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唱一和》坠云落砚

60、60

　　贺斯煜的高大形象最终还是保住了，方法也很简单。

　　吃饭快结束之前，他借口出去了一趟，就是那一趟把这顿饭的账给结了。

　　姜颖等人是吃完准备结账的时候才得知的这个事，他们齐刷刷地扭头去看贺斯煜。

　　贺斯煜神色淡淡的，一脸漫不经心。

　　姜颖想把钱转给他，毕竟一开始就是说她来请客的，关键是她爸把钱都转给她了。

　　她是挺想要点零花钱的，但突然省出来那么一大笔，她有点惶恐。

　　贺斯煜没要她转钱，让姜颖自己留着，还轻描淡写地来了句，他确实不太会送女生礼物，开始那保温杯是随手拿的，一开始他就打算给这顿饭结账来着。

　　听他这么一说，姜颖当场就表示，礼物不礼物的不重要，只要咱这几个好朋友能聚在一起吃个饭，她就很开心了。

　　生日这事儿一过，短暂的周末时光很快就结束了，匆匆忙忙又是一周过去，三诊的考试结果出来。

　　高三十六班的每个学生几乎都有或大或小的进步，当然也不排除高考临近，作为最后一次大型考试，出题官特意把题目的难度降低了一点，主打的就是缓解学生的紧张情绪。

　　晚自习上，班主任做了一个小小的总结，接着大致讲了一下剩下一个月的学习安排。

　　前两周的学习进度基本和目前的进度保持不变，两周过后，学习将会更加偏向于自习。

　　讲完所有安排，班主任让大家做自己的事情。

　　一想到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孟颜峤的心情有些难以平静，她想像平时一样拿题出来刷，可是在翻阅的时候，看到过去几个月刷过的试卷和练习册，如果全部翻出来的话，估计有三四块砖叠起来那么高。

　　其实该刷的题都已经刷过了，最后一个月，市面上出现了很多押题金卷，孟颜峤买了几套，里面的题是根据最新的社会热点来出的，但也像是老汤装新瓶，考察的知识点和以前的题差别不是很大，多胜在题目新颖。

　　不知道是不是刷了太多题的缘故，此刻她看着这些新出的试卷，提不起多大的兴致来做。

　　而事实确是，昨天的她还兴致勃勃地刷题呢。

　　孟颜峤侧脸枕着手臂，手里握了一支笔，她趴着看试卷，阅读完题目，脑子下意识地反映出解题的模糊思路，只要她愿意动脑想一想，答案就能得出来。

　　可她现在犯了懒，不太想动脑子。

　　直到下课，孟颜峤依旧像被抽走力气似的，完全没有学习的动力。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属于什么情况，仔细回想一下，也没有发现最近有什么影响她的人或事。

　　孟颜峤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她沉默地走出教室，下楼后，在楼梯口站了站，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想了想，选择了一个方向，五分钟后，她来到了操场。

　　操场上有好些个在散步的人，有成群结伴的，也有一个人的。

　　孟颜峤在里面看到几个耳熟的面孔，是其他班的，高三的，不认识，以前大课间和上厕所的时候打过几次照面。

　　她上跑道，混在人群里往前走，走着走着停下来。

　　孟颜峤绕到主席台后面，她卡着栏杆，像以前贺斯煜那样坐着，两天腿悬在半空中，慢悠悠地在那儿晃着。

　　无人注意的角落，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因为这种感觉，她连刷题的劲儿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孟颜峤仰头看着天空，眼里迷茫不已。

　　趁着没人，她偷偷嚎了两嗓子，电视里就是这么教的，只不过电视里是对着大山呐喊，她是对着墙小声嚎而已。

　　形式上差别也不是很大。

　　孟颜峤拉着栏杆，身体往后仰，看着像是在做拉伸动作。

　　她用力往后拉了两下，可能是平时坐久了，这么一拉，感觉疲怠的身体松快了许多，甚至心情都好了一点。

　　孟颜峤紧紧握着栏杆，继续往后拉，起腰的瞬间，余光注意到有人靠近。

　　一时间手上的力道没收住，有点用力过猛，额头装在了栏杆上。

　　“唉哟。”孟颜峤捂着额头，抬眸一看，看到贺斯煜。

　　“没事吧。”贺斯煜脸色一变，焦急地走过来，他单膝蹲下，情急之下忽略了距离感，为了看得更清楚，脸一下子凑过来。

　　孟颜峤吓得屏住呼吸，喉间缓滞，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频率。

　　“我看一下。”

　　这一角只有月光提供点照明的作用，贺斯煜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着孟颜峤的额头。

　　他特意抬高了一点，免得照到她的眼睛。

　　孟颜峤微抿着唇，她眼珠子往上瞟，担忧地问道：“没有破相吧。”

　　“还好。”贺斯煜切换到相机模式，给孟颜峤拍了张大头贴，“表面看着没什么？”

