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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该脱就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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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箂只觉得旁边白花花一片,这男人竟然把衣裳脱得几乎精光,明晃晃地晾着肌肉,坦坦荡荡地冲她走过来,羽箂很平静地抬头看了一眼,就开始摆弄手边伤药
“...坐下吧”
她把头低得太过迅速,周容尘忍不住低头自审了一下,确实亵裤没露出来,才苍白着脸席地而坐
羽箂蹲在火边燎烤匕首,神色凝得很重,周容尘肩上估计是在林子外受的伤,因为刚才生死战斗,这会儿已经血淋淋彻底染成了红色,竟然还透出点黑色的中毒迹象,上身大大小小全是伤口,更别提他胳膊和背上,刚才林子里的白色异兽抓出来的三道爪印,血肉翻飞的地方青紫一片,已有溃烂之势,深可见骨。
随便一道伤口都能干倒一个壮汉了,他竟然死撑到现在,人看起来昏昏欲睡,但意识竟还清醒着
“你肩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先不忙处置,被白魊(yu)抓伤的不能再等,毒至全身溃烂则药石无医”
周容尘侧靠着石壁,身上受了不少内伤,伤口又不知道那怪物留下的什么毒,肉眼可见地在溃烂,他已经分不清是伤口还是全身,全都灼烧疼痛得要命,很模糊地听见羽箂的声音,沉重的眼皮微抬了一下
“原来那怪物叫白魊,什么来历”
羽箂又往他嘴边塞了一颗补药,“上古时期,羽山部族有一支特殊士者,这些士者聚阵施术,可窥探千里之外,上古人间战乱如炼狱,全靠他们,换来部族一次次生机,...”
她另一只手却已经悄悄举起了匕首
“——啊”
紫青色的一块腐肉,生生从周容尘的手上割了下来,羽箂快速把裹了木头的咬布塞进他嘴里,周容尘全身冷汗都盗出来了,半边身子疼得发抖,只来得及虚脱地睁眼,很复杂又无力地瞪了羽箂一眼
羽箂轻呼了口气,第一下已经开动,后面还有得疼呢,她抽出银针封住周容尘的几处大穴,又一刀划开了这人的皮肉
“——哼嗯...”
“...直到有一次,羽山最美的鸟传来消息,说洪水将至,有避祸船舟停靠在虞渊,也就是太阳落山之处,士者聚眼力遥望,果然有船,在太阳的灼热下安然无恙,所有人都相信了这艘船可以逼祸,为了——”
她划开有毒的腐肉,就会掏出红色的观音丹心直接碾碎,再细敷洒在伤口,刚处理了一个伤口,她已经碾碎了两颗丹心,而周容尘已经疼得几乎没有知觉
“为了使得全族免遭覆灭,士者们决定施展禁术,将眼睛看到的外物带到面前,他们取梧桐树汁画阵,以自己眼睛为祭,将虞渊的帆船拖了过来,太阳之灼烧非常人所能抵挡,他们的眼睛有了实体,在天的另一边被焚烧殆尽”
周容尘模糊中又看了眼羽箂,看她的脸有没有因为皱眉鼓起来,又觉得应该问一句“那洪水来了吗”,但因为嘴实在失去了自由,索性也就作罢了
羽箂头也不抬地处理伤口,口气始终淡淡地
“后来洪水果然来了,鸟兽皆无所逃,羽山部落躲进帆船,妇女孩童和老人们被塞进最里层,首领长老等进入第二层,最外层站的壮士,是部落最强的战斗力,这些失去了双眼的士者,却没有了一席之地,被舍弃在船下,”
“羽山被淹没之前,他们以船上剩余的太阳灼气,召唤烈火,屠尽了部落首领与妇孺。”
“后来船飘荡水面,那些士者情绪崩溃,自愿沉落羽山深处,摒弃了人性,成了身负剧毒的异兽白魊...”
羽箂几乎是一刀一片血肉,刮走腐肉或者削去骨头上的毒素,每一下都快狠准,因为没留思考的余地,所以把故事讲得非常缓慢,
等周容尘的伤口处理完,周容尘早就疼昏过去,露出来的肌肤不是被血染红,就是毒青色,其他地方都苍白得不成样子,
“看来你打斗中有特意避过要害,很有作战经验”
羽箂不清不楚地嘟囔了一句,碾碎了一颗观音石,包进了伤口处,
丹心已经开始发挥功效,周容尘身上的青紫毒色开始消褪,羽箂快速处理了伤口,才小心翼翼拿走了这人口中的咬布,里面的木头早就咬碎了,
对着这昏过去仍旧疼痛难忍的面容,羽箂忍不住解释,“这镇痛木在白魊面前作用不大,观音石洒上去之前,也不敢给你用减轻疼痛的药物。”
她洗去满手的毒与药,重新检查了一遍周容尘,观音石不愧是能活死人的“神药之首”,只这么一会儿,他身上白魊腐蚀的伤口已经止血了,脸上的毒气也消散不少,羽箂看了一眼他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布满汗珠的额上还沾有一块蘑菇地污泥,觉得不怎么好看,便抬了手轻轻拂去了
周容尘的睫毛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但羽箂的注意力全在他的姿势上,身体很扭曲地侧靠墙壁,不管是昏倒还是睡着,肯定难受得要命,
“你身上的伤位置不好,虽然不舒服,但就这么着吧”
“......”
