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申左

9、九

　　九
　　李莲花负手一笑：“我中碧茶之毒十年不死，这其中玄妙，常总镖头就不想听听？”
　　常倾眉头微皱，这李相夷当年与金鸳盟盟主笛飞声战于东海之前曾被金鸳盟妖女角丽谯下碧茶之毒，后虽以半招落败海中，但十年未死，还化身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李莲花，和天机山庄少庄主方多病游戏人间，联手破了不少奇案。后来单孤刀角丽谯为祸，李莲花又带领方多病等人几番周旋，最终肃清这群江湖匪类，还天下海晏河清，换百姓安居乐业，这些事情早就被编成各种话本传唱，连三岁孩子都听过，常倾又如何不知。
　　只是当年诸多内情，知晓的人甚少，外面的话本子自然把李莲花方多病等人写得如同神仙下凡，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一拳打死七八十个单孤刀。不过李相夷当年终究还是天下第一，后来侠踪难觅，各种事情又成了谜。
　　李莲花现在虽是一身布衣，但面上淡淡的笑容，眼中闪耀出如天上繁星般的神采，这样的风姿不禁令人想起当初他手执令牌号令群雄的英雄故事，常倾怔了一怔，脸上摇摆不定。
　　他也曾听到一些传闻，说李莲花与方多病交情极深，当时只是诈死，实则是被方多病接到天机山庄藏起来，从此过上不问世事的逍遥日子。更有甚者说这李莲花与方多病是那种关系，方多病将李莲花带回山庄养了起来，日日欢好。
　　常倾打量李莲花，这人身上穿着一套藕色布衫，发间只有一支木簪，簪头刻着朵将开未开的莲花花苞，脚上一双布靴，腰间也只有一条深色布带束腰，腰畔还挂着一只麻布的袋子，看起来干瘪无物。
　　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只有腰上缀着的一块翡翠平安扣。
　　常倾常年走镖，对玉器字画颇有研究，这块翡翠平安扣只有鉴宝的行家才看得出来，并不是普通翡翠。这是一块来自极南小国乌越的翡翠，通体晶莹透亮，望之令人心中平和。乌越盛产这种翡翠，但因为路途艰难，所以除了贡品之外，民间很难寻访到。乌越的翡翠常年佩戴可益气活血，触之遍生暖意，如同美人温柔的眼波，所以又名佳人玉。
　　这样的平安扣奇货可居，能买下它也是大手笔。常倾心中衬道，约莫这是方多病买来送于李莲花讨他欢心的，如此看来此人与天机山庄羁绊颇深，天机山庄以机关闻名，常倾自己也在天机山庄当过掌事，又怎会不知。方多病对李莲花如此上心，只怕李莲花身上除了刚才那哨子，还有不少保命的机关。
　　刚才李莲花只用片刻功夫就废了一个□□庐，常倾内心又微微起了犹豫。他朝李莲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李莲花仍是负手站在那里，双目清明，嘴角含笑，左肩上鲜血淋漓，却好像站在一座天下最美的庭院中，赏着天下最娇艳的花朵。
　　原来这就是十多年前那个傲然江湖的李相夷。
　　难怪无数人争相加入四顾门，难怪李相夷不过短短数年就成为武林中人人敬之爱之的大人物。
　　李莲花略微点头，不疾不徐地说道：“如此我倒是要先猜一猜，常总镖头为什么会在这里，那威远镖局的火又是怎么回事。”
　　他和方多病屡破奇案，如今来到这里，已经将事情看得清楚。既要拖延时间，自然是话说得越多越好。
　　“这一切的起因恐怕是从莫家庄那两箱红货而来，我们检查过，那两箱货里少了一面铜镜，那铜镜据说价值不菲，只怕是与这杨丰的墓穴有关。”
　　常倾倒也大方，直接点头承认：“不错，正是如此。”
　　李莲花接着道：“杨丰当年在江南砸了大笔银子建极乐宫，也在江南收了大笔银子，他的羽化之地也应当就在江南。常总镖头想必也是听过疯道人的故事，与他当年一样执着于找这极乐仙丹，不过你虽然找到了大致方向，却不知道具体位置。”
　　“而莫白雪带来的铜镜正是能找到这里的关键，于是你找来□□庐，做了一出金蝉脱壳的计谋。□□庐先假扮成为寿宴搭棚摆桌的仆人，在你请了王、关、段、莫四人进入厢房后，他就伺机将你交给他的啄雁锁装在了门窗缝隙里。这啄雁锁看似复杂，其实只是个小巧机关，你在天机堂当过掌事，这小机关还是会做的。”
　　“你事先已把杜澜迷倒藏在房里，又用迷药放倒了其余四人，把杜澜放在主位之后从窗中逃走，□□庐拉动啄雁锁里的机括锁住门窗。那时正在下雨，院子里的仆从都去避雨，加上厢房加固后，墙也变厚了，里面的声音一时之间传不到院子里。厢房原本是存放镖箱的地方，恐怕也存了不少用来挡雨垫物的稻草毛毡，火自然烧得很快，那五人就这样被烧死在房里。”
　　“你跳窗逃走的时候，段文延曾拼力向你打出一掌，奈何当时他中了迷药，所以那一掌隔着墙打在里面的铁框上，以致于铁框凹陷了一块，却并没能置你于死地。你与□□庐利用铜镜找到了这座墓穴闯了进来，找到杨丰的尸体，拿到了丹药。这样不仅除掉了一直与你争锋相对的段文延三人，又得到了你梦寐以求的仙丹，是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李莲花指了指石室中间莲花座上被云锦盖住的东西，“这就是杨丰的仙蜕吧。”
　　常倾大步走了过去，用手一掀，云锦之下果然是一具穿着道袍的干尸，那干尸束着金冠，道袍上全是金银丝绣成的祥云仙鹤，极为华丽，和外头石刻上的人甚为相似，应是杨丰无疑。
　　李莲花望了望那具干尸，不论人生前是多么高贵或低贱，多么富有或贫穷，死了之后也只是一副枯骨半两皮肉，又有什么区别。
　　“另外我还要猜一猜，常总镖头拿了这丹药，或许并不知道怎么使用，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