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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听雨楼上听风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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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楼外,风雨潇潇,楼上的雅间分外宁静安闲,夏允坐在窗边,几案上摆着一盏茶,茶的缕缕白烟向上升起。
“这么说,货丢了?”夏允只是一手托着头,一手摇着手里的折扇。
他说话总是将语调拉得很长,听不出半分着急或担忧,只有嘲弄和挖苦。
白发苍苍的周老管事,早已习惯他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他立在一旁,将王好来寄过来的信,毕恭毕敬地递上。
夏允接过信,只是瞟了几眼,便冷哼一声,丢在几案上。
“呵,真是个废物!连这点事也做不好……”
“公子息怒,属下已调动所有人,布下天罗地网前,石圶那只跳蚤跑不远。“周管事一脸平静地答道。
“天罗地网?”夏允挑挑眉,用尖酸刻薄的调子挖苦,“得了吧,老东西,你把卫慎言当什么了?百刀一旦出手,你觉得我们还有指望吗?”
“是,公子教训得是。”周管事垂下头。
“想到,那石圶一个小贼,胆子竟然有这么大啊……难道说,他当真会不知道,得罪了夏家是什么下场?”
“市井之徒,鼠目寸光。等属下抓住这跳蚤,一定让他好看!”周管事接过话头。
“哈哈哈哈——”夏允忽然大笑起来,他将折扇合上,眼里却没一点笑意。
“我看啊,鼠目寸光的是你吧。他一个毛贼,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耍我们,耍卫慎言,说明他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靠山!”
夏允一把拽过周管事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道:
“给我听着,石圶只是颗无足轻重的棋子,你不论用什么手段,都查出他背后的人来!听懂了吗?”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周管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一面道歉,一面拍去衣服上尘土。
看着周管事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夏允直摇头,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他扶住太阳穴,想想就气得发笑。
现如今,底下的人都是这般模样。
世人只看到听雨楼的权势,它的富丽堂皇,却不知这座百年经营的高楼,早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夏允今年十八岁,独自掌管这份庞大的产业,实在力不从心。
就在他沉思之际,门外传来通报,有客来访。这么大的雨,来访的也不能是别人了。夏允揉揉眉心。
金家的小少爷,与夏允同岁。
平日里四处游荡,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结成朋友,沉迷于听江湖话本,挥金如土。
“哎,好大的雨!”金琼一进门就感叹到,他身披斗笠,好像个渔翁。不,就是一个渔翁,手里还提着个竹篮。
“夏大少爷,给您提点礼来嗬!”
金琼将竹篮递给一旁的周管事,他身上还有水珠,止不住地打冷战。
“这鱼可肥了,我同你说……哎哟喂,谢谢您哪!”金琼笑着接过周管事递过来的姜汤,开始滔滔不绝。
“我在那看一个渔夫钓鱼,夸了几句他的鱼肥,哎,他直接把鱼送我啦!你看,他可真是好人啊不是?”
金琼不断吹着碗里的热汤,而夏允听着这些,只是不停地冷笑。
“我素来不爱吃鱼,何况这些河沟里的鱼,腥得很,你还是拿走吧!”夏允用扇子挡住鼻子,摆摆手。
“说到鱼,我到要请你尝尝我们听雨楼的新研发的菜式。”
金琼本来就饿得不行,听到新菜式瞬间打起精神,本来还怨夏允不识货,现在能尝到千金难求的名菜,自然又开心了。
但是等鱼端上来,金琼傻眼了。
“就这指甲盖大小的玩意儿,要二百两银子?”金琼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看在我们朋友一场,我可以只收你一百九十两。”
夏允悠哉悠哉地品着手里的茶。
“好,怪不得说夏家会挣钱呢!”金琼放下筷子,长叹一声。
“你知道面前的是什么鱼吗?”夏允反问道,不等金琼回答,他就解说起来。
“这鱼是北海的魑鱼,通体玄色,只有额上有红点。在北方传说中是龙的化身,常年居于冰下几百尺处。”
“厨子将其精化片成丝状,再盘出梅花的形状,最后淋上九十九味药草熬成的汤汁,才有了你眼前这盘菜。”
金琼本来很失望,听夏允吹的这么邪乎,又提起了兴趣。他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在嘴里嚼吧嚼吧。
“怎么样?”
“什么味道也没有嘛……”金琼实话实说。
“那还不是你喝太多酒,把舌头已经熏坏了,品不出来这清淡的美!”
夏允几乎恼羞成怒,相当用力地扇着手里的扇子。
“好好好,算我品不出来,我还是爱吃红烧鱼,周叔,您帮我做一份!”
“是,金琼少爷。”
周管事提着那篮子鱼推下,只剩下金琼和夏允二人,金琼开起了话匣子。
“哎,你听说了吗,韩玥大哥三日后成婚,请我去喝喜酒哪!”
金琼炫耀般将红色请柬拍在几案上。
“你自己的婚礼要逃,跑别人那喝喜酒?”
“啊,这个……”
夏允的话让金琼很窘迫,他一定是从爹那里听说这件事的。
“那可是臭名昭著的黑心段家啊!爹一定得了失心疯,否则怎么把我往火坑里推?”
金琼忍不住抱怨。
“段家有什么不可?五元的老宗门已经衰落,段家作为新生力量,很有潜质做大,你爹是个聪明人。”
“可他们是靠洗黑钱起家……”
“那又如何!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管他过去如何龌龊,只看将来就好。江湖也是这样,没有永恒的恩怨,却有长久的利益。”
“才不是这样!”金琼忍不住反驳。
“哦,”夏允脸上似笑非笑,“那你觉得,江湖是什么样呢?”
“江湖,就是,喝酒吃肉交朋友!”
“那是金琼的江湖,”夏允摆摆手,“江湖就是一团粪坑,越搅和越臭。”
“罢罢罢,不和你吵!反正我不会跟段家扯上半点儿关系,喜酒我肯定是要喝的,到时你去还是不去?”
“我不去,但心意我会送到韩盟主那的。”
“咦,为何不去?”
夏允笑了,用扇子指着夏家的家训,听雨楼上镶着金边的牌匾。
“我问你,那上面四个字,是什么?”
“明哲保身。”
“对了。”屋外一阵电闪雷鸣,夏允将扇子“啪”地合上,拍在几案上。
“我不去的理由,就是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