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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   谢琬瑾的私心是劝辛娆走。

      无父无母的孤女,以她的容貌姿态,清白在,再去寻门好亲事不难。就算不再嫁人,在清乐镇上找份工养活自己也不错。

      再者,她人鬼难分辨。

      遣她离开好过留在冯府蹉跎大好年华,处理掉潜在危险,对她们来说也是好事。

      站定在辛娆的卧房门口,谢琬瑾缓缓抬手,指腹触及冰凉的铁门叩,刺骨的冷气直往骨血里钻。

      回忆被唤醒,方才辛娆可怖眼神历历在目,门叩扣下去前,她猛然缩回手。

      说到底,她就是怕。

      不过怕却是没有退路,比人高木门忽地被从内侧拉开,咯吱一声响后,她毫无预兆地和房内辛娆打上照面。

      辛娆一身粉红嫁衣抬手扶着门框,细长脖颈之下领口大敞开,外衫滑落至手弯,露出半截精致的锁骨和白腻腻的肩头,上挑的黑眸媚眼如丝。

      反观她,手僵在身前,红唇微张,整个人好不傻愣。

      辛娆的狐狸尾巴早在冷静过后消失无形,刚化形成人她不知道自己是因能力不足还是与这副身子磨合不到位才出现这种突发情况,撑着头静坐许久,其中道理没摸通,反倒听见有脚步声渐近。

      狐狸耳朵动了动,传进来的声音更为清晰。

      这人脚步很轻,身影映照在窗户纸上黑乎乎一团,经过似一阵风刮过,她本能警觉,先发制人拉开门。

      冷风灌进室内,看清来人是谢琬瑾,她眸中的警惕随即撤去,弯弯唇角笑得勾人:“原是姐姐来了。”

      当下谢琬瑾顾不上纠结姐姐不姐姐的称呼,只仓皇错开眼,轻咳一声。

      辛娆的嫁衣由她亲自出门采买,丝绸面料又软又滑,她手一放下,这会儿、这会儿,半边胸/脯都跟着裸露,叫她一个女子都不好意思多瞧一眼。

      她佯装咳嗽意欲提醒辛娆注意,不曾想是个不灵光的,挺着身子反向自己靠近几分。

      里头的尤/物上半身已然探出门外,外头的小胆子吓得忙红着脸闭紧双眼。

      “你、你。”谢琬瑾固执地将脸偏向一边,不利索地开口道,“衣裳。”

      辛娆的眼底笑意渐深,心中满是玩味。

      她没遂了谢琬瑾的愿,反倒跟着她后退的步子迈出门外,逼她瞧自己。

      一进一退,谢琬瑾的背脊很快抵上坚硬的廊庑,无处躲藏她亦不屈服转头,一脸刚正不阿。

      辛娆玩心大发:“姐姐,你倒是说说,妹妹的衣裳怎么了?”

      五感失去之一,其余感官不断放大接收到的讯息。

      辛娆的鼻息同呼出的气齐齐喷在她的面颊,一部分与她的交缠另一部分顺着领口往里四处钻。燥热顺着肌肤溶入骨血,瞬时百抓挠心,谢琬瑾说话连嗓子都在打颤,语气却是生硬。

      “衣裳穿好,这样若是被下人瞧去成何体统。”

      明明自己羞得不行,还摆着正妻的架子虚张声势。

      在青丘得知她谢琬瑾的七窍玲珑心是十里八乡最为宝贵滋补的但人极为古板的消息时,辛娆怕过来的日子会过于无聊,相处下来她只觉愈发有趣。

      可爱,实在可爱。

      轻笑不加掩饰钻进耳朵,与之一齐进入的还有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

      “好了。”

      谢琬瑾的眉眼没有一丝松懈,眼睫微颤显露出不安:“什么好了?”

