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上》雾里巫气的希

1、面试

　　“坐吧。”面试官帽子带得很低，口气也不太好。
　　可能是觉察到自己口气不太好，又补了一句：“请坐。”
　　陡川悄么叽的走上前挨着凳子边坐下。
　　倒不是因为他不好意思把凳子坐满，而是背后的猫包让他只能溜着边坐。
　　面试官低头看了会儿简历，半天没听到人说话，已经窝了半肚子火，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磨蹭，连个自我介绍都不会。抬起头，就看到一双黑漆嘛乌的大眼珠子正一脸呆萌的看着他，呃，他的帽子。
　　面试官下意识的把帽子又往下拉了拉，问：“养过动物么？”
　　陡川忙不迭地点头，好像突然想起来自己背上还有东西，蹭的一下站起来，把猫包放在地上，蹲下身，拉开拉链，轻轻松松从里面拿出一只大胖橘，看起来有二三十斤重，站起来举在手上展示。
　　“手劲倒是不小。”面试官自己嘴里嘟囔了一句然后又提高了音量：“除了猫还养过别的吗？”
　　陡川还在努力去捕捉前一句嘟囔，突然反应过来被提问了，忙不迭应声：“有的，仓鼠狗子什么的。”心里又默默补充了后半句，都看过别人养。
　　“啊，你会说话啊。”面试官带着些恶意又带着些遗憾的口气说道。
　　“……，这个岗位，要求不会讲话么？”陡川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其实他能理解，毕竟很多动物实验都用于医药方面的研发，要有保密意识也很正常。
　　“那倒没有。”面试官看着眼前这个呆瓜，故弄玄虚道：“主要是政策方面的考虑。”
　　那就是想申请残疾人就业的企业优惠政策了，倒是个有社会责任感的公司，陡川心中下了判断。
　　面试官心想，看这幅呆瓜样，不知道自己糊弄了自己什么，不错，你再多说几句争取一下，就是你了。
　　陡川心想，所以我不是残疾人到底行不行呢？猫还是借的呢，说好了下午要还的。
　　沉默，沉默是大橘的猫铃铛。
　　沉默中面试官热切的盯着陡川，陡川开始眼神飘忽，坐下也不是，蹲下更不行，只好站在原地，把大橘夹在嘎吱窝里，手指头下意识的缠着大橘的胡须打转转。
　　大橘被夹着难受，胡子又被手指头绕得不耐烦，一爪子拍过来，陡川“啊”了一声，把猫扔在地上。
　　面试官的神情慢慢从热情变成不耐烦，突然“啪”的一声，合上夹着简历的文件夹。
　　陡川心说：完了，露馅，丢人，社死，为什么世界还不毁灭！
　　“欢迎加入山上生物。以后就是同事了，你可以叫我谢博。”面试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眼前，正热情的握着他的手，上一秒脸上的不耐烦，一瞬间就换成了笑靥如花。
　　“来，这是合同，看看没问题就签了吧。”面试官一边拉着陡川来到自己刚才面试官的座位上，一边塞给他一支笔。
　　“这个，您不用再看看，再比较比较？”
　　“不用不用，我看你就最适合我们公司文化了。”
　　“那个工作内容和待遇……”虽然现在大环境不好，虽然工作不好找，但陡川还是保持着最起码的神智清明。
　　谢博一把把陡川拍坐在座位上：“主要工作就是饲养，至于怎么养随便你。每天24小时不难能离人，费用实报实销。”
　　什么动物这么金贵？24小时不能离人，嫁接了狗头的猴子么？
　　“不打卡不考勤，偶尔要请假，大老板口头批准就可以走，带上混沌就行。一定一定要记得混沌不能离人。”
　　馄饨？狗头猴的名字？那是不是还有小笼包，蒸饺，锅贴？
　　“我们大老板经常在外出差，平时不怎么回来，大家就是各自管好自己的事，没什么上下级之分。”
　　哦哦，这个倒不错，扁平化的组织，打破深井，自由赋能。
　　“公司包吃住，不休假的时候24小时封闭式工作。”
　　这个有点难，陡川有点犹豫着想起身，24小时封闭，和坐牢有什么差别。
　　“月薪三万，年底15薪。交五金，通讯交通用餐实报实销，年终奖30万起。”谢博手上使劲又把陡川按了回去。
　　陡川利落的签下大名，但凡有一丝犹豫，都是对混沌的不尊重，虽然还没见过，但陡川对这只狗头猴已经充满了怜悯和喜爱。
　　假如它真的是一只狗头猴，为了人类健康做出的风险值得任何一个陡川肃然起敬。
　　什么工资年薪，在这只伟大的狗头猴面前又算什么呢？当然，如果可以的话，陡川希望被嫁接的狗头不是来自于某只哈士奇。
　　签下自己金灿灿的大名，陡川对新公司的福利充满了期待，日常用笔的手感都这么好这么土豪，工作环境一定差不了。
　　等一下，还有个关键问题没问，陡川突然想起：“那个，谢经理……”
　　谢博笑嘻嘻的回答：“怎么啦？陡同事。”
　　“万一工作没做好有处罚么？当然我会努力做好工作的，但是这个意外也可能会有。”
　　“你说的工作没做好具体指什么呢？”谢博好奇地问。
　　“就是万一混沌没有成活……”
　　“这个你放心。”谢博弯下腰来，鼻尖几乎对上陡川的，一字一句的回答：“混沌死掉的概率，比你工伤死掉的可能性小多了哦。”
　　切，这么自信。等一下，工伤死掉是什么意思……
　　陡川抬手想把人推开问清楚，结果忘了手上有笔，手一松，笔掉到了地上，声音清脆。
　　可惜了可惜了，就算不摔坏，也少不了划出几道印子，陡川一脸心疼。
　　“没事没事，我来捡。”
　　面试官殷勤的弯腰替陡川去捡笔，帽子却掉到了地上，露出一头乌黑有型的头发，被帽子压的有点乱了，陡川鬼迷心窍的就伸手去摸，好软好顺滑，像海里的水草。
　　谢博抬起头，一脸狡诈的问：“手感怎么样？”
　　陡川眼睛有点发直：“好摸，咦，这里怎么有点硬，头虱么？头虱没这么大呢，啊！”
　　一股强电流顺着手从陡川全身通过，陡川哐啷倒地，抽搐昏迷。
　　刚才还殷勤备至的面试官慢条斯理地捡起笔，又捡起帽子，拍了拍灰戴回去，收起合同，也不顾自己的裤子，直接半跪在地上把陡川拉起来扛在肩上，转身消失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