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偏执欲》椿映

24、梦境

　　顾裴犹如见了救命稻草，他激动地提步上前，挡在马车前，驾车的黑衣男子见到他神色微动，拉住马缰绳将马车停下，而后隔着车帘朝里面的人低声道：“洛萱，他将马车拦住了。”

　　一只纤纤玉手从车帘内探出来，微微掀起帘子，露出一张沉鱼落雁的脸，她看向顾裴，红唇轻启，嗓音清冷动听，“公子何故拦截马车？”

　　顾裴一脸恳切：“我妻危在旦夕，急需救治，还望姑娘行个方便，允我们坐车一同进城，我定以千金回报！”

　　听到顾裴称呼怀中女子为妻，洛萱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之色，而后柔声道：“你上车吧，我略懂医术，或许可以帮你看看她的病情。”

　　顾裴大喜过望，颔首道谢，小心翼翼抱着陈曦上了马车，他将陈曦揽在怀中，让她尽量舒服地靠着，才看向裹着狐毛大氅的洛萱，同她细细说了陈曦的症状。

　　洛萱说：“公子不必忧虑，我且先给她把下脉。”

　　洛萱将陈曦的衣袖微微拉起，当看到她左腕的花纹时，瞳孔微缩，愣怔半响后差点没笑出声，看来不用她亲自出手，就有人费尽心思对付陈曦，真是个意外之喜。

　　她随意把了下脉，接着对紧张兮兮的顾裴说：“她中了魔蛊，魔蛊发作疼晕过去了而已，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魔蛊？”

　　瞧顾裴不信，洛萱又说：“魔蛊一旦发作便会痛不欲生，哪怕她身为阴官也无法忍受。”

　　“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顾裴声音沉了下去。

　　洛萱从容地说：“我自幼在清徽山上修行，耳濡目染自然了解得多。哦对了我叫洛萱，公子一定要记住。”

　　“那洛姑娘能帮我的妻子解蛊吗？”顾裴直截了当地问。

　　“魔蛊神仙都难解，我只是有办法缓解。”

　　“什么办法。”

　　洛萱扬唇道：“你要先答应我三件事。”

　　“只要我力所能及，我可以答应。”

　　瞧出顾裴眉宇间的焦躁不耐，洛萱道：“你闭上眼，我为她施法缓解。”

　　*

　　陈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她手挎着花篮，漫步在一片云蒸霞蔚的桃林中，远远望去，数点嫣红簇满枝头，如云似锦，美不胜收。清风徐来，万千桃花随风摇曳，落英缤纷，她略微抬手，飘下的花瓣便汇聚成一片花海飞到她的花篮中。

　　她挎着满满一花篮欲乘兴而归，但诺大的桃林一望无际，她到处转悠，就是找不到来时的路。正在她晕头转向的时候，突然一只庞然大物降落到身前，它长得有点像狼，身若麋鹿却覆着龙鳞。

　　见到神兽麒麟，陈曦很高兴，“是他让你来接我的吗？”

　　麒麟点点头，它摇摇尾巴，示意她骑上来。

　　在半空中看到桃花环绕的溪边小屋，陈曦对坐下麒麟说：“好了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过去，等我做好了桃花酿送你一壶。”

　　麒麟驮着她落到草地上，陈曦踏过萋萋芳草走上木桥，一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小屋内，只见一身玄衣的男人手执书卷，屈膝懒散懒散地倚着软塌，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俊美无俦的脸上神色淡漠，像极了顾裴。

　　“神君，我回来了。”她听到自己这般唤他。

　　男人这才掀眼看她，语气略带嫌弃：“去个桃林都能迷路，我要你何用。”

　　“自然是有用的，我可以为你捏捏肩，捶捶背，酿酿酒什么的。”陈曦将花篮放到茶几上，笑嘻嘻地走到他身后为他捏肩捶背。

　　过了一会儿，男人又嫌她力道软绵，“你没吃饱饭吗，一点力道都没有。”

　　陈曦手中力道加重了点，他又说：“算了，来陪我下棋。”

　　她从善如流地坐到他对面，兴致勃勃地说：“还和以前一样，若是我赢了你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等你赢了再说。”

　　陈曦选了白子，男人手执黑子，以三局两胜定胜负。

　　落日余晖透过支起的轩窗射入，在两人身上洒下一片金芒，最后一局的对弈，陈曦举棋不定，盯着黑白杂乱的棋盘认真思考着落到何处才能反败为胜，男人幽深的视线落在她莹白如玉的小脸上，略微出神。

　　啪嗒一下，伴随着清脆的落子声，陈曦欢快的嗓音响起：“我赢了！”

　　男人回过神，意兴阑珊地倚回软塌，目光依旧留在她笑靥如花的脸庞上，薄唇轻启：“说吧，什么条件。”

　　“我想在这里酿好酒后再回天界。”

　　男人墨眉微挑，没想到她的条件这么简单，“随你。”

