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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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祊还没开口，那人却已经急得不行，三两步领着他们急急往外赶。
他跟在闻如珩身后，竟然是朝城西的方向。
那地方的房屋，全都拿木桩拦下，木桩有数十米高，寻常人根本进不去。
外面搭起数个帐篷。
陆祊刚一踏入，便闻到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门口有一人飞扑上来。
“仙师！仙师！我没碰到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吧！”他脸上一片污脏，喊得声嘶力竭。
守在那的修士一剑把他挑开了，不耐烦道：“老实待着，长老有令，游行在场所有人必须锁在此处！”
那人重重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跪过去，砰砰磕头道：“仙师饶我一命吧，我真的没碰到血啊，我家有老母有孩子……”
帐篷里冲出来一个小女孩，抱住他的腿哭道：“爹爹！”
陆祊低声道：“怎么回事？”
闻如珩欲问，那修士已经掀开了帐篷帘子。
他解释道：“长老已将所有可能接触过这东西的民众，全都集中在此处，间或有人发病，都在咬人之前被斩杀在此地。”
里面死气沉沉，人全都形容枯槁，一个医师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医师神情紧绷，道：“二位便是蓬莱弟子吧？”
闻如珩颔首，道：“请问仙师，这些人究竟得的什么病？”
医师摇了摇头：“——他们并非疯病。”
陆祊一怔。
不是染了病，那是什么？
医师道：“寻常疯病，即便感染率高，也不会发作得如此之快，依我看——”
他顿了顿：“倒像是碰了仙骨。”
仙骨？
陆祊大概明白为什么喊他们来了。
仙骨乃妖邪死前之血，怨气甚重的，不必喝下，只要触碰便会伤人神智，抽干骨血，令人发疯至死，即便是修士也一样，更不用说这些普通人了。
而仙骨入体，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灵力活生生从血液中逼出净化，若是时间久了，或者接触的量太大，就是药石罔效。
但逼毒这事，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
仙门诸派，面对妖邪以斩杀为主，而蓬莱则不同，蓬莱心法独特，逢妖魔以渡化为主。而用灵力净毒，唯有蓬莱心法可以达成。
怪不得急匆匆来找闻入珩。
陆祊往帘子里一看，果然李恒清也被请来了。
“爹爹，爹——”门口处的哭声忽然停止。
陆祊心一沉。
只见门口跪着的人身形起伏，下一秒，须发皆变成了白色，骤然咬断了女儿的喉咙。门口守卫飞速上前，寂静的空地上只剩下女孩微弱的声音：“爹爹……”
她被血染红的脸上逐渐失去了生机。
医师紧张道：“二位退后！少量仙骨入体，我们无法察知，可能延缓两三天才会发作！”
带着怨气的仙骨不但能传播，
陆祊后背一阵发寒。
这东西如此毒辣，不知为何冠上了“仙”之一字。
他真想扭头就跑路，可惜这地方被护城阵法锁住，他想跑，也是躲不开的。
时间在过去，帐中每日都有新的感染者送过来，感染人数成倍地增长，迟迟不见好转。
陆祊心中的不安之感日益强烈，焦躁起来。
因为雷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他原本算得好好的。
从秘境出来，离雷劫到来的日子还有月余，祭神大典不过三日，他可以先回蓬莱，再慢慢筹谋雷劫之事。
要知道雷劫一至，千里焦土，若是落在城中，能直接让整座城池灰飞烟灭。
他绝不可能带着小傀儡在此处历劫。
可如今他们被困在城内，已经过去数十日，且南虚洞府掌门昏迷不醒，连打开结界朝外界求援都做不到。
多年以后，他再想起来，每次都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若是他不贪图这一时享乐，或许后面一切都会不一样。但仔细一想，这桩桩件件，似乎又是命中注定，即便他不贪这一时的玩乐，命途诡谲，该发生的也终究会发生。
陆祊脸色实在很差，连闻如珩都注意到了。
“陆兄先回去休息吧。”
灵光弥漫的帐中，闻如珩收了灵力。
陆祊抱手站在一边，揉了揉眉心，道：“我无事，你才是真的累，去歇会儿吧。”
陆祊没法暴露身份，只能看着闻如珩替他们净毒，他每日歇息不过两三个时辰，极耗灵力，还要随时防止对面人发疯暴起，脸上居然未见什么疲态。
年轻人身体真好啊！
陆祊感叹。
他能做的不多，只能看着他，闲极没事的时候也会琢磨一下，这仙骨的由头到底在什么地方，难道有什么人跟南虚洞府有仇？
“应掌门的事有消息没？”陆祊问道。
那一日他们离开后，段苍松震怒严查。
最后发现掌门被人下了断魂散。
陆祊觉得奇怪。
断魂散确实会使人昏迷不醒，但以应掌门的修为，除非身体极其虚弱，否则不会中招才对。
“断魂散下在杯中，那日茶水经手数人，根本查不到是谁下的药。”闻如珩道。
他脸上终于显出疲色。
任谁每天这样抽干灵力救人，都会吃不消的。
闻如珩闭上眼，轻声道：“陆兄可借我靠上片刻？”