　　他把手机反过来，给孟颜峤看。

　　孟颜峤揉着额头，将贺煜手机里的照片放大看了看。

　　这么看的话，她应该没有装成脑震荡的风险。

　　但是刚刚撞的拿一下确实挺狠的，她都听见响了。

　　“今晚怎么了？”贺斯煜收起手机，坐到旁边，“你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他和孟颜峤一样的姿势，两条大长腿穿过栏杆，气质散漫不羁。

　　孟颜峤瞄了一眼贺斯煜兜里的手机，她本来想让他删了的，因为刚刚那张的表情不好看，可是没想到贺斯煜会这么问，她只好暂时放下照片的事。

　　她沉吟片刻，开口道：“就只剩下一个月了，感觉努力了很久的目标，马上就要走到终点了，突然有一点迷茫。”

　　贺斯煜看着孟颜峤的眼睛，片刻后问她：“孟颜峤，你在害怕高考吗？”

　　孟颜峤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她的眼眸轻颤，这个问题她没有想过，但当贺斯煜点出来的时候，好像眼前的迷雾散开了。

　　可迷雾散开后，拥抱的不是光明，反而是令她恐惧的怪兽。

　　她握住栏杆，视线和贺斯煜错开。

　　“我害怕有意外。”孟颜峤轻声道，在贺斯煜说出她害怕高考后，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各种可能会导致高考失利的情况。

　　“万一我生病了，或者吃坏东西……”她数出各种可能。

　　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可那也有可能会发生。

　　“我运气不怎么好的。”孟颜峤的嘴角都要压到下巴跟了，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你说的是万一，可是在高考场上，剩下的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都是看实力。”贺斯煜理智而温柔地安慰道，“你说了各种万一，但你却没有因为实力而焦虑。”

　　“运气不好是觉得有的运气好的事情永远轮不到自己，但实力是通过努力获得的，与运气无关。”他道，“你都拥有了万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实力，还怕那万分之一的意外？”

　　孟颜峤怔怔地看着贺斯煜，贺斯煜居然这么能说。

　　“我记得你说过我运气挺好的。”贺斯煜道。

　　孟颜峤点头，一瞬间想到贺斯煜连中好几瓶“再来一瓶”的事。

　　“那我分你一点？”贺斯煜歪了歪头，试探性道。

　　孟颜峤不明所以，“这要怎么分？”

　　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又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手伸出来。”贺斯煜扬了扬下巴。

　　孟颜峤听话照做，第一反应是贺斯煜要给她一件招好运的物件。

　　邱燕看的言情杂志里就是这么写的。

　　在她还在想象会是个玉佩还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下一秒，贺斯煜抬手放在孟颜峤的手上。

　　掌心相贴，孟颜峤能清晰地感受到贺斯煜的温度。

　　像团火，那么浓烈。

　　所以……什么也没有吗？

　　孟颜峤视线下移，落在两人相触的手掌上。

　　月亮的半个身子躲在了云朵的背后，月光渐淡，朦胧了夜色。

　　安静的夜晚，心跳声骤然放大。

　　“运气分你一半。”贺斯煜暗声道，“不要害怕，只管去做你想做的。”

　　“贺斯煜。”孟颜峤叫着他的名字，心里有股情绪想要喷涌而出，她有点慌，如果任由那股情绪抒发出来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她将情绪压抑下去，忍了忍，恍若平常道：“谢谢你。”

　　“不客气。”贺斯煜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眉眼间尽是无限的包容。

　　从那天晚上和贺斯煜谈过心后，孟颜峤对贺斯煜的态度变得微妙起来，两人像平时一样一起学习和背书。

　　高考临近，孟颜峤适当地减少了做题的数量，相应的增加了休息的时间，有空的时候还会和姜颖一起去操场散步溜达。

　　越到后面，时间过得越快，仿佛一眨眼，一天就过去了。

　　还有最后两周，孟颜峤在周日返校之前，像以前一样去许文的家里，今天过后，她可能就不会再来补课了。

　　她来到小区大门，门卫室值班的保安又是之前那个死活不让她进的那位。

　　不过那保安像是对孟颜峤有了印象，但还是没直接放她进去，而是给里面的住户打了电话之后，才让她进去的。

　　孟颜峤走进去，自从贺斯煜带她走了另一条更近路后，她就习惯抄近路了。

　　“你好，你知道这里在哪儿吗？”

　　一个身材纤细高挑的女人，戴着一副墨镜和口罩，举着手机向孟颜峤问路。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宋浔。

　　孟颜峤最近听了太多关于宋浔的事，而且电视上又正在播宋浔以前的演过的电视，种种结合起来，不由得对宋浔的印象深刻了几分。

　　“就从这里往前走。”孟颜峤看到手机上的地址，觉得挺巧，“我也是去那里，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吧。”

　　“那谢谢你了，小妹妹。”女人道。

　　孟颜峤露出一个标准的好学生笑容，“没关系，顺路嘛。”

　　路上，她还在想这人到底是不是宋浔，可惜她不敢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