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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道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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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自从那次醒了一次,之后又连着两天没有醒来过,花寂又担心又着急,差点儿又跑回去赶走韩枝自己看着,就在他彻底等不及的时候,白术终于出现,告诉他小七醒了。
花寂放下心来,换上了易容溜到了小七的房梁上,揭开一块瓦片往下偷看。
韩枝正扶着小七起身,小心翼翼的喂他喝药,小七只是皱了皱眉,却也乖乖的喝完药,没有多说一句。
花寂心想,小东西在他身边可没有这么乖,每次喝个药跟要他的命一样,小时候能把云间给哭翻了,长大了每次都要闹掉他半条命。
小七清醒之后就已经安全了,白术也不能出现,便借口有急事离开,专门留下了一个小七不认识的大夫照顾他,让小七找不到云间的任何影子。
小七喝完药,呆呆的看了一会儿韩枝,韩枝问道:“怎么了?还疼吗?”
小七轻轻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哑,“我师父……我师父没有来吗?”
“你师父?”韩枝愣了一下,他见过小七的师父,不是不言的样子,而且不言当时出现时,连小七都不认识他,因此韩枝便说道:“没有,你师父应该是还没有找到你吧。”
“那这些天,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吗?”小七总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师父,师父还抱着他哄他,怎么可能没有呢?
韩枝道:“不是,前几天是不言兄陪着你的。”
“不言?”小七想了一下,“不言是谁?”
“你不记得了吗?当时救了我们的人,他把你带了回来,前几天一直不眠不休的陪着你,不言兄对你我有大恩。”
花寂听的心梗,他其实是特意告诉韩枝他的名字,也确实是为了让韩枝在小七面前提起,可没想到韩枝这么实诚,不提自己的一点好,反而一直在小七面前说他的好。
他的小朋友聪明的很,十有八九的就要把不言往师父身上靠,万一花寂露出一点破绽,小崽子肯定连夜就跑了。
还没等花寂想完,便听见韩枝又说:“对了,不言兄有事已经先走了。”
“走了吗?”小七心里想着,也是,怎么可能是师父呢,如果师父来了,见到他伤成这副鬼样子肯定会不眠不休的看着他,等他好了立刻把人拎回云间再也不许他出来,怎么可能他还没醒就走了呢?
可是若说师父没有来,他居然有些难言的失望,师父怎么会这么久还没找到他,还是说……没有再找他了?
“小七,你要是想师父的话不如先回家去吧,”韩枝见他发呆,担心的说道:“你师父也是为了你好,有什么矛盾可以说清楚,想必你回去他一定会开心的。”
“是啊是啊”,花寂心里想着,有什么小心思小脾气不能当面说清楚,让他堂堂云间尊主趴在屋顶上听墙角多不合适。
小七摇摇头,本来不就是要躲着师父么,怎么师父没有追上来还难过了起来,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笑了起来,“没有没有,想什么想,也没出来几天,对了,不言兄有没有说他去了哪里,我想当面谢谢他。”
韩枝皱了皱眉:“不知道,不言兄没说,但我也是想再当面道谢,特意打听了一下,听说不言兄前两天住在翠柳街的依依酒楼,不知现在有没有离开。”
“我们现在就去吧,”小七挣扎着跳下床,眼睛亮亮的,不看那苍白消瘦的脸颊,根本看不出来这少年伤的有多重。
韩枝有些犹豫,花寂也在心里叹气,“伤口都没长牢固了,作什么死。”
