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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抓天狗的恶鬼(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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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春时,樱花飘零的稻妻城,夜阑人静。
小吃摊边,点点灯火仍然亮着,为归途的旅人指明方向。
木屐踏过石质台阶。
顺着往上,高大的身材,紫白相间的御绳在背后成结,白发披肩。
他不是旅人。
他只是一个……
掏出随身携带的萃华木小梳子帅气的理了理鬓角。
“本大爷,永远是最帅!”
他只是个…精神状态永远停留在儿童时期的……白痴!
狐狸神社前的翔太正在闭着眼祈求:“狐仙大人,这是我所有的零食了,请让明天的考试取消吧……”
荒陇一斗当然也听见了,不过,他最先是被金平糖的味道吸引的。
身材高大的鬼族斜倚着樱花树,肩扛巧克力脆脆棒(狼牙棒),笑呵呵的脸上隐带杀意,“小鬼,考试这种事呢,不能祈求神明的。而且那帮家伙最懒了,才不会理你这种稀奇古怪的愿望。”
翔太吓了一跳,整个人耸着肩臂,“呜哇!是什么时候——”
“嘿嘿,”荒陇一斗笑着往前一步,“与其浪费掉这些零食,不如来跟哥哥比一场啊,你赢了的话,我就帮你把考试取消了。当然,要是你输了,就把零食都给本大爷。”
听见有人污蔑他信奉的神明,翔太气得两条眉毛竖起,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据理力争,“神明大人会帮我的,才不用你来。而且,你就是想骗我零食吧?我早听阿宴他们说过了,最近城里有个长角的哥哥到处骗小孩子零食!”
荒陇一斗一时语塞,半天没说出话来。
现在的小孩子,消息传这么快吗?
“……你这小鬼,瞎说什么呢?”怒而以拇指自比,神情愤慨,“我!荒陇派的老大!怎么可能骗小孩零食?!你这是污蔑!”
翔太的嫌弃的咧咧嘴,他才不信这套鬼话。
荒陇一斗急了,“本大爷用荒陇派的信誉起誓,绝对没有骗人!”
虽然…荒陇派压根没什么信誉,甚至早被天领奉行抓进牢里多少回了,这一片的大人都知道,但翔太只是个小孩子。
纯真的眼睛眨了眨,倒真有那么几分信了。
“好吧,那你说,比什么?”
荒陇一斗搓搓手,“最近流行七圣召唤,你应该有牌组吧?咱们打牌。”
看似笑的天真善良,实则内里的小人邪笑个不停,他最近刚得了一组好牌,其中一张还是他天下无敌荒陇第一斗的牌面,绝不可能输!
绝不……可能?
一个时辰后。
那张画有他形象的纸牌,在八重神子杀生樱的大招攻击下,满怀着屈辱不甘的呐喊,倒下了。
翔太收起自己的卡牌,看着那个不敢置信到双手抱头陷入自我怀疑的长角大哥哥,无奈道,“你又输啦。”
陇荒一斗再次怒而起身,“我不信,再来一次!”
翔太叹气,“这都来了三次了,大哥哥,我该回家了,我娘不让这么晚还在外面玩的。”
小小的身影逐渐走远。
其后的高大青年徒劳的追着,“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一定行,拜托了——”
翔太停下了脚步。
倒不是忽然心软,只是他走不动了。
为难的回过头,往下看。
“大哥哥……”
荒陇一斗,堂堂九尺高男儿,一向以大爷自称,此刻竟趁着夜深无人,抱着身高不及他一半的翔太小腿,跪在地上祈求。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此情此景,翔太也不得不扶额,想及他娘的威力,打了个哆嗦。
“这样吧,大哥哥,你今天算是输给我了,帮我把考试取消,之后我再和你打牌。”
荒陇一斗,堂堂荒陇派老大,竟然被一个小孩哄住,吸吸流出的鼻涕,激动点头,“嗯!”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今天是翔太考试的日子,大和老师一脸严肃的站在私塾讲台上,面前摆了厚厚一摞卷子。
翔太好几次看向窗外,心神不宁的样子。
被大和老师点名,“翔太。”
“有!”
他一个激灵的站起来,逗得同窗们哈哈大笑。
大和老师随便询问过几句后,就让他坐下了,开始着班级里的同学分发考试卷子。
事已至此,翔太也不抱什么希望。
就知道那个喜欢骗小孩的长角哥哥说话不能信。
卷子一张张发下,很快就要到他了,翔太做好了接受命运鞭挞的准备。
忽然之间,窗外有什么由远及近飞来。
直直贯穿了木板墙壁,卡进了大和老师的讲桌。
是荒陇一斗的巧克力脆脆棒……啊呸,是赤角石溃杵!
气势高昂的声音穿透私塾庭院,穿过纸窗,直直的钻入翔太的耳朵。
“本大爷来了!”
不明真相的人,抱头鼠窜。
教室慌成一片。
荒泷一斗恶鬼气势全开,一把石溃杵张扬的竖直有近人高,立起的阴影透落在大和老师头顶。
方才还批评翔太东张西望的大和老师,此刻安静得像只仓鼠,紧张瞪着那把巨大的石溃杵,生怕那庞然大物何时砸下来。
连成沓的考卷一张张洒落都没注意到。
“名为考试的妖怪在哪里?!本大爷要和它一决胜负!哈哈哈!”
