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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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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改朝换代的新皇上位,自然是将这火烧得更加旺了。
不肯投降的、不愿认新主的、妄想复国的…………..全都被新皇杀了个痛快,都城监斩的那块地都被旧朝臣子的血染红了。
十年后,
阮家乡,阮大地主家的大门任意开敞,官兵们进进出出,有条不紊在清点着财物。
佃农们聚集在远处不敢靠近,互相交流着打听来的消息。
“这几年不是有个喊着复国的前朝余孽吗?那群人已经被抓了,领头人姓阮。皇帝老儿下了命令,灭其九族。咱们这位地主老爷和那前朝余孽沾亲带故的,被牵连了。”一个里长和乡亲们叹道。
随着这群人的叹息声落下,抄家的一箱箱珠宝和地契被抬了出来。没过多久,阮老爷一家老小也都被官府的人驱赶着离去。
阮晴柔沉默着走在父亲身后,她接受不了如今发生的事。灭九族是亲属关系在五服之内的皆受牵连,可自家和那姓阮的前朝余孽是出了五服的,当今陛下却迁怒至此,属实残暴。
“女儿别怕,咱们虽然和那该死的前朝余孽同姓同族,却是出了五服的,性命保得住。”阮老爷脸色惨白,一身华服也在官兵的拉扯中破得不成样子。
几个孩子和几房妻妾都哭哭啼啼的,只有阮晴柔一直不语,阮老爷还以为女儿被吓傻了。
颇为乐观的阮老爷有心情安慰女儿,可阮晴柔仍旧心事重重。要真处死了倒一了百了,就怕被流放极苦之地。
一大家子人连带着奴仆都被关押了起来,次日,阮晴柔看到昔日阮家的家仆们都被带走。
看着那些奴仆们离开的背影,阮家众人露出羡慕的神情。
这些奴仆会再次被人牙子卖掉,或许还能遇上好主人有个奔头。
“别怕别怕,咱们最差也就是流放了,就算流放,过个三年五载的咱们仍旧能回到原籍,日子还是有盼头的。”阮老爷憋着一口气安慰一家老小。
又过了一段时日,判决下来了,全家老小流放到甸州,且终身不得回到原籍。
一直是主心骨的阮老爷听到这个消息气急攻心,又惊又怕,一下昏死过去断了气。
“惨,惨,惨。”催着他们上路的官差们也不禁摇头。
阮晴柔和兄长姐姐们给父亲收尸都不能,直接被着急赶路的官差们拖走。
这一瞬间,刻骨的仇恨涌上心间,一直沉稳的阮晴柔和兄弟姐妹们哭成一团。
带着沉重的木镣铐上路,不到一天的时间阮家众人就被镣铐磨伤了脖颈和手腕,血肉模糊,痛得一家人直冒冷汗生不如死。
阮晴柔担心地看着身后的幼妹,4岁的幼妹没戴镣铐,听话地牵着娘亲的衣摆。
大日头底下,身强体壮的衙役们也开始嘴唇泛白,身上的汗不停滴落,都觉得自己快要脱水而亡了。
途中衙役们停下休息,手脚自由的幼妹去溪流旁舀了水给几位衙役们喝。
那几位衙役惊讶地瞪大眼,心情复杂地看着这4岁小娃,虽然只是个地主家出身的孩子,却也懂人情世故,难得。
小孩子此举赢得了几位衙役的心,接下来这孩子给阮家人大口喂水喝的时候那些衙役也只当没看见。
“姐姐,喝水。”幼妹来到阮晴柔面前,眼神懵懂却又疲惫地眨了眨眼,眼皮子快要闭上了。
阮晴柔心道不好,手脚被镣铐禁锢,阮晴柔只能调整姿势用额头去触碰幼妹额头,果然,幼妹额头滚烫。
流放之路二千里,而他们走了半日也才走了不到十里。
思及至此,全家老小都围着小孩哭了起来,天气闷热,那群衙役们听着哭声越烦躁,“嚎什么!”
