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和冬青》废物猫

2、清爽明朗的第一天

　　江小鱼走在楼梯上，胸膛里的心脏砰砰直跳。
　　和林冬分开时的画面一直在江小鱼的脑海里挥散不去。朝阳，初春，和一个干干净净的少年。不那么刺眼的阳光涂抹在林冬清秀的脸上，金黄的粒子跳进他的眼睛里，泛着微微的光辉。眼神又是那么隽永，澄澈。他笑着说话，温和地告别，轻柔地又好像带着一点强势地告诫“好好学习，不要想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
　　“怎么可能嘛，林哥。”江小鱼猛地停下了上楼的脚步，喘息着，试图平复逐渐加速的心跳。“怎么可能不去想杂七杂八的事情啊！”
　　江小鱼捂着发烫的脸，脑子里却不自主地回忆林冬的一个抬手，一个呼吸。
　　太犯规了，太过分了，不可理喻，不能理解！！林冬永远踩着江小鱼心中那根弦，一举一动都带动了江小鱼的情愫，让江小鱼难以自拔。
　　但很快，悸动逐渐变质，一股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激烈感情横冲直撞，撕裂心脏喷涌而出，让江小鱼因为林冬而火热的身体遍体生寒，毫无征兆。
　　沉迷相处时蜜糖风味的情愫暧昧，在清醒时分唾弃自己毫无理智，不知节制和廉耻。一万张嘴张张合合，反反复复地狂叫这一个听不清的词语。这一万张嘴是江小鱼从出生以来的噩梦的本源。江小鱼无数次梦见自己被他们包围，逼近。即使在现实世界，它们也好像时不时地出现在江小鱼生命的角角落落。
　　江小鱼万分渴望林冬能戳破那岌岌可危的窗户纸又不那么坚定自己能接受那一天的到来。张张合合的嘴像梦魇，嘴里的那个词模糊不清，但它每每在自己脱离情海狂潮的那一瞬间变得异常清晰。眨眼之间，再蒙上模糊的水痕。
　　江小鱼放弃了去探索那种极端的阴暗情绪，就和往常一样，那是一种人类在危险之前趋利避害的本能。心脏的跳动回复如常，情绪回复平静，呼吸逐渐缓和。重新提起手里的提包，抬脚走上通往五楼的台阶。
　　开学的第一天，有人神采奕奕，有人疲惫不堪，有人彻底疯狂，纵显人间百态。属于人间一员的高二十三班也不能免俗。江小鱼左脚刚刚踏进教室，就被自己的前桌兼朋友的安雨琦拉住手臂“小鱼”安雨琦可怜兮兮地撒娇“江湖救急，help me”
　　不由分说，江小鱼被迫跟着安雨琦走向自己的座位，被自觉地拿出自己的作业。教室里一片火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碳素笔冒烟的气味。卡着学校开门时间冲进教室的莘莘学子，都在为了完成寒假作业而拼命。
　　高二十三班的班主任是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姓唐名兰，在一众一眼能止小儿啼哭的衣水一中班主任里格外与众不同。人如其名，教语文的唐兰女士从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文雅知性又洒脱豁达的气质。于是，即使在开学第一堂班会课上，没写完作业的同学仍然偷偷摸摸地盲写作业，力图用狗都不认识的字体在各科老师面前蒙混过关。而写完作业的同学则或多或少地帮补作业要走火入魔的好同学糊弄两笔三笔，力求在师们看在他们起码还装模作样地写了一些的面子上不要大开杀戒。
　　唐兰女士站到讲台上，轻轻拍了拍讲桌“好了，无论是完成作业的还是正在赶死线的同学，现在都放放手下的事情。今天我们高二十三班转来了一位新同学”话音刚落，从门外走进了一位男生。
　　该怎么形容他呢？用帅气过于大众，用凌冽又过于锐利。应该是高原上晚夏傍晚的风最能形容吧，清爽又不失盛放的热烈。“同学们好”他站在讲台的一边，落落大方“我叫孟处青，从盛霖实验转到衣水一中，希望和大家友好度过接下来的高中生活”
