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春》面冷

12、番外三—暮秋

　　处理完哥哥的后事，母亲仿佛苍老了几十岁。我从前不相信人可以一夜白头，直到看见母亲的头发仿佛落满了雪。

　　三月末，我转到浔城治疗，医生说只能换肾脏，我拿不出钱，可即使能拿出钱，匹配的肾源亦如沧海寻针。

　　绝望之际，我遇到了洛医生。我还记得他十三年前曾在西北乡下住着，我时常找他玩。我忘不了他，是因为他和洛彦哥是我人生中所见过最惊艳的人，而他还记得我，我却不知道为什么。

　　他主动要求做我的主治医师，还替我出了所有费用，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他很负责，就像得病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

　　他偶尔也会发呆，站在窗前，沉默地看着手中透明包装纸的糖，很久很久，一言不发。

　　我问他这是什么牌子的糖，叫什么名字，他总会摇摇头，声音又轻又平缓：“这不是糖，这是药。”

　　他把这颗药塞进嘴里，肯定又苦又涩，不然他怎么会流泪。

　　洛医生告诉我，他替我找到了匹配的肾源，却不能告诉我那个人的姓名。如果可以，我想知道他是谁，想要当面感谢他。

　　手术漫长而成功，一个月后，我可以出院了。洛医生站在医院门口，向我道别时，只说了一句话：“好好爱惜自己，不要辜负别人给予你的新生。”

　　走出很远，忽然想回头，却看见洛寒舟还站在门口。他的脸在遥远距离和人潮之后变得模糊，再也看不清。

　　我忽然想起洛医生站在窗前，将那颗药塞进嘴里的样子——他流着泪，像是暮秋时节满街沙沙晃动的梧桐树叶，苍凉而又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