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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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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晚上八点零七分,桑也穿过来的第二分钟。
是非常俗套的小说和非常俗套的剧情,俗套的人设演着俗套的故事。
上流圈子的聚会,满眼华丽处处陌生。
桑也一身素,混在昂贵的礼服中间格格不入。
白色病房和熟悉的消毒水味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的是皮鞋高脚杯和混乱的香水味。
突然变化的环境和耳边略显尖锐刻薄的声音叫她好似沉进了一片海,手心是汗,眼睛里迷茫,窒息感扑头盖面而来。
她的不自在肉眼可见,紧张以一种夸张的方式表现出来。
呼吸急促,面色苍白,视线飘忽。
“怎么了,说你两句还打算晕在这了?”
“想吸引别人注意你?那你这手段也太好笑了点,这里的男人个个见多世面,看不上你。”
名义上的父亲跟姐姐一唱一和,模式化的恶毒配角台词加冷眼鄙夷。
桑也算不上正常的脑子不懂现在的情况,她猜可能做梦,也许干点什么能解脱。
于是她捂住耳朵,毫不顾忌地发出了尖锐的爆鸣。
“啊——”尖叫出口的时候,废物继父跟恶毒妹妹几乎同时愣在原地,被误伤的还有一旁的名门贵族一二三四五。
在场视线被聚焦。
桑韦凡压住想吼她的冲动,愤愤推了她一把,低声怒喝:
“你别他妈给我丢脸,今天带你来这,顾总你必须得见,少整这些动静!”
没什么身份的小人物能来这里本就不容易,卖女求荣现代版,能被人看中是福分。
桑瑜冷嘲热讽:“真够显眼的,换地方巴不得所有人看你,以前半天不吭一声。”
宴会厅中央的人不多,显得他们更加突出。
桑也的尖叫并没让她回到原来的世界,她浆糊一样的脑子觉得有必要找一根绳子,于是她开始望向周围。
像害怕的孩子找一个盒子一样目标明确。
眼前的两人没看出她异常,男人甚至因为觉得丢脸黑着脸一路推搡,想叫她退到角落。
这莫名的压迫感对桑也而言显然是不小的刺激。
她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桑韦凡强压怒火,恶狠狠骂了一句:
“贱骨头,你是不是有病?”
桑也终于仰起头,给出了她“有病”的反应。
她抬手,挥手,有劲带风,力度了得。
“啪”一声脆响。大庭广众之下,女儿扇了爹一耳光。
站在一旁的妹妹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换方向反手回来,又是一声。众目睽睽之下,同一个人以姐姐的身份又扇了妹妹一耳光。
年轻的脸打起来更清脆响亮,放炮似的两声成功让桑家三人成为主场聚焦点。
有人轻声侃聊,有人嬉笑好奇。有钱人一样爱吃瓜。
微微嘈杂里只有一双眼睛不咸不淡地落着,似乎置身事外,对这一切漠不关心。
桑也混沌的思路在攻击行为结束后还是没清晰。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找根绳子。”
她环视一圈,没发现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替代物。
那是一根领带。
被盯上的男人生得很精致出挑,眉眼唇鼻都优越,骨相了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地方叫他觉得闷,正弯曲手指勾着领带松出一个口子。
桑也的行为跟思路几乎是一条直线。
她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
谢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然冲过来的女人扯住了领带。
谢远的黑色领带忽地绷紧,男人微微皱眉,掀起眼皮看过去。
这是张嫩生乖巧的脸,没有化妆,长发胡乱地落下来几丝几缕,在盛装出行的现场显得很是狼狈随意。
一般这种传统对视之后这标准的灰姑娘扮相是要被夸清纯脱俗的,王子一见钟情,命运齿轮开转。
谢远很给面子,对这乏味生命里突然出现的插曲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包容。
不至于一见钟情,单纯好奇她想干什么。
因为那张脸上的那双眼睛实在跟这里太难融洽。
茫然不解、不知所措、张牙舞爪。
不是社会化的紧张。
像千里之外不谙世事的某种野生动物被拉进陌生大城市,原始纯粹到不正常。
她很害怕,而他觉得新鲜。
谢远身边的花衬衫看看他,又上下打量一眼那莫名其妙的姑娘,嗤笑一声:
“碰瓷新路子?上位办法改朝换代推陈出新,躲过泼咖啡的,碰上个扯领带的,挺有创意。谢总你艳福不浅。”
不远处怒火中烧的桑父在看到这样一幕时停住了迈过去的步子,捂着脸恼羞成怒要算账的妹妹咬牙愤愤,决定先把账放一放。
桑也大概是疯了,才在这种场合干出这种事。
老套小说都有一个一手遮天的家族,刚好这里姓谢。谢家在这里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不好惹,惹不得,位高权重。
所有人都在等这场热闹的后续,或者说看这疯女人的笑话。
桑也捏着领带,目中无人,有的只是那根“绳子”。
谢远没因为她的荒唐冒犯生气,只是慢条斯理一手解开领带,仍由她抽过去拽在手里。
花衬衫瞠目结舌:“你被夺舍了?”