　　江小鱼和大家一起为新同学的到来鼓掌以表欢迎。礼仪尽到，就微微低头忙着手下的，属于安雨琦的英语作业。刚刚写了几笔，一个纸条飞到了作业上，“我刚刚仔细看了一下，新来的孟同学真的很帅。超级大帅哥。”是吗。江小鱼在面对陌生人时并没有盯着别人脸看的习惯，没看的仔细。孟处青走到自己的座位也恰巧要路过江小鱼的旁边，趁着这个机会，江小鱼假装问邻桌问题的间隙，正大光明地看了几眼孟处青，然后转过头去继续补安雨琦的寒假作业。
　　有一张纸条飞到江小鱼的面前“帅气吧”江小鱼仔细想了想，顺手扯了卷子的一角白纸，“确实”，悄悄地塞到了安雨琦的椅子缝里。大约三分钟后，安雨琦扔回来一张写满字的字条：
　　是吧是吧，你看，帅气转校生，这是什么？这不就是妥妥的言情小说的配置！帅气的冷酷转校生在进入新的班级时对天真开朗的美丽校花一见钟情，阴差阳错间成为同桌却互相看不对眼，成为整天吵吵闹闹的欢喜冤家。冷酷帅气的转校生突然认识到了自己对校花的感情，正打算暗搓搓告白。但是！美丽校花竟然有一个一直仰慕的清冷学长，而且他们还暧暧昧昧纠缠不清！一天傍晚教室里除了转校生和校花没有别人，转校生就在这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下强……
　　江小鱼没再看下去，冷着脸把纸条揉吧揉吧团成一团，扔回了安雨琦的位置上。难为她在短短三分钟的时间里编出了这么一出离大谱的大戏。
　　安雨琦，江小鱼最好最好最好的挚友，没有之一。理科天才少女却天天沉迷言情小说，总是拿着冒着粉红泡泡的眼睛荼毒世界。灵动可爱，好吃懒做，闪亮耀眼，YY之神。按理说江小鱼和这种人绝对不会成为好友，尤其是成为灵魂挚友。但生活总是那么奇奇怪怪。如此相性不合的两位女孩在一个平平淡淡的日子里，因为一场临时的排球比赛结缘，好运地从小学，初中，高中一直在一起，就好像上辈子，不，是在某个平行世界里就曾经同甘苦，共患难地走过了很长的一段路途，磨砺出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
　　放学的铃声响起。江小鱼和安雨琦边聊边同以往的任何一天一样，在校门口旁边的公共长椅上等高三的放晚学。索幸今天才是开学的第一天，高三放学的时间不那么晚。上千的人同一时间从校门口涌出来，江小鱼翘首以盼，希望看见林冬。
　　安雨琦瞅瞅江小鱼自认为隐秘的打量，又瞧瞧从学校涌出的人流，随手把胳膊搭在江小鱼的肩上，笑嘻嘻打趣“哎呀，不就是一天没见面嘛，好着急哦，男朋友哦”熟悉的热度重新爬到脸上，江小鱼转头警告“别乱说话，没有”“嗯嗯嗯，没有”安雨琦胡乱点着头“小鱼你知道一句名言没有？林哥，林哥，快变情哥哥”“安雨琦！”江小鱼“带着你做梦听到的名言别说话好吗。”
　　安雨琦一反常态，看见江小鱼炸毛也没像平常一样收敛“谁说是梦里听见的，就不能是我在平行世里学到的吗？”
　　高三的人走个七七八八，林冬依然没出现。就在两位少女快要等急了的时候，林冬才从学校里出来。
　　天色已经黑透了，路灯支撑起了浓重的黑雾，给人类提供了窄窄的活动空间。林冬看见了长椅上的江小鱼和安雨琦，径直走向前去。
　　三人在路灯的指引下一起回家，聊天聊地，从海到山，从神到鬼。笑止不住地从嘴里溜出来，这是这个年纪特有的快乐，无厘头的，缥缈的快乐。林冬和江小鱼偶尔的对视碰撞，安雨琦时不时意味深长的怪笑，让这还透凉的夜路变得不那么难熬。
　　在林冬江小鱼和安雨琦即将分手时，安雨琦嘻嘻哈哈地，像往常一样开着玩笑，问林冬“今天出来那么晚，是因为被社团里的漂亮学妹绊住手脚了咩？”林冬连忙告饶“哪有，谁也没有安学妹漂亮，再说，”林冬笑笑，轻轻地，怕被别人发现似的看了一眼江小鱼“哪敢啊”
　　安雨琦似乎是满意了，点点头，像一只高傲的黑天鹅，转过身摆手道别
　　“那明天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