。”
离狱塔被破也将近一月,那姑获鸟妖借助血气恢复倒也不是问题。
“蛊?”江槿努力从记忆里翻出妖蛊的记忆,妖魔变化多端,各妖手法千变万化,她只了解基础。
妖蛊能吸人精血,那些人长睡不醒便是因此缘故,难怪她一时没发现端倪。
不对。
江槿反应过来:“你先前就看出来了,怎么不说?”
他早前便看出那些人种了妖蛊,怎么还跟木桩子一样,句话不说。
钟离眼睫颤动一下,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不是你说,不要乱说话么。”
“稀罕。”江槿冷笑一声,这人真是越发讨打了,“还有呢?”
“应该还是在皇城里。”钟离变出一枚玉石,丢到她手里:“若有妖气靠近,它能感应到。”
江槿接过玉石,隐约觉得眼熟,似是他们初见时,他拿在手上的那块。
这玉石看上去平平无奇,但通体圆润,触手生温,她看了看:“这是什么?”
“法器伴生灵物。”钟离勾了勾唇角,似是在笑她的无知:“多读些书。”
江槿:“…”
她自然知道法器伴生灵物,只有灵气非凡的法器诞生之际,才会有这等天生灵物。
她看了看玉石,又摊开有印记的那只手,先前还真小瞧他了。
他真身究竟是什么,还能生出灵物。
“那这不是很珍贵?你给我?”
钟离嘴角的笑浅浅荡开,水眸变得多情,却也薄情:“效用就几天,仿制的而已,我能随手捏上几十个。”
他漫不经心地解释,但就是听得人横生火气。
“...”仿制的总比没有的好,江槿在心里给自己洗脑,以免被他的态度影响,生气影响的是自己。
两人无功而返,只得把主意又打到皇城里面。
华灯初上,街上人潮如织,京城的夜晚又是另一番景象。
钟离在前面走着,回头一望,后面的少女恨不能生四只眼睛六只耳朵,把全皇城的八卦都听进去。
走路眼睛也不看着前面,撞了好几次旁边的路人。
“钟离。”少女忽然高声叫他,她个头已经淹在人群中,高高伸出两只手蹦蹦跳跳地晃着。
他顿了顿,还是动身返回,拉下她乱挥的手。
他没有说话,用眼神询问她想做什么。
少女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枚月牙状的玉佩,底下系着挼蓝的绦子,她伸出掌心,两两比对。
“像不像?”
她手心的印记比初见时更明显,已经露出一点弯月似的尖角,周围还有细细的纹路勾勒,乍一看,确实很像一轮弯月。
钟离盯着那枚印记:“什么时候变化的?”
江槿耸了耸肩:“不知道,前几日吧。”
钟离眼神忽然变得复杂,似是要把她手心看穿。
江槿被他盯得隐隐觉得手心都烫了起来,手里的玉佩也像烫手山芋一样,她赶紧把玉佩递出去:“送你,跟你蛮配的。”
方才她一眼就相中了这枚玉佩,钟离身上总是显得少年不识愁滋味,拿这玉佩压一压,免得别人老以为他是她弟弟。
算起来,他可比她大了几百岁。
“不要。”钟离干脆利落地拒绝,转头就走。
江槿疑惑地对比看了一样,这么像,不要拉倒,她自己戴。
一列侍卫突然从街头出来,将人流分成两股,中间留出一条供马车通行的道路。
江槿在原地低头专心系着配饰,迟来地感受到人群突然变得拥挤,她刚想往后避让,就被一只手揪出了人群。
江槿扭头,钟离面无表情地揪着她领子跳上屋檐,眼神落在远处缓缓驶来的车队。
她跟着看过去,车队前面有一男子正驾马狂奔,若是不辟出道路,确实寸步难行。
江槿坐在房檐上看着街道的人疾行,也从路人口中听到了这队伍的主人就是刚成婚不久的卫显。
成婚半月有余,卫显奉命去邻边探查史料。本来还应再待几月,不知今日怎么突然回来。
一道疾影奔驰而过,男子纵马而行,身形潇洒,气宇轩昂,引起一阵少女惊呼。
根据这独树一帜的欢呼声,江槿猜他应该就是那探花郎卫显。
果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当心口水。”身后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
江槿下意识摸了摸唇,才听出钟离的戏谑,当即反击:“翩翩君子,淑女好逑。”
钟离抱臂看了她一眼,沉默地跳下房顶。
江槿从他的沉默看出了不屑,拍拍衣袖,也跟着跳了下去。
围观过一场君子纵马,凑热闹的人也接连散去,留下一群八卦的人揣测。
“听说呀,是赵娘子出了什么事,这卫显才马不停蹄赶了回来。”
“卫编修如今前途似锦,又爱护娘子,咱们也就只能眼巴巴望着喽。”
“赵太师如今是春风得意啊。”
“……”
几人还没说完,一名女子突然插进来:“大哥,你们刚才说,赵思瑶出事了?”
“姑娘家家的,乱打听什么!”男子见她年少,挥了挥衣袖,刚要赶她走。
少女身后突然出现一名高大男子,冷冷盯着他们,眼中威胁意味十足。
其中一个眼尖的男子赶忙转了话头:“嗨,就是一些传闻。”
“听说近日赵府采买了好些灵药,全都给赵娘子送去了,那些人都传赵娘子或有隐疾,所以卫显刚任翰林编修,就自请出京了。”
“对啊,那日我去药铺买东西,还碰见那赵娘子的家仆呢,神神秘秘的。”
“若赵思瑶有隐疾,怎么会近日才开始买灵药,你们这传言无凭无据的。”江槿忍不住反驳,几人齐刷刷看向她。
然后,她就被客气地请了出来。
那几人看在钟离的面子上,只是默默挪了个地方,不带她讨论。
他们的猜测太过离谱,江槿也没打算跟着继续掺和。
她回了客栈准备好好睡一觉,自从成了人身,再向之前那样连轴转是不可能的。若是不好好休息,第二日准没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