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行此间》风色裙臣

4、旧疾

　　踏进火锅店，迎面而来的是热闹喧嚣的声音和热辣滚烫的味道；客人们坐在一起围桌而食，彼此之间欢快地谈笑着；服务员端着餐盘茶水穿梭在通道之间，忙碌又热情。
　　烛湮不喜人多吵闹的地方，但因为决定突然，加之帝娍那句“热闹”，没有让人清场，便预定了一间包厢。
　　先前路上小张已经询问过帝娍想吃的菜品提前下单了。他们进店锅底便跟着上了，正在桌子中间冒着热气咕嘟咕嘟翻滚着。
　　帝娍透过百叶窗，看着大厅里人声鼎沸的热闹场景，她闭眼轻吸一口空气中蔓延的气味，露出一点笑来：“烛烛，人们，开心，幸福。”
　　烛湮当下呼吸一滞，眼眶莫名涌上涩意。
　　他低头作势疲惫揉揉眉心，掩去眼底神色：“嗯，现在不像以前，没有什么乱的。”
　　酒饱饭足，帝娍拉着烛湮衣角晃晃悠悠起身。因为没什么神力，神魂也不完整，她现在极易犯困，这会儿吃饱了更是困意上头。
　　大厅坐着一桌年轻人，似乎是有人过生日，正起身互碰酒杯，外围一个男生拉着椅背起身，脚下却一个踉跄没抓稳，椅子直直往后倒去，正巧烛湮三人路过，“彭”撞上帝娍。
　　帝娍吓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但椅背还是砸到小腿上。
　　烛湮刚在给小张吩咐会议安排,并未注意，听到声响回头，帝娍腿上已浮现一片淤青，当即脸沉。
　　帝娍皮肤白，那块淤青在小腿上极其显眼。
　　拉凳子的男生还在跟朋友嘻嘻哈哈，回头看了眼，看到帝娍一瞬眼睛一亮，走到帝娍面前：“哎呦，我刚没注意后边有人，没事儿吧美女？严不严重啊？”
　　说着，蹲下身似要观察帝娍伤势，朝帝娍小腿伸出手。
　　帝娍一惊，快快往后退几步躲到烛湮身后去了。
　　男生这才注意到帝娍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的，他抬起头看过去，男人气度不凡，面容出众，此时正居高临下盯着他。目光相触的一瞬间，男生竟感到一股莫名恐惧，一下跌坐在地。
　　这种视线，就好像……有恶鬼捏住了他的脖子，下一秒就能轻易置他于死地。
　　男生头上汗都下来了，他用生平最快速度转动卡死的脑子，在烛湮刚动了动唇，还未出声前猛地爆发出一声：“对不起！！！”
　　随后双手合十举在身前慌忙磕头，边磕边说对不起。
　　他同桌的朋友们看到他下跪，都愣住了。他们以为只是个普通蹭一下的小事，怎么王三他还磕头道歉了呢？看着烛湮三人的目光带上不善。
　　坐在中间带着寿星帽的女生更是生气，这是她的生日聚会，结果朋友在她生日会上给别人磕头道歉，这不折她面子吗？大厅里的其他客人也被王三动静吸引，此刻都看着他们这桌指指点点低声交谈，女生感觉脸上都挂不住了。
　　而且面前的男人虽然只是个侧脸，但凭她多年看男人的经验，绝对是个帅哥。看他对帝娍态度带着尊敬，估计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想到这，女生不仅有些心猿意马。
　　于是她伸出手指着藏在烛湮身后阴影里的帝娍怒气冲冲喊道：“喂！你怎么回事！不就碰一下吗？至于让人下跪道歉吗！”又对烛湮道，“帅哥，我朋友不小心碰了你朋友，她也没伤着啥，这事算了呗？”
　　周围的同伴也七嘴八舌附和。
　　“就是就是！”
　　“碰一下而已，又没出血。”
　　“那点淤青不两天就消了？”
　　听到这些话，烛湮抬头，缓缓转过脸看向这一桌子人。
　　当他看过来，寒意瞬间扑面袭来，几人瞬间不吭声了。
　　“不就……不小心碰一下……至于……下跪？”男人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没理解这句话。