“大人们行行好,我幼妹需要退热的草药。”阮晴柔的大哥边哭边求着跪着。
几个衙役们互相看了看,最终面无表情地拒绝,“哪来的钱给你们抓药。”
“人都要死了你们也不管吗!”阮家大哥愤恨控诉。
被他这么一吼,那群衙役心头火气,“啪”的一声,几鞭子抽在了男人身上。
“反了你了,要死早点死,没死就给我继续上路。”衙役们骂骂咧咧地起身。
阮晴柔掩去眸中恨意,低眉顺眼地去求情,“咱们朝廷有规定,上面会拨给流放的犯人每日两文钱用来吃喝饱腹。求求各位大人,我们一家老小这两日可以不吃不喝,只求把节俭下的钱拿来给小妹买药。”
见衙役们还板着脸不搭理,阮晴柔心下一沉,试探道:“刚才是我说错了,朝廷拨给我们犯人的是每日一文钱。”
至于每人每日剩下的一文钱,自然是孝敬给各位大人。
阮晴柔知趣的一番话哄得几位衙役们哈哈大笑,当晚在驿站休息时,他们给阮家送来了退热的草药。
“还是你有办法,不像我脾气冲,差点害死了小——小妹。”阮晴柔大哥叹道。
这才第一天,戴着镣铐走了十几里路,大家已经痛不欲生了。
手脚不能自由活动的阮晴柔指挥着小妹自己去烧火熬药,饿得没力气再去接大哥的话。
次日晚上,押送他们的衙役在驿站休息喘口气。也就是这喝口水的时间,阮老爷的两房侍妾对准尖锐的砖头一角撞过去,砖头尖角刺破喉咙,俩人当场身亡。
饿了两天的阮晴柔看到刺眼的鲜血,再也经受不住刺激,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晕了一晚的阮晴柔是被鞭子抽醒的,几个衙役见她醒了收回鞭子,啐道:“昨天才走了十几里,今儿个可得赶紧了,我们盘算了下,每日二十里路是必须的。”
阮晴柔听了这个数字顿时吓得眼泪儿往下淌,她活了十七年,活够了,可怜小妹才四岁,怎么受得住。
此时的阮晴柔已经没了漂亮美人的样子,嘴皮子裂开隐约能看出一点血丝,曾经雪白透红的肌肤如今变得惨白吓人。
一群人继续往流放之地走去,大热天走了二十里路,当天晚上小孩子就没了半条命。
再去求情时,衙役说什么也不肯再浪费钱给孩子治病了,这么远的路,孩子早晚是个死,早死早超生。
阮家太太忍着眼泪诵经给孩子祈福。
阮家四个孩子,大哥和阮晴柔同出一母,为太太所生,大姐和幼妹则分别是另两个侍妾所生。
虽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但一家人相处和睦,兄弟姐妹间关系也极好。
阮晴柔看看睁不开眼的幼妹,又看看靠着树干大口喘气的兄长,心急地朝大哥那边挪去,“哥,你哪里不舒服?”
“喘不过气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刚刚,突然,突然就上不来气,或许是下午吃蒸馍的时候噎着了。你别和娘说,不是什么大事。”阮家大哥说话声音很小,明显有些力不从心了。
阮晴柔只觉不好,大叫着让衙役来救人。
不过几十步的距离,等衙役醉醺醺的赶到时,阮家大哥已经动弹不得。
“不中用了,不中用了。”阮家太太悲痛欲绝地喃喃道,这是中暑伤及脏腑了。
月色下,阮家大哥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的冷汗不停滴落在泥土中,阮晴柔绝望的哭声响彻整个驿站,
“求你们了,救救我哥,救救他啊,他才十九,才十九啊。”
她哥不是坏人,救过落水的村民,顶着县老爷的斥责减免过乡民的租子,也是十里八乡最年轻的秀才,怎么就落得如此下场,何至于此。
眼见那男人彻底断了气,几个家亲的哭声更加吓人凄惨,衙役们也不由得说了句话劝慰,“早死早享福。”
几位倒也不是真的同情她们,只是想让她们别再哭了,哭得耳朵疼。
“尸首怎么办?”一个当差的问。
“丢在后面山脚下。”另一个衙役道,总不能把人给挖坑埋了,那多累啊。
几个衙役商量着赶紧把人给扔了,这么热的天,尸体摆在驿站嫌晦气。
“各位爷,求你们了,给我儿子立个碑,我们感激不尽。”阮家太太顾不得脸上的眼泪,不知从哪摸出一个银簪子来,递给几位大人。
这些犯人衣衫褴褛的,几位衙役没想到这些人还能私藏财宝。
银簪子可以收下,但是挖坑立碑这种事就免了,他们没这个闲工夫。
见他们收钱不办事,一家女眷对着他们骂,几个衙役被骂得没了脸,恼羞成怒拿起鞭子往她们身上抽。
突然,驿站外传来马蹄声。
脚下的地面都随着阵阵马蹄声而震动,几个衙役顾不得打人,往外一看,虽然不认得来者何人,但看那气势就知道下马而来的是个贵人。
戚立下了马和亲兵往里走,驿站的小兵推开碍事的衙役,狗腿地跑了上去迎接,“将军,要在这留一晚还是换马就走。”
“换几匹快马。” 戚立准备即刻就走。
“将军,周太医一把老骨头像是要散架,还是留在这歇一歇。”身旁的亲兵笑说道。
戚立朝后一看,果然,被几个小兵搀扶着的周太医看着已经快不中用了。
“那就在这歇一歇。” 戚立自顾自地往里走。
他身后,大口喘气一把老骨头疼得走不动路的周太医心里直骂这个面冷心冷没人情味的活阎王。他这么大年纪了,身子骨脆弱得不堪一击,这狼心狗肺的将军竟然不让他坐马车,而是让他骑马。
戚立进了院子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尸首以及衣衫不整的两个年轻女子,扫了一眼后继续往里走,驿站的人给他们备好了酒菜。
还没等戚立踏过门槛,身后亲兵突然大喝一声。
警觉性很强的男人瞬间拔出了刀侧身砍过去,随着刀落,套着犯人的木板连同铁镣都碎成了两半。
看着月色下闪着光泽的大刀,阮晴柔大气不敢出。刚才那把刀要是再近一分,那么劈成两半的就不是身上的镣铐,而是她的头。
“将军!”几个亲兵围了过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女罪犯突然朝将军扑了过去。
“拖出去斩了。”戚立收回刀,皱眉看了这胆大的罪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