小七见韩枝犹豫,又劝起了他,“我师父说了要知恩图报,万一去晚了不言兄走了,从此天涯路远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啊。”
韩枝有些被他说服,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可是你的伤……”
“我的伤已经没事了,我年纪小伤口好得快,你放心,”小七盯着他,又信誓旦旦的补充一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放心吧。”
韩枝也有心当面感谢不言,见小七好像真的没什么事了,便点头答应了他,“那好,你先换衣服,我带你过去。”
小七欣喜的嗯了一声,看着韩枝出门,这才慢慢的沉静下来,一下子就疼的满脸冷汗,他伸出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当时划伤的伤口已经好全了,连条疤都没留下,他明明想着离开师父的,可遇到一个有可能是师父的人,却有些想自投罗网。
“不言不会是师父,只是去确认一下……”小七小声嘟囔了一句劝自己,一边换衣服一边又嘟囔了一句,“也是为了多个人保护我啊,不言武功那么高,我只是想利用他……”
花寂仰面躺在屋顶看着天,轻轻的叹了口气,“乖乖在家里谁舍得让你疼成这样,还想着找人保护……”
小七有伤,只能简单的收拾一下,韩枝小心翼翼的扶着他,两个人一瘸一拐的往翠柳街的依依酒楼去。
花寂连忙抢先回了酒楼,等到韩枝和小七到来,他已经衣冠楚楚的坐在雅间的窗前喝酒,楼下戏女唱着曲儿,咿咿呀呀的调调伴着酒香,整个酒楼都沾上了水乡温软的脂粉气。
韩枝眼尖,先认出了穿着浅青色衣衫懒洋洋的坐在窗前的花寂,连忙带着小七上楼,拱了拱手叫道,“不言兄。”
花寂放下酒杯,跳下窗台,十分随意的动作,被他做出满袖风流,他笑着走向韩枝,似乎有些惊讶,“韩兄,怎么是你,我还以为小月儿上来了呢。”
“小月儿是谁?”小七没怎么见过这样的酒楼,也没见过这样妖娆的歌女,一进来便有些好奇的张望了一番,又将好奇压了下去,这会儿才算是终于忍不住问了。
“没见过世面,”花寂心里觉得好笑,出口却是十足的风流,说道:“小月儿是对面湖心雪楼的头牌,我可是花了大价钱请来陪酒的……啊,小月儿来了。”
花寂说话间,酒楼喧嚣了起来,一个女子带着面纱,抱着琴走进,身姿婀娜聘婷,一步一莲般的优雅漂亮,盈盈一笑,眉眼间简直顾盼生辉,就连韩枝这样自觉清心寡欲之人都觉得那女子推门时仿佛带了了一阵惑人心神的香风。
小七更是毫无顾忌直抒胸臆,“好漂亮啊……”
雪月一笑,看向了小七,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小公子抬爱了,想听什么曲子,月儿愿为诸位献上一曲。”
“那可不行,”花寂忽然打断了她,上前拦着雪月的腰,轻轻往怀里一带,笑着说道,“你是我重金请来的,就是我一个人的,他们没有付钱,凭什么让他们听曲儿?”
雪月毫不反抗花寂的亲近,花寂易了容,这副面孔没有一丝平日里花寂的样子,甚至这副面容并不能算是非常好看,可那举手投足偏偏就是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风流而不浪荡,做出什么过火的举动也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公子莫急,月儿自然是公子一人的,你看这两位公子,一个清心寡欲,对月儿没有丝毫兴趣,一个年纪尚轻,给月儿做儿子月儿都显小呢。”
雪月笑意盈盈的打趣,小七有些不高兴,他其实不太喜欢别人总说他小,便张口说道:“能做我的母亲,看来月姨年纪不轻了,不言兄可不喜欢年纪大的。”
雪月脸色僵了一下,花寂想上手敲面前的少年一下,又想着要伪装身份,便生气的放开雪月,对小七道:“小七公子,月儿没有恶意,你何必侮辱与她?”