      府上下人都聚在中堂为冯生忙活,四下无人,辛娆直接轻捏起谢琬瑾柔软的下巴,强行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想知道,姐姐睁开眼瞧瞧便是。”

      刻意为之,热气带着浓香尽数喷洒在谢琬瑾面上。

      “松开我。”

      “你睁眼,我就松。”

      察觉自己被戏弄了,谢琬瑾红着耳尖不照做,辛娆挑挑眉,对峙一阵,想着自己堂堂狐妖不和凡人计较,自顾自先收回手。

      从桎梏中解脱,谢琬瑾明显轻松不少,胸膛起伏几下,做了极大挣扎后睁开眼。

      她先只试探性偷偷打开一条缝,瞥见辛娆穿好衣裳双手抱臂含笑看着自己,后全部睁开,皱着张小脸跨步到一边与辛娆拉开距离。

      “你真真是太没规矩了,怎可对我、我......”又羞又恼,后半句谢琬瑾怎么都说不住口,我啊我了半天。

      被批评,辛娆先是愣了愣,继而苦笑两声。

      眉眼轻佻散去,她眸中登时凝起一层薄雾,嗓音比春日的风还要飘渺。

      “是我的不是,谁叫我没有父母教养,失了规矩惹了姐姐的嫌,姐姐怪我怪得没错。”

      话语间,她抬起衣袖遮住半张脸,落魄地转身走向卧房。

      谢琬瑾被她三两句堵得说不出话,一时间竟白了脸开始反思自己的言行是否太过。

      变化被辛娆尽收眼底,粉红衣衫下的半张脸快速带上与另一半截然不同的喜气。

      千百年间从族里老辈那听了不少故事,她记得重要的一点。

      那捏住善心,方能掌控局势。

      眼下谢琬瑾在心疼她,动了善心,她自然成为主导者。

      辛娆进了屋只留下谢琬瑾一人在长廊吹冷风。她总是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鬓角几根碎发和步摇坠着的珠串随风飘动,一颗愧疚的心辗转不安。

      她何时成了这样刻薄的人?

      爹娘十几年的教养她从未与谁红过脸,更不要说去主动伤害谁。

      辛娆是例外。

      可明明是她先张扬肆意对自己百般戏弄,自己才会说出不过脑子伤人至深的话。

      脑子里两道声音来回拉锯,脸颊恢复些许血色,她捏着拳头鼓足气走进那扇门,逼着自己去面对辛娆。

      事儿必须得解决。

      冯老爷走得早,府里上下皆由冯母一人操劳,几个庄子几亩田地够她劳心伤神加上个病秧子儿子要照顾,数年间,冯府早不复当年荣光。

      安排给辛娆的屋子不小,只是没添置什么摆件。

      谢琬瑾跨过门槛走近内室便一眼瞧见辛娆伏案低低啜泣,她手边立着酒壶和两盏酒杯。

      酒杯有何作用她怎会不知,想起中堂内身体冰凉没了气息的相公,她眉尾跳了跳,为自己、为辛娆叹出一口长气。

      “你莫哭,是我的不是,我同你道歉。”

      埋着头的辛娆闻言,肩头抖抖,哭声止了一瞬,继而愈发悲痛。

      没哄过人,谢琬瑾张张嘴巴,想说什么喉咙紧到发不出声音。

      看着辛娆她脸上心底写满愧疚。

      想不到一句无心之言竟伤她如此深,她悔过,她认错,她心甘情愿在这等她的原谅。

      小狐狸竖着耳朵等她动身离开或者再说些什么给她个台阶,见状她心底大骂,本就是演的一出苦情戏,没成想苦的是她自己,臂弯下辛娆的脸红了绿绿了白。

      呜呜呜,还有多久?

      嘤嘤嘤,求求姐姐说两句罢。

      嗷嗷嗷,胳膊快断了,喉咙、喉咙,咳咳,好干......

      啊啊啊,何曾受过这种罪,老娘不干了!

      戏没法往下演,她干嚎到喉咙冒烟,索性止住声。

      “姐姐,我不怪你,是妹妹不识规矩,惹了你不愉,你骂我责罚我都是应该的。”辛娆缓缓抬眸对上谢琬瑾自责的注视,眼尾微红水波荡漾。

      美人垂泪只叫谢琬瑾心生怜爱,她连忙递出手上的帕子给辛娆擦拭垂坠在羽睫尾部的晶莹泪珠。

      “不,不。”喉头滚滚,她吐出两个字。

      丝绸帕子整整齐齐躺在她的掌心,没人取走。

      辛娆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谢琬瑾与她僵持一番败下阵来,她想起自己前来所谓之事,想到自己的身份,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尽做姐姐的责任,伸手去帮她拭去泪珠。

      手帕收回,一片濡湿。

      沉默片刻,她艰涩开口:“妹妹,你是为冲喜住进府里,眼下相公去了,你与相公的婚事未成,冯府无留你的道理。你这般的姑娘再找不难,趁着夜色,我给你些银两,你走罢。”

      “走?”谢琬瑾话音落下,辛娆的眸子震颤,“姐姐你赶我走?”

