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唱一和》坠云落砚

7、7

　　看似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孟颜峤鼓足了勇气，甚至在这之前，还给自己做了足够的心理预设。

　　孟颜峤的课桌左上角堆了几本书，垒起一点小台阶，卷子放在中间，一高一低的，有些影响阅读。

　　她索性把书放到右上角，握着笔的右手搭在书上，听着英语老师强调的重点，在试卷上勾勾画画。

　　贺斯煜看了看孟颜峤，见她专注地盯着卷子。

　　卷子上做过的题几乎全对，只有少数一两个用红笔改过的痕迹。在这样的前提下，孟颜峤的卷子上依旧做满了笔记，并没有因为她会做而因此有所轻视。

　　贺斯煜无心听课，却对孟颜峤做笔记的状态而吸引。

　　孟颜峤的字很好看，好看到让人看她写字也是一种享受。

　　至少对于贺斯煜来说是这样。

　　英语老师花了十来分钟把作业讲完，然后让同学们开始自习，之后孟颜峤被她叫去办公室拿新的试卷。

　　听说又有新的卷子，班上的同学开始痛苦哀嚎。

　　英语老师无奈先维持住班上的秩序，等稍微安静一点，她才道：“我知道你们很辛苦，但高三就是这样的啊，距离高考已经就一百来天的时间，不吃点苦怎么能体会到上大学的甜。”

　　“汪老师，有没有不吃苦上大学的办法啊！”某同学道，“这苦真吃不了一点。”

　　“除非你是天才。”英语老师想也没想，不假思索道。

　　“好吧，我是蠢才。”某同学很有自知之明，惹得班上的同学哈哈大笑，这一波纯粹是娱乐自己来逗大家开心了，在高三这种枯燥无味的生活里，唯有这一点小乐子能够让大家能从高三的痛苦中得到一点短暂的乐趣。

　　孟颜峤站在英语老师身后，笑得内敛，齐刘海下的一双眼眸在白炽灯的映照下，亮晶晶的，像闪烁着细碎的星星，看起来乖乖的。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给人一种很有生命力的感觉，不像烈阳那样炙热，而像星星般温柔而富有力量。

　　“好了好了，乐子捡够了就快点写作业。”英语老师纵容他们小小放肆一会儿，然后催着他们赶紧干正事，“等下我让课代表把今天要完成的英语作业写在黑板上，九点之前写完，写完过后交上来我批改。”

　　有同学刚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立马被英语老师抢先一步制止，“我说过了，安静写作业，谁再发出一点声音，把必修一单词表的所有单词都抄写五遍。”

　　此话一出，班上鸦雀无声，打哈欠的都不敢明晃晃地张着嘴打，就怕被英语老师看上。

　　等待了几秒，英语老师满意地带着孟颜峤离开。

　　办公室里，英语老师拿出一沓崭新的英语试卷。

　　“来，今天才印好的。”她把最面上的一套卷子拿下来，找了支红笔，在试卷的标题上画圈，“我圈出来的就是今天要完成的。”

　　孟颜峤捏着试卷的一角，她点了点头，“好的。”

　　英语老师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我看今天作业有点多，九点钟的时候你问一下班上有多少人做完了，如果超过一半的人还没做完，你就明天早上下了早自习再把卷子收起来。”

　　“我知道了。”

　　孟颜峤弯了弯嘴角，她就知道英语老师就是嘴巴凶，其实心肠最软了。

　　“你现在坐后排，习不习惯。”英语老师关心道，“后面那些人会不会影响你学习。”

　　“应该不会吧。”孟颜峤老实道，“我跟他们也不是特别熟，他们也不会找我说话，所以不怎么影响的。”

　　“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学习也比较自觉。”英语老师教了孟颜峤快三年，非常清楚她的性格，“不影响就好，你自己好好学你的，有什么问题找老师。”

　　“嗯嗯，谢谢老师。”孟颜峤积极道，看起来特精神，别的事可以含糊，但在这种统一格式的回答上绝不含糊。

　　“行，那你先把卷子抱回去。”英语老师拧开保温杯的盖子，“今天的作业就是这些。”

　　“好。”孟颜峤抱着卷子，“老师拜拜。”

　　在回教室的路上，她经过别的班教室，每个教室展现出来的场景几乎相同。

　　有的奋笔疾书，有的皱眉思索手上的难题，一小撮的人和身边的邻座窃窃私语。

　　孟颜峤回到班级，将试卷分成几等份，交给第一排的同学，示意其传下去。

　　随后，她拿起粉笔和板擦，将黑板上不用的板书擦掉，写上今天的英语作业。

　　“今天的作业写在黑板上了。”孟颜峤嗓门不大，讲话前特意清了清嗓子，“大家注意看一下。”