羽箂下了结论,拿了小盆,上墙壁接水去了
。。。。。。
周容尘是被一阵香味叫醒的,身体先一步醒来,他本以为伤口处会痛不欲生,但实际上却没想象中那么疼痛,伤口处反而很清爽地,感觉到一阵热灼感席卷全身,他垂眼看见盖了自己大半个身体的毛毯,没瞧出动物种类,而后,才看向面前烤火的身影
羽箂正架着火烤兔子,旁边竹篮里还放着处理好的两条蛇,看样子也是一会儿的烧烤材料。她面朝洞口,背后是流水的洞墙,侧面才是安置周容尘的地方,瞧他醒了之后眼睛转了一圈,还盯着毛毯瞧了半天,羽箂决定看在他受苦的份上满足他的好奇心
“昨晚下了一宿小雨,雨天夜凉,我就给你盖了个毯子”
羽箂清洗干净的头发正是最柔顺的时候,阳光洒在火堆上的时候,也带去了好几抹光泽,周容尘觉得这和趴在怪物堆里挖泥,而又披头散发的人,又是截然不同了,他默默垂下了目光
“什么时辰了?”
“你不饿吗?”羽箂悍然卸下一条兔子腿,深谙关节嘎嘣脆之处,先啃了一口,顾不上继续讲话了
周容尘这才感觉到自己胃的存在,觉得饕餮能吃天下也不是不可信,他扯着毯子就站了起来,扶着墙壁还歪了身子,不知是因为饿的还是身上的伤,或者因为他这一宿别扭的睡姿,
羽箂处理伤口又清洗自己,忙活了大半夜,给周容尘扔了毛毯就跑石床上睡觉去了,为防周容尘打扰自己好眠,她还特意给人撒了点沉睡粉——小剂量迷药
这一宿睡到日上三竿,她又跑山里四处忙活,等把饭都摆在身边,差不多都到黄昏了
周容尘走近火堆才看清,除了兔子和处理好的两条草花蛇,竟然还有两只鹌鹑,满满一竹篮洗好的野果,旁边的竹杯也接好了清水,
羽箂并不护食,每一样都有周容尘一份,他也坦然坐到了旁边,喝了水,接过了烧烤的重任,他串得极慢,烤得极慢,火也生得极温吞
羽箂没上手,饶有兴致地在旁边,反正吃过兔子,也没那么饿,手托着脑袋看热闹挖苦
“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背不能睡,这位公子,你这身子,绝对是铁板钉钉的富贵命”
“...”周容尘费劲巴拉给手里的烤蛇翻了个面,没好气看了她一眼“那你是什么?干这么多活,劳碌命?”
羽箂伸长了手臂挑拣竹篮的青果“算命先生说我是仙人托生,受点苦难是应该的,早晚有得道成仙的那天”
周容尘慢悠悠转动烤架,“受点苦难就想得道成仙,那岂不遍地活佛”
她嘎嘣咬了一口,摇摇头“佛者不多,魔者也数得过来,但这世上大部分人,都忙着修仙呢。”
周容尘听后笑了笑,也拿过一颗果子,慢慢啃着
“你跟几年前有了些变化”他差点没认出来
“五年又不是今天明天,那会也看不出来你能闯野林,受这样的伤啊”羽箂看了眼他身上的裹满的纱布
周容尘想起那个一身明媚的小姑娘,才两面就换了两身绸缎与妆容,海边是利落的红色罗裙,桃花树下又换了一身黄杉,不同的发髻至少配了五六种发饰,
现在这身粗布麻衣,与随意松散的头发,还真让人吃惊,他偏头看了眼自己已经光秃秃的软剑,倒是没有说话
“这毯子是什么动物做的”他抬抬身上的毯子
“这个?”羽箂耸了耸肩“羽山上所有白色动物的皮毛,全在你身上了”
周容尘点点头,盯着一边冗长的线头和歪七扭八的缝合线,憋了半天说了句“你手艺挺好的”
“...虽然不是我缝的,但谢谢夸奖”
周容尘始终吃得很慢,烤得慢嚼得慢,慢到洞外的黄昏逝去,天色又晚,羽箂本以为还要应付很多问题,但对方意外地沉默,她从火堆旁等到了石床上,铺盖上另一块毛毯,趴着看那人收拾火堆的残局,同样是出奇的缓慢
“近来有一种新编的戏舞,台上的戏子们随着丝竹管弦舞动,动作极其缓慢,我看你要去,涂脂抹粉一下,准能站在正当中,全城女子可为你摇旗呐喊,画像著书。。。”
羽箂慢慢闭上了眼睛,睡过去之前迷糊地想,似乎还没想好该怎么跟这男人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