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上》雾里巫气的希

3、墓地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好比现实世界的鸭嘴兽，又好比不周山的多足虱。
　　陡川之前怀疑谢博是故意报复他把角说成头虱，才让他从练习打虱子开始，后来发现还是自己格局小了。不周山的多足虱，就像他家后院的蚂蚁，因为基数大，所以出现在哪里都很自然。
　　在不周山打虱子，就好比在厂子里拧螺丝，难度适中，运动充分，危险性低的同时又带着那么点意外惊喜和小刺激。
　　才不过一个多月，陡川就觉得自己的胸肌，二次发育了，大概是铁锹轮的好，原来总是夹着肩驼着背，现在感觉自己挺拔壮实了不少，二十多斤的大橘，随随便便扔出二三十米开外。
　　不过问题也是显而易见，那就是猫扔远了容易丢。比如说这次，被赋予找路使命的大橘，被扔出去以后喵喵叫了两声就再没了动静。陡川有点担心，他还没学会无中生火，回去晚了，怕是要吃冷饭。
　　“大橘～”回答他的只有风声。
　　不会真出什么事儿吧，陡川想起了房东阿姨那年过五十依然苗条的身影和她那超过一百五十分贝的大嗓门。
　　拨开一米多高的草一路朝着刚才扔猫的地方走过去，没几步就看到一颗毛茸茸的猫头，嗐，虚惊一场。
　　等等，这些草一米多高，为什么大橘的头还能露出来？陡川不由自主的把铁钩和铁锹握紧了。待走近一看，发现大橘正坐在一副坐着的骸骨上，正盯着远处看。
　　骸骨什么的，陡川这一个多月看的多了，反正各种各样的骨头架子，没有一个像人，而且都干干净净的一个肉丝儿都看不到。但大橘正盯着的远处的景象就有点吓人了。
　　大概百来只多足虱正趴在一堆东西上大快朵颐，挺大个东西，几乎被虫子盖了个严实，只看到一头是条尾巴尖。另一头……陡川倒吸一口凉气。
　　那乌黑柔顺的头发，和谢博的几乎一样，但长的多，一副白净如玉的脸颊，虽然闭着眼睛，但好像在发着光，再往下……再往下看不到了，因为都被虫子盖住了。这个场面实在是太血腥太恐怖了，陡川就跟被点了穴式的站在原地，分不清自己是巨物恐惧还是巨物崇拜，这个巨大的人头蛇尾的东西被一大群虫子吸血啃食的场面实在太过震撼。
　　突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陡川觉得那张脸好像不一样了，分不清是眉头皱了一下还是眼皮抬了一下。
　　陡川嗷地叫了一声，一下子就冲破了那无形的桎梏，挥舞着铁锨就冲了过去，这个举动把大橘吓了跳起三尺高。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儿就也跟着往前冲，这只肥猫本来只是脾气不错，不然不会任由陡川丢来丢去，如今似乎还开智了不少，知道在这个鬼地方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这个看起来神经兮兮的二百五，无论如何都得跟紧了。
　　多足虱到底是虫，没什么脑子。这么一冲，确实散了不少，但没多久又围了上来，陡川着了魔似的左右挥舞，效果基本为零，他心里也知道这样不对，眼看多足虱越围越多，大有吸不了你的血我们也压死你憋死你的架势，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关键时刻大橘赶到，飞身跃起，冲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套组合猫拳，二十多斤的体重到底不是白给，陡川被大橘爪子挂到了一捋打结的头发，疼得一激灵，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一把捞起大橘就往外冲，终于在被合围之前跑了出来，当他终于跑到安全的地方又回头看时，那巨大的人头蛇尾尸体的眼睛居然是张开的！
　　眼神里迷茫、痛苦和不甘，几乎又要再一次把陡川拉回去，陡川不敢再看，抱着猫发了疯的往远处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竟然被他找到了回去的路，他就这么一路狂奔回去，直到跑进屋子里，闻到那一股子平时最受不了的牲口味，心里才慢慢安定下来。