　　下面的同学只顾着传递试卷，对孟颜峤说的话不太上心。被冷落了的孟颜峤也已经习惯了，她看了眼自己的前同桌，两人互相做了个搞怪的表情。只是一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孟颜峤回到自己座位上，搓掉手上的粉笔灰，低头时才注意到衣服上也蹭了一大块粉笔灰。

　　经常都是这样，也不知道是怎么蹭上的。

　　她用力拍掉衣服上的灰，完了以后拿起笔，立马进入状态，开始做英语卷子。

　　对孟颜峤来说，英语就像个开胃小菜，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搞定，所以只要有英语作业的情况下，她想都不用想，直接先把英语做完。

　　临近下课，孟颜峤还有一道大题没做完，别人一听到下课铃就跟上了弹簧的青蛙似的跳开，而她却跟没听到似的，坚持把最后一道大题做完。

　　不过是个改错而已，三分钟她就做完了。

　　孟颜峤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和脖子，扭脖子的时候她看到同桌贺斯煜的桌面，桌面上干干净净的，就一张刚发下来的试卷，甚至连支笔都没有。

　　见此情形，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样子还读什么书啊。

　　第二节晚自习已经过了一半，贺斯煜还没回来。

　　孟颜峤抿着唇，眉心紧蹙，这家伙到底去哪儿了。

　　联想到最近的风言风语，她不由自主地脑补出一场校园霸凌。

　　“姜颖，我去上个厕所，如果老师来有问到的话，麻烦你帮我说一下。”孟颜峤还是第一次主动和新环境的同学搭话。

　　“没问题。”姜颖笑得像狐狸，“课代表，那你的英语作业可以借我参考一下吗。”

　　“拜托拜托。”她求助道，“今天的英语好难。”

　　“好吧。”孟颜峤当然明白所谓的参考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我。”

　　“谢谢课代表。”姜颖拿到想要的，转身留给孟颜峤一个背影。

　　孟颜峤顿了顿，起身走出教室。

　　她直奔厕所，每层楼的厕所都走了一遍，假装在洗手池边洗手，竖起一边的耳朵，悄悄偷听男厕所的动静。

　　孟颜峤跑了三个年级的教学楼，因为缺乏锻炼的身体到最后下楼的时候，小腿都在打颤。

　　她喘着粗气，扶着楼梯的把手，身上都被她跑出了一层汗。

　　这人到底去哪儿了。

　　孟颜峤单手叉着腰，思索贺斯煜可能会在的地方。

　　她冷静下来，把有可能的地方都想了一遍，最后锁定到操场。

　　按着平日惯走的路线，孟颜峤跑到操场。

　　她从来没在上课的时间来过操场，这次一来，没想到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昏暗的灯光下，有小情侣躲着摄像头和路灯，在操场上手拉着手散步，还有坐在草坪上嘻笑打闹的。

　　孟颜峤不知道他们是高几的，只觉得他们好大胆，不管是逃课还是早恋，这事儿放她身上，想都不敢想。

　　她围着操场走了一圈，因为要找贺斯煜，所以不得不把目光投向有人的地方。

　　当视线和人相接，被看的人还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孟颜峤心虚地躲闪开。

　　孟颜峤握着拳头，心里呼嚎，这都是什么事啊。

　　本着不放过一草一木的选择，她将操场的各个角落都搜罗了一遍，却仍然没有找到贺斯煜，也没有听到任何为难人的动静。

　　说不定人已经回教室了，她这么找没有任何意义。

　　这么想这，孟颜峤准备回去了。

　　谁曾想，操场的入口投来一束光源，教务处主任举着手电筒进来。

　　离得最近的一对小情侣当场被抓获，其他人听见动静，也赶紧散开，到处找藏身的地方。

　　孟颜峤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她惊慌失措地往后跑，在看台背后的过道上，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尽管她什么都没做，大可不必这么心虚，实在不行她的班主任也会来保释她，但脸皮薄的孟颜峤是不可能直面老师的。

　　孟颜峤蹲在后面，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膛处跳出来。

　　她静默地等待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动静传过来。

　　“老师已经走了。”

　　头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把孟颜峤吓得够呛。

　　她急忙后退两步，两只脚差点打结。

　　“原来你在这里！”孟颜峤稳住身体重心，她仰着头，看到找了很久的贺斯煜。

　　“……你找我？”贺斯煜坐在看台上，两条大长腿穿过栏杆，悬在空中。

　　借着蒙蒙的月光，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大概是不解于孟颜峤目光中的欣喜和庆幸。

　　贺斯煜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没有学文化了，所以才会解读出这么离谱的情绪出来。

　　“嗯。”孟颜峤认真道，“我找了你很久。”

　　贺斯煜眼睫颤了颤，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脸，但心里可不像表面那样装得那么平静。

　　幸好这看台上有栏杆，否则他可能会震惊得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