      谢琬瑾一瞬不眨盯着辛娆,苦口婆心:“不是赶你,你离开,有更好的日子等着......”

      “姐姐真会说笑。我打出身起便是孤女,爹娘走的早,不得族里长辈疼爱,兄弟姐妹百般欺辱,好不容易走出来,婚事定下,府上的人看过,那几位郎中瞧过,你赶我走,要我再嫁?你是想我去过好日子还是想看我去死?”

      小狐狸前半句不假,回忆近千年遭受种种,设想不到一载后承受雷劫的惨状,她真流出两行清泪。

      她不怕死,可她怕父母之仇未报未报早早离世。

      “我是乡下人,没有爹娘教过礼仪,在我眼里今儿便是和相公拜了堂成了亲。”辛娆定定看着谢琬瑾,追问,“姐姐也同婆母那般,当我是邪物,是克夫的丧门星?”

      谢琬瑾被问得哑口无言。

      合得并不严实的窗子应声张开,露出一方夜色。

      明月当空,深色中零星几颗星辰熠熠发光,像是在应那句丧门星。

      寒风穿过门窗进入,谢琬瑾突感背脊发凉。她不敢说出见闻更不敢发出质问或是回应,一是相公早已病入膏肓冲喜这个法子她看来无济于事,二是一瞬对视难以忘怀。

      对她的心事了然,辛娆吸吸发堵的鼻子,哭腔难掩盖,问:“姐姐现在是什么时辰?”

      谢琬瑾看向窗外,不等她估量,更夫拉长的嗓音穿墙而过——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辛娆循循善诱,处处引导:“丑时,相公走了绝不到三刻。婆母找天师先生算的日子是昨日,误了日子误了吉时,冲喜自然成不了,相公离世绝非是因我的缘故。”

      说得在理,谢琬瑾若有所思点头。

      “姐姐,我瞧你怕我。”

      心事被戳穿,谢琬瑾大惊,抖着身子回过神,辛娆一张脸与她之间距离不过一寸。

      “没,怎会。”

      “不必再言,婆母打你时我出手拦后你便躲着我不敢瞧我,是看到我眸子里的绿光了罢。”

      她如此直接地认下,为她解开谜底。

      谢琬瑾屏住呼吸,瞬间汗毛直立,心想真遭了妖魔,命不久矣。

      “别怕,姐姐你再仔细瞧瞧。”辛娆忽地笑出声,眨眨眼勾她来看,“我娘不是中原人,听我姑奶奶说她的一双眼似绿宝石,我随了她才会如此。适才见你被打想起来那些个日子,忍不住挡了过去,许是烛光下亮了些,吓到你。”

      好歹话都被辛娆说完,谢琬瑾找不到言语反驳,仔细查看辛娆的眼却是深深的墨绿,加之鬼怪一说实在荒唐,她自个儿又把自己糊弄了过去。

      良家姑娘,身世凄惨,绝顶美人。

      谢琬瑾对她的去留犯了难。

      婆母会同意府上多养个她厌恶的闲人吗?

      送她走能送到哪儿去?

      辛娆勾勾唇,察觉到谢琬瑾的松动与纠结,适时开口:“姐姐,求你留下我,我力气大可以出去做工养活自己,只求你给我间屋子,好让我能为相公为冯府祈福,为他守节至百年后底下相见,我能问心无愧。”

      有骨气,够贞烈。

      谢琬瑾摇摆不定的心终于停住,替婆母做出决定。

      “好,我允你留在府上,做工之事不急,你且换件素衣速速去中堂,今夜与我一同为相公守灵。”

      辛娆乖顺点头。

      心结解开、心事解决,谢琬瑾急匆匆起身,着急更衣去中堂。

      她尚未来得及抬脚,叫她面红耳赤又羞又臊的话低低传来。

      “我听闻成婚要喝合卺酒,相公已去,我这辈子恐是不再有这样的机会,怕是要抱憾终身。”

      “姐姐,求姐姐同我共饮合卺酒,了我心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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