小七愣了愣,韩枝也在一旁推了推他,小声说道:“快道歉小七。”
小七皱了皱眉,看了不言一眼,心想这怎么可能是师父,师父才不会和风流女子这么近,才不会为了风流女子指责他,因此他猛然想起来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只好低下头不情不愿的道歉:“对不起,我口无遮拦冒犯月姑娘了。”
“算了,也是我出口冒犯了,”雪月脾气很好,不与他计较,主动结束了这件事,甚至还回头对他笑了一下:“以后可千万别叫月姨了,你月姨还想挣银子呢。”
小七看了看她,又低下了头,带了几分真心诚意小声嘟囔:“对不起……”
“行了,我也懒得与孩子置气,”雪月笑着打断他,可似乎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张口闭口都是孩子,小七有些不开心,却知道她没有恶意,也不敢多言。
其实怪不得雪月,小七本就年纪小,年幼时候还体弱多病,也许是当时长得没跟上,直到如今这么大了依旧比同龄人小了一号,纤瘦的过分,看上去甚至还会比实际年龄更小一点。
花寂还是有些不高兴,被雪月硬拉着带到了座位上,放柔了声音哄他,“公子也别生气了,快坐下,月儿为公子弹琴。”
花寂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冷着脸对韩枝和小七说,“韩公子和小七公子无事就请回吧。”
韩枝尴尬极了,连忙道歉,“不言兄,小七年纪尚轻,说话不知轻重,万望莫怪,我和小七这次是特地前来向不言兄道谢的。”
“道谢?”花寂冷冷的哼了一声,撇了小七一眼,“我可不敢接受小子七公子一谢。”
“我都道歉了,月姑娘都不计较你阴阳怪气个什么?”小七很不高兴,他没有求过人,没吃过什么苦,明明都跟着韩枝点头哈腰那么谦卑了,这人怎么还不满意,于是他的脾气说来就来了,出口的话想都不想只顾着自己心意。
花寂心想这孩子真是欠收拾,在云间把他宠惯坏了,说话从来随心所欲口无遮拦,原本见他和韩枝相处似乎乖了点,没想到还是这个样子,这次他带的是脾气好的雪月,要是另一个烈美人风花,冲着他敢叫姨,早一巴掌扇他脸上了。
“这是本公子的地盘,本公子花的银子,想怎么阴阳怪气就怎么阴阳怪气,你管得着吗?”花寂想着他现在是不言,也没了什么顾忌,拿出了他年少时那股痞气,一手搂着美人一手拿着酒杯,斜斜的睨了小七一眼,笑道:“对了,你现在踩得这块地,也是本公子买的,本公子不让你踩,你就没资格下脚,懂吗?”
“我踩了又怎么样?”小七在云间被宠坏了,没受过这委屈,抬脚踩在了花寂面前的小几上,也挑衅的笑了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不言兄既然这么有钱,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定不介意我喝一杯。”
“介意。”花寂伸手按住他的酒杯,眸子里那点戏谑散去,抬眸看了看小七,问道:“家里大人没有教过你,出门在外要学乖一点么?”
小七看着他明明不是师父,可他就是有些害怕不言严肃的时候,他不自觉的缩了一下,又鼓起勇气说道,“家里大人说对你这种阴阳怪气的没必要太客气。”
花寂抬手扔了他手里的酒杯,没等他反应便忽然起身捏住他的下颌,小七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又被花寂扣住双手,花寂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既然大人没教,那本公子就勉为其难的教教你。”
韩枝见他忽然生气,立刻上前劝:“不言兄别生气,小七年少不会说话,他身上还有伤,你……”
不言看了韩枝一眼,掐着小七的下巴掐的有些泛红,说道:“我看他可不像是不会说话的样子,口齿伶俐的很,正想和他讨教讨教呢。”
韩枝当初亲眼看着不言杀人,知道不言武功有多高,因此他十分担心,连忙叫道;“小七,快给不言兄道歉!”