　　陈曦一向不喜待在冷冰冰、毫无人情味的天界，如今能在这世外桃源待上好一段日子，她心中无比雀跃，提着花篮去厨房捣鼓她的桃花酿。

　　等她从厨房走出来，却发现小屋不见了，周遭一片荒芜，天地间混沌暗沉。陈曦大惊失色，嘴里不住呼唤神君，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而她再回头时，厨房也不见了，她身处在一片混沌之中，在她不知所措之际，一双猩红的眼睛出现在上方，死死瞪着她，张开血盆大口似要把她吞入口中，陈曦慌忙闪身避开，四面八方传来怪物震耳欲聋的怒吼声，随着声音回荡陈曦被震得心口绞痛，一只长满繁复花纹的黑色手臂不知从何处伸向她，掐住她的脖子将她高高抛落。
　　陈曦被甩进黑暗冰冷的水中，她本能地扑腾挣扎，张嘴想呼救却猛地呛了几口水，她呼吸不过来憋得肺都要炸了，在痛得快要窒息的时候，一团柔和的亮光出现在头顶，她生出一丝希望，竭尽全力向光亮处游去。

　　终于她冒出了水面，眼前一片白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只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人颤抖着将她箍紧。

　　“陈曦......你终于醒了。”顾裴差点喜极而泣。

　　陈曦茫然的视线渐渐聚焦，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胡子拉碴，双目布满血丝的憔悴男子是顾裴。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憔悴。”陈曦声音微弱，出声才发觉自己嗓音嘶哑不堪。

　　顾裴伸手倒了杯茶递到她唇边：“先喝点水润润喉咙。”

　　陈曦就着他的手一小口一小口抿着茶水，觉得自己终于缓过来了，只是那种濒临死亡的处境仍令她心有余悸，连之前梦到什么都忘了。感受到空间内的颠簸晃悠，她才发现自己身处马车中，而对面坐着一个容貌秀美的女子，正静静地瞧着她，眼里意味不明。

　　察觉自己不甚雅观的姿势，陈曦连忙顾裴怀中脱离，坐到一边，好奇地看着那位女子，正欲开口，顾裴就跟她解释了来龙去脉，并说道：“是这位名叫洛萱的姑娘帮你缓解魔蛊之毒。”

　　“多谢洛萱姑娘相助。”陈曦一脸诚恳地拱手道谢。

　　“不必言谢，举手之劳而已。”洛萱神色淡然。

　　*

　　外面的天全黑了，马车缓缓在一处驿站停下。待洛萱下车后，顾裴想抱着陈曦下去，陈曦摇摇头拒绝了，扶着车厢璧而下，看到洛萱身旁的黑衣男子，她微笑着打了个招呼，没想到那人偏过头去没理她，陈曦自讨没趣，索性也不再试图搭理。

　　顾裴朝驿丞出示了一个令牌，驿丞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迎入内，并为他们备好上房。

　　陈曦来到自己的房间，正想推门而入，隔壁的洛萱却状似好奇地问道：“顾公子不是说和陈姑娘是夫妻吗，怎么分房而住？”

　　“夫妻？”陈曦转头看向半只脚已经进了自己屋的顾裴。

　　顾裴神色并无尴尬，一双含情眼盯着陈曦正欲说话。陈曦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让他们继续误会，赶紧抢先道：“你们别听他瞎说，他就只是我弟弟。”

　　洛萱闻言舒坦了，还赏给陈曦一个笑：“原来如此。”

　　顾裴面色却沉下来，他一把将陈曦拽进自己房内，砰的一声关上门。

　　洛萱盯着紧闭的门如鲠在喉，黑衣男子适时安慰：“神君即便此世对她上心，也不足为惧，你才是他的真命天女，而且她身中魔蛊，注定和神君两立，我们只管隔岸观火，他们自会分道扬镳。”

　　顾裴屋内。

　　他将陈曦按在凳子上，双手紧握她的双肩，脸色沉郁，眸如寒星：“经过昨夜，你还是将我当做弟弟吗，有哪个姐姐会帮弟弟做那种事。”

　　陈曦满面通红，下意识反驳道：“当时情况危急，你都吐血了，我怎能袖手旁观而不帮你。”

　　“那如果换做是重奕，你会相帮吗？”顾裴深深地凝视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我......”陈曦语滞了。

　　“不会是吗？”顾裴语气变得极温柔，嘴角慢慢荡开一抹笑。

　　“你管我会不会，你只需要知道，我们之间绝不可能！”

　　陈曦不想被他绕进去，站起身想走，顾裴却从背后抱住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我这样抱着你，你会觉得厌恶吗？”

　　“会！”陈曦硬声道。

　　顾裴松开她，垂手黯然站着，英挺的五官隐在烛火的阴影中，看起来有些落寞。

　　“我回去睡了。”陈曦说。

　　顾裴没说话，静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