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眠》玥天

5、第5章

　　一声欢呼，油儿跳的老高，他看着宽大亮堂到处五颜六色蔬菜酒肉的凤阳王府厨房高兴的不得了。

　　摸摸这里摸摸那里，到处一尘不染，倒挂的肉都很鲜嫩，蔬菜水灵灵的，做菜的材料应有尽有竟然望不到边，厨房尽头掌勺的几位师傅正瞠目结舌的看着进来的两个人，手里的菜锅都掉到地上。

　　“王爷！”咣啷声接连，呼喝声惶恐。

　　烈砜扬扬袖子。身后跟着的奴才退出门外，几个厨师战战兢兢的起身，不知所措的盯着第一次到这油烟之地的凤阳王。在南方如同天子般的存在，谁想他会到这种地方！

　　“随便看看吧，你不是想这里想了很久了吗。”

　　“谁跟你说我想这里。”狡黠的笑，油儿东张西望，突然惊叫一声，“哇，你这里简直赛上御厨房了，果然东西齐备，连这个都有！真不愧是有名的凤阳王府！”他拈起一块透明爽亮的蘑菇，如获至宝。

　　接着又奔向另一个挂满里脊的架子烈砜看着兴奋的油儿，哭笑不得。他今天才明白，原来他凤阳王府的有名不在于垄断财源和独掌南军，而是在于这里的后厨房。

　　“你会做菜？”不像。烈砜眯起眼睛。

　　油儿激动的都没有时间理他，像只快乐的小狗狗东奔西跑，在一堆瓜果菜蔬和鲜肉中跑来窜去，像是得到了一屋子的黄金般高兴。

　　“要是粥儿看到这些他一定高兴坏了。”汗水淋漓的玩着一把珍贵的西洋参和这个季节本不应该有的绿窝芹，他笑的一脸幸福。粥儿？烈砜摸摸自己额头，然后走过去，脚步有点发虚。

　　“油儿，粥儿，你们家里怎么都起这么奇怪的名字？”他温润的笑着，坐在一堆菜中间，在油儿身边盯着他兴奋的发红的脸。

　　“奇怪？”

　　“是啊，都是食物，油，还有粥，你还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估计是不是叫饭儿，包子，醋之类的？”

　　油儿扑哧乐出来,“你真是不像王爷。”

　　没有王爷会这样不管干净像是贩卖蔬菜一样这样蹲坐。他印象里，王爷都是昂着下巴高高在上坐在镶金镂花轿子里呵斥来呵斥去的……

　　“可惜……我就是王爷。”烈砜惋惜的捏捏他的鼻子，“告诉我，你的名字谁给你起的？为什么？”

　　“……那我可不可以……”

　　“不许讨价还价。”他堵住他的嘴巴，瞪他一眼，没好气。

　　“哼。”

　　“主子问你，你就这么回话……还是想要挨板子？”眼睛一亮，烈砜看着油儿向着后面窜了下，脸色立刻变得不好。

　　他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一声令下，他被扒了裤子打屁股的样子。一丝笑意掠过，窝心的感觉。可惜，当年他的小油儿根本不再记得他。

　　“你不会那么恶劣吧。”油儿小心试探。

　　烈砜摇头，“南方的王爷都这样，让你这北方的小乡巴佬见识一下如何？”

　　“你怎么知道我是北方来的！”油儿跳起来。

　　烈砜摸摸腰上，叹了口气，今天没有带折扇，不过没有关系，腾出来的手臂他正好把跑走的油儿拎回来。他仔细的盯着他，看的似乎是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然后绽开笑容。

　　“你为什么叫油儿。”

　　油儿语塞，玩着勺子和铲子的边缘，思量着垂下长长的睫毛。

　　垂下的发调皮的一翘一翘，竟然有些天生的自来卷，在光线的跳跃中，烈砜发现油儿的发丝里有些有趣的小金毛。他不笑了，苦着脸，托着腮帮子把膝盖蜷起来。

　　仿佛准备要去想一件自己不愿意去想的事情，一张俊秀的小脸耷拉着，连英气倔强的眉都成了八字。

　　“我家里……在京城……”结结巴巴，很小的声音。

　　我知道。烈砜暗笑，把一缕头发帮油儿捋到耳后。他长大以后一定会是个火爆英俊的帅哥，油儿可爱，可是却没有一种温柔的线条，很粗，却很狡黠的漂亮。烈砜笑着想，目光粘在一个方向听他低低巴巴的说道。

