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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见光 ...

  •   谢蕴言愣住了。

      谢延尘正准备将刚刚想的如何安慰服软让心痛的郑大小姐重新愿意和谢蕴言相依相守的完美计划告诉兄长,谢蕴言却收了神色,问:“事情是怎么回事?”

      谢延尘讪讪摸了摸鼻子,又掏出扇子给自己扇了扇,已缓解自己刚刚一无所知又狗急跳墙的尴尬。

      谢蕴言看他那行云流水的动作,便知道指望不上,于是就派人去禀报一下这件事。

      身边早有人查出,一行一板一眼地说道:“昨日风雨大,郑大小姐身体不适,在湖边晕倒,已经被送回郑家。”

      谢蕴言揉了揉眉心,既而问:“外边怎么传的?”

      “消息尽量封锁,但世家如今知道,都传您……”一行斟酌着词句,思虑道。

      “传玉君子始乱终弃,另攀高枝,谁不知道这位被新帝唯一留下来的公主是个香饽饽?”柳惊风笑着走进来。

      谢蕴言看了他一眼,“马上宵禁了,柳二伯竟然还放你出来?”

      “只要一听是来找你的,我父亲就让我出来了,假以时日,在下也可能成为你们风流故事中的一名配角。”柳惊风感慨道。

      谢蕴言不再接话,他思量片刻,说:“明天你同我去拜访郑二。”

      这是最无奈的下下策,但最大的好处也不言而喻——安抚郑家。

      次日,谢蕴言在郑二公子郑佑的陪同下向郑家家主问候赔罪,后又去了郑佑书房,询问郑小姐郑珉的状况。

      郑佑看了谢蕴言一眼,继而哼了一声,撇了书房隔室一眼。

      郑珉就在那里。

      院子分为内院和外院,男居外,女居内,书房设立在外院,女子一般不会出现在外院。

      想到此,谢蕴言的心情很复杂。

      年幼时同在族学,谢蕴言算不上和郑珉相熟,后来和郑佑相交甚笃,对郑珉也算了解。

      郑珉有意的示好和忐忑试探在他眼里一览无遗。

      他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让郑珉明白他是无意于此的。

      知道那次湖心邀约,谢蕴言想了想,还是去了。

      谢蕴言思及,只是停在隔室前,并未推开门。郑佑面无表情地离开书房,将空间留给两个人。

      “身体如今怎么样了?”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反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劳烦郑小姐挂念,未伤及根本,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我幸结识一位名医,若是……”谢蕴言答道。

      郑珉打断了他:“我是故意晕倒的。蕴言,你莫要再明知故问了。”

      时间仿佛静了一瞬。

      “谢蕴言,你都明白的,你都明白的……”郑珉哽咽道。

      良久,谢蕴言轻叹一声:“何必呢。”

      隔室内女子抽泣了几声,谢蕴言也保持安静。

      倏然,她开口故作轻松道:“我食君之禄至此,也到了忠君的时候了。”

      郑珉的芊芊手指在内袖上无意识地摩擦,继续开口道:“有些话不能重见天日,只能说一回,你听我说一会儿,好不好?”

      “郑小姐,有些话若不能重见天日,亦不应该让它初露端倪。”谢蕴言冷静回答。

      隔室内。

      本就在抽泣的清丽少女已然止不住眼泪,顺着脸颊向下流。

      她哭了一会,再次鼓足勇气,道:

      “那次邀约就是为了告诉你我父亲准备安排我入宫了,”她停了一瞬,“你那次,究竟为何接受?”

      听完谢蕴言的回答后,郑珉像是身坠寒潭,整个人都难过地恍惚起来。

      恍惚意识到谢蕴言告别,她好似说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打开。

      郑佑看了她一眼,就背过身去叹了口气。

      郑珉深吸一口气,匆匆离开。

      郑佑开口:“世家如今如履薄冰,阿姐,慎重。”

      郑珉回身,眼圈红着瞪了他一眼。

      “谢二如今入了圣眼,行事难测,阿姐你还是……莫要自毁一生。”

      郑珉不发话,只是走了。

      郑佑吩咐左右道:“莫要泄露此事。”

      ………………………………

      济安醉仙居三楼。

      “如此,可以排除郑家了。”柳惊风思虑道,“那位是为了乘风得利……”

      谢蕴言端坐于堂,静静地斟着茶,并未答言。

      柳惊风多看了他两眼,狐疑道:“自导自演,渔翁之利?”

      “观棋不语真君子。”谢蕴言笑道。

      柳惊风正要开口,突然听见敲门声。

      侍从开门,见是一群郎君,大多着江南扮相,两人心下了然。

      这是来结识交友的。

      一番客套和介绍后,众人落座,和睦融融,不过令柳惊风奇怪的是,为首是一位济安口音的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可他从未见过。

      小郎君注意到柳惊风的目光,开口解释道:“柳郎君可能不记得小可了,小可鄙姓苏,年纪轻些,大家都唤名子醒,从师先太子少傅,自明才疏学浅,甚少现于人前。曾经和谢二郎君手谈一局,对谢二郎君的棋艺心悦臣服。”

      谢蕴言点头笑道:“苏郎君家学渊源,满腹珠玑,何必妄自菲薄,那日棋局对局畅快淋漓,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柳惊风一边思忖着两人的机锋,一边回忆苏子醒何许人也,一边还要和贵子们客套,苦不堪言。