顶着一张豪爽的帅脸,说出的话却连三岁小孩都不如。
实在丢脸至极。
偏本人还没意识到,以自认为格外拉风的动作姿势,掏出一把雕花小梳,动作轻盈地捋起鬓发。
翔太脸色惨白到极点,沉淀为死灰一片。
完蛋了,这个笨蛋大哥哥。
怪不得上至八十老太,下至三岁儿童都对荒泷一斗避之不及。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么。
真是昏了头才会找他帮忙。
尤其是,那家伙,已经在老师和学生面前点过他的姓名。
这下子真的在劫难逃了啦。
*
墙上时钟转飞速转过半圈。
半小时过去。
本该交考卷的时间,大家却纷纷在室外排队,一个轮一个,走到天领奉行队长九条裟罗的面前。
跟个罪犯似的低头供认。
气氛灰暗至极。
排在队伍最末尾的荒泷一斗大声叫唤:“有本事来找我,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然而,九条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旁边有跟班会意,拎着长枪踱到一斗面前,“哎你,大声嚷嚷什么啊,这是确定案情,你以为你就没事了吗?”
另一边,九条与排到的女孩讯问完毕。
“确定是他吗?”
女孩怯怯地朝队伍最末看一眼,点头:“对,就是他,破坏了私塾教室。”
荒泷一斗耳朵灵,愤慨站出:“你这小丫头怎么回事,本大爷可是在给你们伸张正义,你怎么说话呢!”
嚷嚷的大声,让女孩更为惧怕的缩了缩肩膀,鼓起勇气又多添一条。
“我还看见他威胁大和老师。”
荒泷一斗气得要往前挤,“你说什么呢,谁威胁你们老师了,我连你们老师是哪个都不知道!”
气势十足的样子,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想往小女孩脑袋顶呼一棒子。
幸好有九条带来的跟班,几个人,几把长枪,交叠着挡住一斗下一步动作。
荒泷一斗到底是鬼族,力气奇大无比,因为生气,下手更是没个准儿。
只听到一声大吼。
几个跟班儿天女散花一样摔成一圈儿。
场面一时有些控制不住。
九条梭罗眉目一凛。
背后天狗翅膀伸出,只一个晃眼,下一瞬出现在一斗面前。
面对面的近距离。
“荒泷阁下,你再这样目无法纪,我不介意再给你添上一条‘对执法人员动手’的罪名。”
刚才好像斗牛般的一斗不动了。
脸上愤怒定格。
像是被相机按下了快门键,滑稽的维持着向前冲的动作。
一把短小的肋差,正抵着他的腰腹位置。
(此处加一段九条外貌特写,重点写肤色白皙)
九条裟罗见他乖乖听话,这才将短刀挽了个花,利落插回腰间刀鞘。
施施然回到台子前继续和证人对口供。
待她离开后。
荒泷一斗才徐徐吐出一口粗气。
自语:“哎这个臭婆娘,没事儿靠这么近干什么,显示自己脸有多白吗,真是岂有此理!”
排在他前面的翔太,斜着眼儿觑他:“笨蛋大哥哥,你是不是害怕了?”
“谁害怕了?”一斗反驳的很快,“我怎么会怕那个臭婆娘?还有你,刚刚是不是在大哥哥面前加了个笨蛋?你觉得我是笨蛋吗?看起来像笨蛋吗?!”
翔太转回脸去,不想理他。
“重复这么多遍,已经很像个笨蛋了。”
“哎,你刚刚说什么?我听到了。不要假装没听见,你们是不是也听见了?”
一斗毛毛祟祟的,向前后左右的人打听。
可惜没一个人理他,全都装作没看见。相对比较起来,这附近唯一愿意搭理他的人就只有翔太了。
前面排队的背影一个个走开,已经轮到翔太了。
翔太气势低迷,仅仅是看九条一眼,便很快低下头去。
这位冷酷的大姐姐好可怕。
大概是已经审问过很多人,此时已变得不耐烦,坐在案桌前,拳头支着侧脸。
另一手翻看面前的花名册。
“叫翔太是吧。”
“是。”
翔太盯着自己的鞋尖儿。
不出意外的。
九条声线冷漠又残酷,“根据你的同班同学举报,是你伙同这只鬼族,破坏私塾考场。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翔太难堪的咬紧嘴唇。“没有。”
荒泷一斗砸破教室的时候,已经大声点过他的名字了。这时抵赖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更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翔太不由联想到,他即将面临的事情。是像家里人常说的,犯了错的人会被天领奉行抓进监狱吗。
还有他娘失望的脸。
说不定还会随机举起一根鸡毛掸子将他抽的满城跑。
光是想想就太恐怖了。
可怜的小男孩垂着肩膀。恨不能将浑身缩为一个点儿,再也没人找到他才好。
九条在案书上批字几划。
撂下笔。
“你可以走了。”
说着,锐利的眼神抬起,直视后方的荒泷一斗。
“下一个。”
荒泷一斗并没有注意到九条在说什么。
他在翔太经过身边的时候,热情的伸手招呼他。“你放心,天领奉行的路我熟,到时候进了监狱有本大爷罩你。”
荒泷一斗热情的伸手被避开了。
翔太微微侧过脸来,眼神陌然,又垂下脸去,跟随天领奉行的士兵离开。
一斗的笑凝固在脸上。
有些摸不着头脑,“哎,这人怎么了?这是……”
“快点儿的,到你了,别磨蹭。”
咋咋呼呼的一斗,背部被人推了一把,猛的向前一趔趄。
跌跌撞撞地冲向案桌。
他及时双手卡住桌沿儿,愤而怒瞪身后,挥挥拳头,“给本大爷等着!”
气呼呼的扭头回来,他抬起脸。
正看见九条梭罗端坐在案后,神情冷漠自然,静静地看着他。
风扬起院中的御伽木,几片深色树叶顺着风的方向,飘过了九条,又飘过荒泷一斗的侧脸。
恶鬼青年瞪大了眼睛。
恍然惊觉,他与这个臭婆娘的距离,此时格外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