　　他好看的嘴唇轻启轻合，几人却感受到宛如实质的死气缠绕住自己，几人不约而同后撤一步。
　　周围围观的食客和闻声而来正欲调解的服务员，也感受到这股寒意，生生止步在原地不敢上前。
　　烛湮几乎是极力控制，才压下折断男生双手的冲动，他的脑海满是怒火：我辛苦求来的失而复得的人，你也配碰？你也配指？你也配说？
　　哦，他忍住了折断这些人双手的冲动，但可以施点小惩罚。大恩大德，这些人该感谢他。
　　想到此处，烛湮眼底浮现一抹疯狂，他食指轻动，凡人看不见的神力自下而上缠住几人，尤其刚才指帝娍的女生和跪在地上的男生，手指间缠满神力，只需等烛湮心念一动，只需一秒……不，半秒不到，他就能拧断这些人的指骨。
　　几人发觉似乎有东西缠上将他们牢牢缚住，想开口，嘴巴却如沾了胶水般纹丝不动，动也动不了，想出声也出不了，只能瞪着惊恐的眼神向周围人发出徒劳的求救。
　　烛湮正要发力，却察觉到身后传来的颤抖，杀意如潮水退出，他脑海瞬间清明回神，看向身后的人。
　　帝娍额头抵在烛湮背上，低着头正在颤抖，连带着双肩都在抖动。她深深呼吸，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双手紧攥着烛湮衣角，那价格昂贵的定制西服已经变得皱巴巴，甚至有了撕裂。
　　烛湮立马弯腰抱起帝娍，给小张扔下句：“你看着处理。”大踏步而去，两侧的人纷纷让路。
　　随着烛湮离去，场上压力终于散去，几人一下浑身失力跌坐回位置，这才发觉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
　　然而抬头，又见另一个男人微眯起眼，嘴角带着礼貌的弧度看着他们：“那么，几位，商讨下道歉的事吧。”
　　烛湮抱着帝娍回到车上，帝娍仍在发抖。
　　她头疼的厉害，此时她脑海中有副画面：
　　画面中一群人围着她，手指着她说着什么。面孔已经模糊记不清了，语气神态却清清楚楚，如出一辙：“看，这就是那个祸害。”
　　“说两句就哭，只会说不是我不是我，至于吗。”
　　“她凭什么哭，要不是她，咱们村能变这样？”
　　“就这还自称神呢，我要是她这样的神，我宁愿一头撞死！”
　　“你说你是神，那你用神力恢复大家啊。”
　　“嘁，什么狗屁神，就是祸害。”
　　“祸害！”
　　周围人群如流沙流动，换了又换，不变的是一句“祸害”。
　　人群涌动散去，最后又凝为一个男人的身影，面孔同样模糊了，语气却是带着冷意的质问：“不就让你把神力分出来一些，至于要死要活吗。你看，因为你的吝啬，此时多少无辜生命被牵连。”
　　画面又缓缓流动，最后定格在刚才火锅店内一群人手指着她窃窃私语。
　　帝娍似乎冷极了，开口连牙齿都在打颤：“烛烛……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不是……我……”
　　“没有，没有。”
　　“不是你的问题
　　“是对方没礼貌。””
　　“别害怕，娍娍。”
　　“没人能伤害你。”
　　“娍娍，别怕…”
　　烛湮紧搂帝娍在怀里，一手轻轻抚摸着帝娍头发，边轻轻安慰。
　　他的语气满是心疼，哄着哄着，又带上自责。他原以为新世界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但是他过于放松自信，才让帝娍受了惊。……
　　又哄了许久，帝娍不再颤抖，但仍蜷着手脚，小小一团在烛湮怀里。
　　烛湮再看，帝娍已经睡着了，眉毛微微皱着。

　　睡吧，娍娍，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