      几番下来,气氛和谐,和乐融融。

      桌子上话题亦精彩纷呈。

      生逢如此家族,不忧温饱衣食,在诸多领域上也能涉猎,从赛马渡船到圣贤真言。从世故人情到街边脍炙。

      酒饱饭足精神抖擞,众人亦相约山腰赏诗。

      醉仙居一楼大厅古典雅致,只设几个小座暂供贵人休息,摆设的恰到好处使其不显得空旷和拥挤,赏心悦目。

      忽然,一个人猛扑上前,直勾勾地冲着才子们。

      侍从们当即拦下,一个大力将人按住,众人才看清。

      是穿着破烂的年迈老婆子。

      她疯狂起身,试图站起来向前面扑去,拉住她的侍从已经结结实实挨上好几条指甲和掐痕。

      见挣脱不开,便开始破口大骂林昆,吴侬软语说出一个又一个狠毒的词句,大叫着让林昆还她女儿,给她女儿陪葬。

      侍从用布塞进她的嘴里,绕着头一圈栓个死结,每扯一次头发这个老婆子就会痛嚎一声,骂的更大声。

      众人目光都聚集在了林昆身上。

      林昆皱眉,制止了他的侍从的行为,蹲下来平视她,侍从们按着她,使她不能动弹。

      林昆着一身深蓝,显得人器宇不凡,相貌气质卓然,他皱着眉头看了她一会,终于想起来了:“是你啊。”

      苏子醒凑上前去:“林兄,这位老婆婆是谁啊?”

      林昆叹了一口气:“好多年前的旧事了,我父亲供这位老婆婆的儿子读书,他却作恶犯了天谴,带着一家人遭罪,她的女儿被老婆婆您卖为娼妓,我父亲念其不曾作恶,于是就出面救了她一回,那女子知恩图报,意欲卖身奴籍,已偿救命之恩,父亲拒绝后,因着她兄长犯事,她名声不好嫁不出去,没过几年,便郁郁而终。”

      众人一阵唏嘘,林昆转而看向老婆婆,说道:“我父亲对这件事也多有愧疚,我虽为他子,亦明晓事理。他未曾逼女为娼,也未曾使她卖身求荣,冤有头债有主,若再纠缠,我必状告官府,以证我父清白!”

      老婆婆瞪大双眼,眼睛像鱼一般圆睁,破口大骂,带着扬州口音的话特别快,堪堪能分辨几个不堪入耳的字。

      林昆向诸位郎君歉意行了礼,道:“家事至此,污秽诸君耳目,在下惭愧,此时需在下处理,不能同诸君同去,惭愧惭愧。下次再聚,林某必自罚三杯。”

      郎君们纷纷宽慰他,痛批卖女求荣恩将仇报的老婆子,告诉他不必自罚三杯云云,林昆故意冷下脸道:“诸君若是如此客气,下回可莫要叫在下了。”

      苏子醒看着正在被捆绑住的老婆婆。

      花白的头发扯掉,纷纷扬扬掉了一地,像羽毛般轻盈,枯黄的手脚被麻绳拴在一起。

      苏子醒蹙了蹙眉,静静思索。

      林昆环视周围,看到蹙眉的苏小郎君,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问:“苏郎君,今日请你来,倒叫你看了笑话,是林兄的不对,改日请你去墨宝阁,给你赔不是。”

      苏子醒被打断了思路,对他笑笑,看似无意地避开他的手,“今日头回见,林兄我虽年纪轻,但也不会被吓到,林兄你着实很我多客气了。”

      林昆对着周围人尤其是谢蕴言柳惊风再赔过不是后,这才说要把老婆婆带走交于官府处置,郎君们忙不迭地送他离开,又被扰了兴致,叹几句也纷纷告辞。

      众人离开后,苏子醒又看了看准备离开的谢蕴言和柳惊风,问:“不想聊聊吗?”

      谢蕴言笑着问:“郎君想谈什么。”

      苏子醒叹了口气,看似不经意地说:“我自小跟在少傅身后,倒没学到少傅的几成文采,对谢郎君的才华甚是仰慕,身边家人怕我冲撞您,一直拘着我。”

      谢蕴言也不笑了,声音平淡地对苏子醒说:“若是清谈论书,这里人多口杂,恐扰郎君雅兴,可移步否?”

      三人身后跟着侍从,又进了房间,茶已备好,满室悠悠茶香,冒出的气烟雾袅袅,模糊了时间。

      三人坐下后,谢蕴言和苏子醒只是品着茶,一言不发,柳惊风咂摸着怪异的气氛,聪明地保持沉默。

      终是谢蕴言先开口道:“殿下,臣刚才可有失言,若暴露殿下……臣罪该万死。”

      柳惊风一惊,琼兰公主啊……看着这略显女气的俊秀郎君,只能惊叹一声大胆。

      那之前的机锋也明白了。

      “我自小跟在少傅身后”——我的这个身份宫里清楚。

      “倒没学到少傅的几成文采”——承上启下,不提也罢。

      “对谢郎君的才华甚是仰慕”——打算过来找你很久了。

      “身边家人怕我冲撞您,一直拘着我”——陛下虽不让我见你,但你若避而不见我便有本可参。

      啧啧,碰不得躲不得的一硬茬啊。

      谢蕴言也是无奈,只能用一个不会出错的事情让她挑刺。

      苏子醒,即姜迟眠并不答话,而是转移了话题,道:“扬州牧当年好心救人反被攀咬,谢郎君风姿卓然,应该不会算计我的吧。”

      她意指前些天郑大小姐脱她下水。

      谢蕴言却不答言,反问道:“林昆是现任扬州牧独子?”

      姜迟眠皱了皱眉,还是替他解答了:“如假包换。”

      不等姜迟眠发表不满,谢蕴言就叫了随从:“查一下林昆居所,通知府尹,惊风,你和我走。”

      姜迟眠忙问:“怎么回事?”

      “不出意外,那个老婆婆,会背着莫须有的罪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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