　　“我不知道名字的来由……可是我和粥儿南下，是为了要完成娘的遗愿。”黑黑的眼睛红红的。

　　“遗愿？”两眼的迷茫中突然放彩，油儿突然站起来吼道。

　　“没错，我们要开一家天下第一的品珍楼！”太大的冲力，把烈砜都撞倒一边，坐坏了好几朵青花菜。

　　“品……品珍楼……”成了八哥的烈砜目瞪口呆。

　　“没错！”

　　听起来像是妓院啊。思量着还是没有说出口，烈砜拍拍猛跳的胸口，“那是什么东西？”

　　领子当时就被拎住，油儿的五官瞬时放大了n倍不止，气汹汹的压过来。“我要开天下第一的饭馆你听懂了没有！”

　　说饭馆不就好了……烈砜一脸黑线，“松手，你又对我无礼了。”他手脚都在发软，比起有功夫底子的油儿，哪里是对手，“所以呢？”他苦笑，“就来我凤阳王府偷师？”一束清朗的目光投向一边呆若木鸡的几个大厨。

　　“谁稀罕！”手一松，烈砜掉坐在地上。

　　一把勺子和一把铲子看起来虽然不新但是在油儿手里被耍的虎虎生风，烈砜赶忙向后错了两步，总觉得这小家伙随时可能拿着那两个玩意当凶器。

　　眼前一花，竟看见油儿大步流星的走向灶台。一张调皮叛逆的小脸上全是运筹帷幄的浓浓笑意。他单手操起一张蒸锅，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像是在火炉里被融过的铃声，清脆至极。
　　回眸看向愣住的烈砜，锅子已经摔在灶台上，火焰冲天窜起。

　　四周的师傅都惊讶的撑大嘴巴……

　　“天下只有三个地方，一皇宫，二凤阳，三幽冥，我油儿要去的就是这三个地方！”他骄傲的笑，一碗水去，嘶嘶的在蒸锅里快乐的响。

　　“干嘛去？”不知道还以为刺杀名单呢。烈砜皱眉。

　　“这三个地方有三种风格口味的厨房，堪称天下第一，我就是要看看我能够做出什么名憾天下的料理来！先从你凤阳王府下手！”

　　看着一把晶莹剔透的珍珠米被洒下，像是无数的雪粒，油儿喜笑颜开斜睨烈砜笑的好不得意。一句话听的烈砜背脊直抽筋。他想不到那样可爱的油儿下了厨房居然完全脱胎换骨，笑的那么畅快淋漓，勺铲间，游刃有余，他似乎有点明白了……他的父母为什么给他起这个名字。

　　油儿……
　　粥儿……

　　天下第一的品珍楼。心里有一丝涩味，看着那道和金色炉火混为一体的火红身影，蒸气笼罩着的他，烈砜移不开目光。

　　他没有想到，油儿发生了什么，但是刚才碰过他的手，他知道油儿不会是富家子弟，哪个富家子弟会有那样一双带着糙茧的手呢？他心疼，但是油儿却因为这个快乐，做菜，对于他烈砜没有概念的一件事情竟然令油儿这么高兴。

　　不愿意提到家的表情，或许他已经没有了家。

　　何须再问，只要他留下，留在他身边，朝朝暮暮就可以了。

　　满足的勾起一丝浅笑，挥手示意要来搀扶的男仆离开，烈砜靠在菜堆上看着油儿热火朝天的做着不知什么东西，目光深远而凝滞。

　　笑意，融的很深很深。格格不入的一景，在凤阳王府的一隅，却是那么协调，没有人敢去打破的画境。王府厨房外，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阳光灿烂。
　　桂花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