小七也是个倔脾气,吃软不吃硬,花寂如果顺着他说两句,就像雪月一样,他一准儿立马就乖乖道歉而且外带愧疚自责,可是别人越是不给他面子,他便也越是犯倔,背后伤口疼的厉害,但他就是死活不道歉。
花寂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来了一阵怒火,许是看他这一副不识好歹的倔劲儿想起了他当初敢以自尽的方式离家出走,他敢自伤自残在花寂这里本就是底线,原本就想见到他第一面一定会想办法抽他一顿让他疼个够长长记性,可见面时候他又伤成那样,花寂活生生压下了怒气想着算了,没想到这才刚刚好,居然又这么被挑了起来。
雪月见到两人剑拔弩张,也起身上来劝和,“言公子,这孩子看着年纪还小,不会说话,不必跟他计较了。”
“不计较?”花寂冷冷的笑,“圣人才让着小孩,本公子偏要计较呢?”
花寂手指紧了紧,小七难受的咳嗽了两声,手上用力的挣扎了一下,脱离的花寂的手,后退几步磕在了桌子上,差点儿跪在了地上。
他脸上有些发白,背后伤口似乎在出血,他感觉到了点温热黏腻的液体,不适的咬了咬舌尖。
韩枝上前扶着他,又担心又心疼,“小七,快给不言兄道歉,你忘了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了?”
小七眼看就要和不言打起来了,忽然想起来他是来这里道谢的,现在他是有事相求与不言的,不言生气了,他还求什么求。
花寂其实也没指望他道歉,他比谁都了解这小崽子,得顺毛哄,不能跟他硬来,越打他越折腾。
因此花寂准备把韩枝打发走单独收拾这孩子,可还没等他开口,小七居然咬了咬唇,低下头规规矩矩的道歉了,“对不起,小七口无遮拦,冲撞了不言兄……希望不言兄原谅。”
小七头埋得低低的,可花寂依旧看得出来他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和刚才道歉不一样,那次是他知道自己说错话,这次他真的觉得不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啧,真是想不到小七公子这么听韩公子的话,还会道歉呢?”花寂走过去,轻佻的挑起少年的下巴,看着他撇过脸忍着不掉眼泪,又心疼又好笑,“小七公子的道歉太廉价了吧,随口伤人又脱口道歉,这么廉价的东西,本公子反倒不稀罕了,怎么办?”
花寂其实有些奇怪,这不是小七的性子,因此他故意相逼,想看看小七到底能做到那种程度。
小七这次没敢再生气了,而是咬了咬唇问道,“那你说要怎么办?”
花寂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道,“本公子若是要你跪下给本公子道歉呢?”
小七抬头看了他一眼,花寂心想着,小七那娇惯的性子,在家都很少跪他,更何况如今被这般侮辱,他应当是要摔袖子走人了。
可小七只是抬起头看了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又艰难的忍住了,红着眼眶默不作声的往后退了一步,撩起衣摆就要跪下,花寂却忽然伸手扶着他,阻止了他跪下,懒洋洋的说道,“行了,逗你的,没事就让别人跪,我还怕折了寿数呢。”
小七愣了愣,雪月立刻上前,用眼神示意小七赶紧退到一边,挽着花寂的手臂笑道,“奴家就知道,不言公子这样高风亮节的人,怎么会寸步不让。”
花寂伸手揽着她的腰回到塌上,拿着酒壶喝了一口,笑道,“本公子不就是圣人么,怎么会跟孩子一般见识呢,还是小月儿懂本公子。”
两人相视而笑,雪月羞得钻进了花寂怀里,花寂轻轻捻着她的腰肢,看向了小七:“以后记得出门在外说话注意分寸,别随意出口伤人,遇到了别人,可不一定放过你了。”
小七不说话,韩枝连忙上前,担心小七的伤势,问道:“没事吧小七,伤口有没有疼?”
小七觉得伤口一定是裂开了,他都感觉到黏黏腻腻的血了,还没等他坚强的对韩枝说声没事,一旁的花寂又张了嘴,“他没事,伤口好好的,本公子亲自救的人,想死都死不了的,放心。”
当然放心了,他比谁都关心小七的身体,再胡闹也不敢真把他伤口碰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