谢远:“我明天会跟苏家的女儿解除婚约,换这个新的怎么样。”
花衬衫:“你嘴疯了还是我耳朵疯了。”
谢远没说什么,他顶着规矩在谢家活完一轮,玩乐跟爱这种东西在生命里没占多少分量。
重生回来,看得很开。
他需要一些刺激,需要一点有意思的事,需要一小剂打破常规的疯。
上一次活,婚约是是娘胎里定的,最后因为一些不可抗力解除,女方先提的。那个女人很清醒,算是这本书里算得上比较有脑子的人物。
和平解约,放过你我。
谢远把走远的思绪往回拉,看向眼前陌生的女人,视线从那双眼睛挪到她手上,顿了顿。
桑也正把领带放在手腕上笨拙地绕圈,她的动作不熟练,用上嘴才勉强拉紧。
自己捆自己。常人思维难以理解的行为。
人群里的议论声和异样眼神没停过,好似看笑话。
“你说她是会被甩地上还是被保安拖出去。”
“桑家这女的够不要脸的。”
“以前不挺唯唯诺诺安安静静的,现在怎么这副德性,被家里人逼出毛病了?”
谢远离得近,看得出来她确实不太正常,是那类不受自己控制需要吃药的不正常。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疯姑娘。
闹剧持续到现在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收尾,谢远性子不好琢磨,杀伐果断,冷清冷意又矜贵沉稳,是容不得自己跟这种笑料扯上关系的。
但叫人出乎预料的是谢远伸手拉住了领带的另一端,帮忙系了个结。
他侧头看她,旁若无人,像在问“然后呢,你要干什么”。
桑也迷茫的脑子在双手捆上的一瞬间清醒了半秒,很有礼貌说了声“谢谢”,没再有下文。
谢远不再管闲事,起身准备走,到门口才发现那人一直跟在身后。
大概因为谢远默许了她抢他领带这种荒唐事,以至于在场人员没冒然上去拦。被扇了巴掌的两位亲人被迫充当了接下来的笑料。
富丽堂皇的建筑外是暗透了的天。
花衬衫叫方寻桓,成天寻欢,像是闻着瓜味的猹,跟着出来了。
方寻桓:“看不出来你比我还会玩,大庭广众,领带捆绑,你的不近女色稳重内敛呢,不是最讲条条框框了,家里规矩又多。”
谢远遣走了司机,站在车边笑笑:“想通了,以后向狐朋狗友学习。”
方寻桓打个哈哈:“点我呢。”他下巴一抬,冲站在一边的桑也指了指,“你认识?桑家名声挺臭的,喜欢这挂你找我物色啊。”
谢远:“不认识。”
谢远上车,方寻桓顺势搭车,桑也愣两秒,有样学样打开车门也坐了进去。
两个男人一个看后视镜,一个扭头朝后,欲言又止。
方寻桓:“你这么自然吗?该回去了妹妹。你要钓的男人很可怕,油盐不进不吃你这套,差不多行了。”
桑也瞄了一眼:“不可怕。”
谢远扬眉,笑笑拆台:“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这套。”
方寻桓:“清醒点,你什么身份,她什么档次。你们家容不得这种货色。”
谢远焦点落在望不到尽头的路的远处,一些狼狈不堪的回忆在脑子里草草走过一轮,他漫不经心笑回:
“死了都是一捧灰,还分上高低贵贱了。”
方寻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谢远。我闭麦了,尊重祝福。”
谢远发动车子,后瞥一眼:“去哪。”
方寻桓:“老地方。”
“没问你。”
“……”方寻桓沉默,回头:“他跟你说话呢妹妹。”
车上被cue的第三人正盯着窗外的路灯,反应了两秒,“医院”两个字到嘴边又被咽下去。
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跟那个一尘不变枯燥乏味的房间相比,外面有点可怕,但也很漂亮,她没见过。
于是她反问:“你去哪。”
谢远想了想,没说话。
方寻桓搭腔当嘴替:“他回家。”
桑也听到这个字明显眼睛亮了亮,满腔期待问:“我也能回家吗。”
方寻桓沉默两秒,汽车已经发动开在路上,正遇到红灯。
他皱眉扭头看向谢远,伸手点了点自己脑袋,轻声问:“这女的是不是……”
谢远淡淡:“现在才看出来你脑子也没好多少。”
方寻桓:“那得去医院啊。”他直接而坦然地转过去,问得倒是婉转很多:“你之前住哪,房间是白色的吗。”
桑也点头,说了个医院名字,除了手上绑着领带,看起来还挺正常,有条有理。
方寻桓轻声对谢远念叨:“没听过,搜不着,编的?”
桑也在后面回:“没有编,是真的。”
方寻桓没搭理她,翻着手机整合信息跟好兄弟交代底细:“名字叫桑也,没查出来有精神疾病,虽然内向被家里人欺负挺惨,但一直都蛮正常的,就是性子软弱一点。就近找个地方送进去吧,通知下她那不上台面的爹。”
他说完总结:“没准装的,留个心眼。”
谢远看起来不太在意,把车靠边:“你到地方了。”
离目的地还有一条街的方寻桓敢怒不敢言,被迫提前离场。
车上剩下他们两人。没了花衬衫的聒噪,空气忽而就静了下来。
桑也:“我没有骗人。”
谢远:“没说你骗人。”
桑也:“我听得懂那个人的话。虽然很奇怪,但是,我不是我,我……突然到这里来,变成另一个人了。”
她说完又问:“你是不是不相信。”
谢远驾车往前,两三公里之外就是本市的精神病医院。
谢远:“我死过一次,你信吗。”
话出口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也可以在那里找个病房。
桑也轻轻“哇”一声,凑过去眼睛亮亮:
“信。你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