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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长安城东有个酒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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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开国至今百二十年,共历四任君主,当今天子,少年登基,二十九年来,励精图治,除乱革新,大周国力盛极一时,四海臣服,万国来朝。今年元月初一,皇帝大赦天下,年号由‘开宁’改为‘天成’,在皇帝眼里已然天下无事了。
这长安城是大周的国都,是天下最大最繁华的城市,长安城有一百零八坊和东西两市,最繁华的就是东市旁的平康坊,平康坊东边有个二层小楼,装饰朴素,或者相对于平康坊来说过于简陋了,楼上挂了一块招牌,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字“浮云酒肆”,酒肆里只有两个伙计,东家叫陆越,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最喜欢报一坛酒在酒肆的楼顶边喝边发呆。
今天是天成元年元月上元节,刚到下午,陆越便叫来店里的伙计说:“今日是上元节,你们闭店早些回家吧。”,说罢便伸了个懒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两个伙计面面相觑。在一年四季的诸多节日中,上元节无疑是唐代长安城最为盛大、热闹的一个。上至公子王孙、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贩夫走卒都会出来赏灯,兴致所致难免不会小酌几杯,别的酒肆、食铺都担心今天忙不过来,都会临时加几个帮手,陆越却散了伙计,提前闭店了。两个伙计看看了东家回屋的背影,又环视了店内一圈,大概明白了一些,平康坊的是消金窟,又多少人能来平康坊,来平康坊的又有几个会进这个破破烂烂的浮云酒肆。寻思罢,两个伙计便关了店门,回家去了。
不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长安城里人山人海,大街小巷灯火辉煌,如繁星点点。盛装的百姓,他们手捧花灯,谈论着去年一冬的收成。显贵们坐在华丽的马车上说着今天在马球场又输赢了几斛珍珠。文人墨客们带着侍女,讨论着谁的新作又冠绝天下。长安城里的众生尽情的享受如今的生活,怀抱着对更加美好未来的期许。
陆越拎了一壶蜀城烧,坐在了楼顶,望了望天上的那轮圆月,喝了口酒,叹了一句:“臭道士,你跑哪去了”,说罢又自斟自饮了起来。
时间没过多久,传来一阵吵骂的声音,陆越循声看去,原来是不远处有一个富家公子,在咒骂一对母女,母亲三十余岁的样子,小女儿只有六七岁,看穿着,母女两个过的应该十分拮据,母女身边围着几个奴仆,其中一个站在富家公子身边,手里提着一盏破了的鱼型花灯,花灯装饰的精美绝伦,光鱼眼上的玛瑙就价值不菲,这花灯定是富家公子委托高人所作,以求在上元节多得几声喝彩。街道拐角处还有一个衣衫褴褛,身材消瘦的乞丐偷偷的注视着他们。女儿哭泣不止,母亲跪在地上不停的叩首道歉。富家不依不饶,怒声说到:“你们两个不长眼的,撞烂我的花灯,坏了我的兴致,今天让你么两个长长记性。”说罢,便要让奴仆给他们些教训。躲在角落里的乞丐看到着幕,伸手摸了摸腰间,又迅速的从地上捡起几块碎石甩了出去,正中预挥拳的奴仆手腕,然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一个奴仆背摔在地后,挡在了母女二人前面,膝盖微曲,身体前倾,像一条蓄势待发的蛇,随时准备下一次攻击,右手摸了摸腰间,又快速的握成了拳头。
富家公子见状说到;“哪来的乞丐,当什么英雄,连他也教育教育。”说罢便要挥手让奴仆出手。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且慢”,然后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白衣公子,衣着干净整洁,纤尘不染。富家公子不耐烦道:“又是谁呀,影响本公子教他们做人啦,拉过来一起教育教育。”
“杨公子,在下琅琊颜秋明,家父曾在御史台任职,早闻令尊大名,还看在令尊与家父同朝为官的面子下,放过这对母女吧,杨公子的损失由我来加倍赔偿。”白衣公子缓缓说道。
富家公子思索了一阵,说道:“公子我不差这个钱,是她们两个扰了我的兴致,看在令尊的面子上,我便放过他们,他日你来杨府上,我请你喝酒。”
“多谢杨公子”,白衣公子回道。富家公子听到这一句后,便领着奴仆走了。白衣公子取了些银两,送与母女二人,又遣了家仆送她们回家去了。
陆越在楼顶上觉得有趣,便喊道:“琅琊颜公子,还有那位壮士,我今日开了一坛蜀城烧,尚未喝完,我这酒肆只剩我一人,有些冷清,二位能否赏脸,陪我喝上几杯。”
颜秋明看着这个坐在房顶上的人,也觉得有趣,便回复到:“好,恭敬不如从命。”乞丐觉得自己不配与颜秋明同坐,也不配进酒肆,扭身便要走,颜秋明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说到:“你为她为母女二人出头,便是英雄,我应敬你几杯”,说罢就拉着乞丐进了浮云酒肆。
三人在一楼围着一张方桌坐下,陆越做中间,颜秋明和乞丐分坐两侧,桌子上放着多半坛的蜀城烧,一盘干果,一盘点心。陆越先说到:“在下陆越,是这家酒肆的老板,刚才见颜兄仅一句话就劝走那个恶少,在下甚是倾佩。”
颜秋明微微一笑回复到“陆兄过奖了,他叫杨晔,他爹正与他人争户部尚书职位,甚是火热,最是惧怕御史台弹劾的时候,我不过是吓吓他罢了。”
陆越看向乞丐问道;“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我姓张,没有名字,大家都管我叫张十二。”乞丐冷冷答道。
颜秋明接着他说:“今年元月初一,圣上大赦天下,即使是逃役脱籍之罪,亦在赦免之列,你可前往京兆府尹登册,仅需几文文书钱,以后便可在长安光明正大的生活下去了,大丈夫不该如此”,说罢从怀里拿出几两银子,走起身,放在了乞丐的手里。
乞丐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喝了口酒,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是个兵,陇右兵,开宁二十九年,吐蕃入寇,攻打廓州达华县和石堡城,时任陇右节度使聂嘉运不知为何,拒不救援,达华县失守贼寇入城后,屠尽城内军民,老幼妇孺盖不放过,两百守军,满城百姓,只活了我一个,我把自己藏在死人堆里,最后从一个狗洞逃了出来。今日救那妇人是我战友遗孀。”二人听完皆是一声叹息。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陆越问颜秋明。
“我看到你遇到危险时总是下意识的摸自己的腰间,你打奴仆时用的也是军中技法,你的右手上又布满老茧,老茧的位置像是常年卧刀才有的。”
“原来如此。”
“陆兄,为何在这平康坊看这么一见略显古朴的酒肆,又为何叫浮云呢”,颜秋明问
“我在找一个人,是一个嗜酒的邋遢道士,在长安又没有落脚点,经人介绍,便找到了这里,租金合适,便在这里开了间酒肆,那道士总说自己是神仙,说浮云之下是人间,浮云之上才是神仙居所,我在着酒肆二楼给他留着位置,便给这酒肆起名叫浮云了,希望我能早点找到他。”
陆越接着说“今天我请二位来有一事相托,今夜有人要来杀我,我若死了,这个酒肆你们帮我开下去,帮我找到那个人,看看他还是否康健。”
颜秋明略有疑惑问:“你怎知有人要杀你?”
“三年前我就知道了”陆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放下后,抬起头,长舒一口气,“杀我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