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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二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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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智利之行回来之后,斯波莱托这个主教的头衔,给了我。这里位于佩鲁贾,离佛罗伦萨非常近,时时可以上午出发,大约中午时候便到佛罗伦萨。
当然,我也从佛罗伦萨辞行,走着我年少时候千里走单骑的那条佛罗伦萨-罗马驰道,前往我的新的教区,离开了那个似乎永远被走私枪支和贩卖萦绕的地方。
临走之前,却又一次绕道看了一次比萨的运河。
仿佛冥冥之间,应该有人,在13年后再次来到这里,但我也说不清那个人是谁,仿佛是一直环绕在我身边的,那个低低沉沉而笑意靥靥的幻象。
我在十三年之后,再次凝望着运河,13年前,蒙泰尼里一个人跪在这条河畔的夕阳中,我仿佛也同样任由时间这样流逝了,站在他的背后,看着他。
我对着山川日月说着我爱他,但我终究不能在这种天主教还存在的清规戒律中说爱。
并非是我惧怕,如果是我一人,那我直接和上帝对线亦无所畏惧,但牵连到他,那我置他于何地呢?
蒙泰尼里13年前在比萨的运河外的橄榄树下埋下了一个装有纸条的盒子,在比萨神学院的师生庆祝中,感谢比萨对他的照顾,和这些年的悟道。这是这些年来所有感悟,感谢这片热土。
13年后,我在去赴任斯波莱托主教之前,偷偷的找到橄榄树下,在这13年前仿佛成为历史遗迹的这一方天地,偷偷藏下我对着山川日月说的我爱他,然后再站起来,若无其事的离开。
说起来,其实我都不清楚当年的卡尔迪神父去哪儿了,有人说是当年他擅自泄露了他人忏悔和告解的话,于是遭至了神罚,已经去了所有人不知道的角落。
比萨应该算是佛罗伦萨总主教的教区范围内的,有人说是蒙泰尼里红衣主教下手干的,但更多的人认为,以他的温暖和宽容,绝非他下的手。
当然,估计也并非教宗格里高利十六世亲自下手,他所忧虑所恐惧的对象,已经在这几年噩梦一般的缠绕了他。
也有人说是青年团刺杀了他,或者他本身就是双面间谍,被秘密处置,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我获得神职,直到我都已经变成了主教,直到这1846年,格里高利十六世再一次授予13名主教枢机主教的红帽子,他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是在这一年获得枢机主教的。其实这13人,所有人都并未有太多欢喜。因为正是在格里高利十六世授予这13人的圣堂仪式结束之后,当天下午,他遇难了。
是的,他遇难了。
罗马教宗,与世间大多数人想象的成天和皇权斗智斗勇,争夺教权的胜利还是皇权的胜利不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其实算是天主教这个神学的学科带头人。以高深的神学研究,为天主教这两千年的与时俱进,提供为圣经的补充。
一个简单的例子,就是《新约》中仅有天堂和地狱,好人死后上天堂,坏人死后下地狱,朴素的价值观这么理解没有错。
还有,早于《新约》诞生的。——耶稣基督于公元0年方才诞生,于是在他诞生前的苏格拉底,柏拉图以及埃及法老们,是不是永远都在地狱中永世不得超生了?
但事实上就是,这世界上很难有彻底的好人,也很难有彻底的坏人。原教也很难解释这个世界观中的方方面面。于是天主教教宗自己在神学上增补了炼狱这个概念,苏格拉底,柏拉图以及埃及法老们,那叫不知者不罪,炼狱第一层自己烤烤火,再读读书就可以去天堂了。有人渴的要死,偷吃了邻居老农几个西瓜,死后西瓜主神把你也拉去烤烤火,把偷吃的罪孽洗清了,也可以上天堂了。
当然,在人世间也可以自己救赎,有人渴的要死,偷吃了邻居老农几个西瓜,下次你路过他家农田,再偷吃他几个猹,向神父忏悔告解,那也算抵平了。
天主教历史上大多数的教宗,其实是这一类人,死后获封“圣教宗”的,也多半是这堆学术研究的大佬。大多数人知道的和皇帝斗智斗勇的风云人物,其实在教会历史上并不特别受待见。
那是,一个动用绝罚和禁罚的教宗,是要算在他自己头上的罪孽的,然后自己向主去认错吧。
所以格里高利十六世会对追着蒙泰尼里不放的人表示,这纯纯的□□羞辱。
人家犯了错就不能赎罪吗?不能做更多的法律意义上的惩戒来补偿和平息,达成和解吗?你tm敢说你一辈子没犯过任何错吗?——一次给人剪指甲流血就要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在人世间还要直接被狼牙棒打死,那是新教这种原教自我鞭挞主义们干的事儿。
他就是这样,一个本来醉心于神学学术研究的人。
也正是这样一个本来醉心于神学学术研究的人,在这个风云际会的年代,成为了教宗,被逼着去对要和奥地利开战表态,恢复西罗马帝国和东罗马帝国的统治,但事实上是,他没法表态。
就当天获封枢机红衣主教的13人中,就有3人来自奥地利及原神圣罗马帝国区域,1人法兰西,1人英格兰,1人西班牙,3人美洲。
你要让他说支持意大利及罗马直接开战,兵锋所向直接先把他新封的三个红衣主教团的人来个人头落地祭旗,他做不到。
是的,他的红衣主教拉姆博·鲁斯契尼依然还在大规模管制与审查,他便在那个下午,被刺杀而遇难了。
被砍得零零落落好几十块,最后去收纳的人放进棺材,都没有拼出来一个完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