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卢七几

1、第 1 章

　　阿喜是个恋旧的女孩 喜欢发黄的报纸 下午四点钟照在墙上的阳光 生锈的鱼缸 还有和一辉的一二三四五六年

　　一辉，我们分开的日子已经要超过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了，可是我还是没办法忘记你，你说让我好好过，这么多年过去，我过得很好，你呢，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阿喜和一辉在不到三十平的房子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曾经的他们以为这辈子就是这样了，慢慢换大的房子，有辆可以随时出发的车子，有个像彼此的小孩，然后一起变老。不知道当时哪里来的信心，总觉得天长地久是个只要相爱就能实现的事情，所以每天都活得很幸福，很安心。

　　在说不上名字的小城里，生活一切循规蹈矩，小城离大海很远，很远，在时常憧憬浪漫的少女时期，阿喜总是说想去看看海，日出的橘子海，夜晚的克莱因蓝，都想和最爱的人一起慢慢散步，说着浪漫的情话，看对方眼中朦胧的自己。

　　后来她看到了海，吹过了海风，为了看日出通宵游荡然后在日出时分睡着在沙滩上。只是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或许是两个人，心里想着某个人的时候，也算共同经历了这世间的美好了吧。

　　一辉很早就出来打拼了，他的脑子很灵，但并不适合读书。主要是他的家庭不是很幸福，甚至有点惨，他很早以前以为没有人能够温暖他，直到他遇到了阿喜。一辉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挣钱养多病的妈妈，小时候妈妈还可以做点零活勉勉强强养活母子二人，后来妈妈越来越虚弱，一辉也长大了，觉得自己可以撑起这个家，于是出去找点活干。

　　可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没有学历没有经验能干些什么呢，初入社会的一辉刚开始也很迷茫，跟着之前认识的兄弟做些零零碎碎的活计，只够养活自己，但一辉做事很利索，也很有决断力。久而久之被老板赏识，让他去做一些更容易赚钱的活，也更容易起冲突，好在一辉有能力解决，也能让老板满意，生意越做越大，一辉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太正当，但有什么办法呢，医药费像一头饕餮，挣钱的速度赶不上妈妈衰老的速度，他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上。

　　初见阿喜的那天和往常一样，他走在开满店的街上，迎面过来的女孩甩着辫子明媚得耀眼，人群里的一瞬对视让他自惭形愧，那是一种泡在幸福里长大的孩子才会有的明朗，坦坦荡荡。他只看了一眼就继续赶路，想着应该是一眼之缘的陌生人。

　　直到后来在朋友的饭局上再次看到她，阿喜好像也记得这个一面之缘的男孩，有着不符合年龄的颓然又坚硬的气质，她的喜欢总是明目张胆，直截了当地问一辉是不是见过，不知道是自尊心作祟还是少年的叛逆，一辉回答说没有。阿喜也不生气，打趣他说那可能是另一个帅哥，哈哈。散场的时候两人主动走到一起，在夜晚静谧的街道上，在昏黄的路灯下慢慢踱着步，有时候都不怎么讲话，吹着晚风，好像已经动了情。一辉送阿喜到她们家楼下，看着她回去，灯亮了看见窗户里面少女笑着跟他摆手，他也笑了笑转身离开。好久没有这么轻松了，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连他自己都差点忘了他也才不过是容易动心的少年。

　　后来的故事很常见，他们慢慢熟络起来，了解彼此的生活，熟知对方的喜好，一起走过大街小巷，有了属于他们两个的独家记忆。一辉的妈妈很喜欢阿喜，经常拉着她的手说要感谢阿喜让一辉有了快乐的理由，每天不再那么沉默阴郁，一辉总是笑着看着这一幕，多想让这一刻一直发生。

　　一辉的生意慢慢做大，妈妈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如以前，一辉有钱了，能缴得起医药费了，但是病魔并不如人意。阿喜从来没见过一辉那么无措的神情，在手术室外面一言不发地紧握着阿喜的手，生疼，但是阿喜知道他没办法冷静，只能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医生从手术室出来摇了摇头，一辉猛然放开了手靠着墙瘫下去，好像整个人没有了魂，阿喜怕极了，只能抱紧他一遍又一遍抚摸他的背，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爱他，他好像失去了和这个世界交流的能力，一动不动，阿喜安排好了一切，带着他回到家，看着他吃饭，睡觉，望着窗外一言不发。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一辉发着呆，突然转头说，谢谢你，阿喜。阿喜喜极而涕，她知道又一次把这个少年从深渊里拉出来了。

　　之后一辉开始单干，不是很容易，总是受到老东家的排挤，在本地不好做一辉就试着往外地拓。凌晨四五点的街道总是能看见阿喜和一辉的身影，他们互相扶持着背着行囊赶着最早一班车，奔波流离。看着睡眼朦胧的女孩一辉暗自发誓，一定要让他的女孩过上好日子，不再跟着他受冻受累。他们在出租屋里吃着同一碗泡面，在破旧的阳台上一起浇花互相喷水，在很有年代感的沙发上亲吻，在彼此的体温中拥抱。

　　有天阿喜感冒很严重，一辉照顾了他一整晚不敢合眼，凌晨安顿好一切后独自出去干活，走前亲了亲她的额头，心疼地看着她潮红的脸庞，想着今晚回来要带她去医院看看，给她买喜欢吃的汤圆。迷迷糊糊中阿喜接到陌生人的电话，电话里的人说一辉死了，真是搞笑，一辉怎么会死呢，他昨晚还和她一起窝在被子里，一定是梦还没醒。

　　清醒过来的阿喜狂奔向事故现场，看着满身是血的一辉，无助地喊着，喊到最后声音嘶哑，只是抱着一辉哭，心里呐喊着让他醒来，在医院看着医生来来往往，紧张的救着她最心爱的人，和之前一样医生说一辉不在了，阿喜突然像有了力气，向外跑，跑到阳台边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心里一直想着你等等我一辉，我就来了，你不会是一个人的。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阿喜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被救回来后她一言不发，想着一辉一定很孤单，他最怕孤单了。

　　后来的后来，阿喜走过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也终于看到了海，在海边看着凌晨的潮起潮落，自顾自地说着话，偶尔笑笑，好像真的实现了当时的诺言。

　　阿喜看着海说，等你多久我都愿意，一辉。你要常来梦里看我哦，不然我没办法装作一切都好地活着，你看，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一定一定不要忘记我哦，一定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