　　屋子里一个牛头人和一个羊头人正在窃窃私语。
　　牛头人诧异的问：“人，今天怎么了？”
　　羊头人一副习以为常的回答：“人，都是这么一惊一乍的。”
　　陡川行尸走肉般朝他们走过去然后一边一个扯住他们两个的肩膀，“来，过来，一起……一起吃。”
　　他现在急需和正常的……管他是牛头还是羊头，只要个头和他差不多，会说话，是活的，就行，待在一起，忘了刚才那一幕，什么牲口味，都无所谓。他压着牛头和羊头坐在桌边，转身去旁边桌子上拿了自己的饭放在桌上，用还在颤抖的手掀开其中一盒的盖子，推到牛头人旁边，强压着镇定说，吃。
　　因为有谢博这层关系，陡川的午饭都是从现实世界订的外卖，平时那些一起干活的怪物们没少羡慕。
　　牛头人低头一看，好奇地问：“人，这是什么饭？”
　　陡川无意识地回答：“金针菇肥牛。”然后又抖抖嗦嗦着打开另外一盒，推给羊头人，颤着说：“请你吃，一起吃。”低头看一眼，“孜然炒羊肉，招……招牌菜。”
　　牛头人：……
　　羊头人：……

　　因为谢博的及时出现，陡川没有被打成第三道菜——红烧猪头。大橘这次事件中居功甚伟，独享了牛羊双拼套餐。
　　“说了让你不要乱跑，就是不听。”谢博无奈的说。
　　两个人坐在草地上，在这段所谓的封闭式实习期，陡川对面试官的好感直线上升，没有别的，只是因为他看起来最像人，特别是戴着帽子的时候。
　　可惜这个夜晚他看起来想让自己的角出来透透气晒晒月亮，两个黑得发亮的小角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支棱着。
　　陡川躺倒在谢博脚边，草地上，盯着天上的星星出神，过了好久，才低声问道：“这里的星星，和现实世界的那些，一样吗？”
　　“你又怎么知道这里不是现实世界？难道只有你们人类居住的才是真实存在的。”谢博不屑的说。
　　“对哦。可我一直对自己说这只是一场噩梦，总会醒过来。”陡川应到。
　　这么久了还没接受现实，谢博有些无语。
　　“那里是什么地方？”
　　不用问谢博也知道陡川问的是哪里，直截了当地回答：“墓地。”
　　“谁的墓地？”
　　“所有死去的人，谁死了都会埋在那里。”
　　“我的前任也埋在那？”
　　谢博有些意外，“为什么这么问？”
　　“这还用想么，他肯定死了。”陡川情绪低落
　　出乎他的意料，谢博并没有承认：“他的情况很复杂，但他没埋在那，因为他没有死。”
　　“那他去哪了？！”陡川有些好奇
　　“不知道，他是突然消失的，没人知道。就在你来的前一天，混沌不能离人，所以我们才那么着急招了你。”
　　哦，混沌，那个久违了的、好久没被提起过的狗头猴子。
　　“那个特别大的，人脸蛇尾……”
　　“下个月你就能见到他了，不用急。”谢博调侃道。
　　陡川一下从地上坐起身来：“什……什么见一下？！我明明看到他……”
　　“死了，被多足虱吃了是么？”谢博无所谓的笑笑，“我死了他都不会死，更别说多足虱那种低级生物。”
　　大橘吃的肚子滚圆，慢慢从屋子里走出来踱步消食。
　　“对了，我给你房东发了个消息，说你有急事回老家，把大橘一起带回去了，回来再还她。”
　　陡川被谢博的细致体贴感动的几乎落泪，多么懂人情世故又有诚信的牛角人。
　　“然后她给我报了个房号。”
　　陡川尴尬的问：“那你怎么回的。”
　　谢博戏谑的盯着陡川的眼睛说：“如果你需要，我到时候可以特批你半天假。”
　　陡川看着谢博，突然发现这个牛角人的眼睛又圆又大，星光落在他的眼睛里，像银河。
　　“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会说出这种缺德话的人。”
　　谢博在草地上笑的前仰后合。
　　陡川心口突然就感觉轻松了，抱起大橘，摸了摸它滚圆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