“你还是先回房——”陆祊说到一半，闻如珩已经靠到了他腿上，脑袋蜷缩着，像是倦极了，靠下没多久，呼吸就均匀了起来。
陆祊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唉，都累成这样了。
靠就靠吧。
他以前还想着享受美少女膝枕，没想到是他自己贡献大腿给徒弟躺。
帐外忽然一阵喧嚷。
“吵什么！”陆祊掀了帘子，不悦道。
闻如珩微睁开了眼。
“外面还有这么多人呢，你们凭什么休息？”那人直接刻薄道。
陆祊皱了眉。
他虽是咸鱼，但欺负到徒弟身上，陆祊表示，不能忍。
“凭什么不能，你的身子是铁打的，能连轴转？今日不必想了。”他冷冷道。
外面的人不干了：“我要明日妖骨发作，便是你们害死的！”
有些修士亦被血溅到，到底涉及生命安危，外面的人坐不住了，一下拔出剑来，横在他颈上，道：“你给不给我治？”
谁料他剑锋刚过来，一柄剑飞了出来，将他的剑刃重重弹开了。
闻如珩走了出来，神色冷若冰霜。
陆祊阴阳怪气道：“便是明日还不给你治，又待如何？”
“你——”
“你又闹什么事！”有人一吼。
段苍松竟在帐外巡逻，瞪向陆祊。
陆祊火气上来了，道：“怎么，闻公子在此劳心劳力，还得受人诟病，有这样的道理吗？”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就要打起来，忽然听到远处一声慌张的喊：“不好了！”
几人转头，只见远处帐篷和房屋火光连天。
感染者被源源不断送入城西，谁也不知道明天是否会毒发，而身边的人是否又会忽然喷自己一身血，帐里的民众已经暴起了好几次，都被各门派堪堪拦了回去。
他们这一处还算好，据说有的营帐，尸体已经多得几乎找不到地方掩埋了。
这情形……像是彻底拦不住了。
段苍松立即道：“跟我走，撤回栅栏后面！”
有弟子道：“大师兄传来消息，其他地方也被染了疯病的人围住了！”
陆祊道：“火怎么办？”
“让它烧。”段苍松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若是营帐里的人全烧死了，便也不用担心疯病传播了。
可还有南虚洞府的人在里面啊！
陆祊暗自心惊。
营帐外蹿出一个人，浑身着着火，朝着几人扑了过来。闻如珩掌间一道白光，将那鲜血林立的人轰了回去，低声道：“魔气！”
死去的人太多，仙骨的毒性早已逸散了出来，以他的双眼，看得清清楚楚。
身边的南虚洞府弟子联手开了结界，全都退至木栅栏后。
欺天的火光冲上来，无数黑气在里面萦绕，惨叫声中怨念四处盘旋。
此处离城中已经很近，一旦挡不住，整座城都要沦陷！
陆祊听得头皮发麻。
他在古籍中见过邪魔入世的场面，也见过普通的妖邪，却从有此时身临其境感受得深切。
他握着闻入珩的手掌被冷汗浸透了。
后面源源不断各门派弟子来帮忙，却是杯水车薪。
帐里感染的没感染的，尖叫哭喊着拼了命往栅栏和结界里跑，往这跑还有一丝生机。
蓬莱这样擅剑术的门派还好，几个药仙谷的就比较惨了，一时没躲开就被拖入了火里撕咬。
前方防线很快被破开。
陆祊掌心偷偷凝聚灵力，帮闻入珩打飞了一个偷袭的，脑海中生命值上下起伏，反复警报，吵得他脑仁疼。
“没别的办法了吗！”陆祊吼道。
段苍松也应付得吃力，脸色僵硬：“若是掌门师兄在，还能应付，可……”
偏生他昏在这种时候！
陆祊暗暗咬着牙。
忽然见段苍松丢来一物。
“还有一法，要是有个修为高强者，能净化此处所有妖骨之毒，也可！”
陆祊拼命躲闪着袭击，接过来，那东西触手生凉：“这什么？”
段苍松踹飞一个人，吼道：“那要问你们蓬莱了！”
陆祊手掌一翻，上面果真刻着蓬莱二字。
他眼神一凝，知道这是什么了。
蓬莱掌印！
传闻天地崩裂之时，蓬莱先祖曾在此城池净化万魔，留下掌印，以备不时之需，可惜后世再无能用之人。
闻如珩道：“给我吧，这是蓬莱之责。”
“胡闹！”陆祊急道。
掌印要极大的灵力方动用，他一个少年，哪怕灵力抽干了，也未必能成。
况且净化时要站在外头，凶险万分。
闻如珩眉毛一挑，道：“陆兄怕是拦不住我。”
蓬莱之人，以苍生为念。
是，他一介毫无修为的算命先生，当然拦不住蓬莱大弟子。
陆祊磨了磨后槽牙。
长大了，管不了了，皮痒痒了是不是。
闻如珩丝毫不怵，执剑而立，长发在火光中飘摇。
他若是身陨，陆祊数年心血毁于一旦！
但他此时……此时好像并不是为的傀儡之事，才会担心闻如珩。
不知从何时起，他真正开始在乎小傀儡会疼，会受伤。
陆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两人在血色四溅的火中对视。
“好，好。”他咬着牙道。
“你俩别纠结了，”段苍松探出头来道，“传说这掌印只有你们蓬莱掌门能催得动，哪怕你是亲传弟子，也只有被吸干的命！”
陆祊脸黑得像锅底，一掌将他轰了出去。
这一掌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滚！”
一半是为自己的疏忽，一半是被闻如珩气的。
段苍松本来想嘲讽他这点修为，还想轰自己呢，没想到整个人直接被轰飞出去几十米，一脸茫然地栽到地上。
前面一片尖叫。
栅栏彻底被推到了，无数张惊恐的，狰狞的，或沾着血色的脸被鲜活的血肉吸引过来。
陆祊叹息一声，朝着火光伸出手。
时间像是静止了。
蓬莱掌印爆发出剧烈的白光。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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