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文丑（有幸）》月见明

2、雪似故人人似雪

　　“明明是初冬，这样的雪很少见。”

　　“嗯，少见的。”颜良与文丑并肩同行，目光却不受控制的落在文丑身上。

　　细密的雪斜斜的吹着，一丝一缕落在文丑的发梢与眼睫，晶莹的雪花随着文丑的睫毛忽闪忽闪

　　有一瞬间，颜良觉得广寒宫清风傲骨的仙子也不及文丑三分

　　“好冷啊…”

　　文丑说话的尾音很长很轻，仿佛在和颜良说话，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迷蒙的错觉。

　　颜良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文丑又想到了那件事，每次文丑想起，都是这副神情，疏离的，落寞的，仿佛人间不是他的

　　颜良的心钝痛了一下，“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心里这样想着，居然不知觉的说出来了。

　　文丑笑得温软，伸手掸落颜良头发上的雪：

　　“怎么能怪你呢，你那时候那么小，你不过比我长一岁，兄长。”

　　要怪也只能怪你母亲，你父亲，还有参与那件事的所有人，我都不会放过的。

　　文丑从记事起就生活在颜府，颜府很大，很宽，有很多假山和庭院，文丑那时很喜欢那里，尽管自己的母亲在颜府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可母亲空闲下来时，总是和自己玩闹，教自己识字，读书。

　　“娘，你教的文字是什么呀，我看长公子读书，先生教的不是这些呀?”

　　“阿文又去偷看长公子读书了，不行的，阿文，如果被主母发现了…”

　　“主母不会发现的，阿文很聪明的”小文丑毛躁躁的打断母亲讲话。

　　作为婢女的孩子母亲哑然失笑：“还是要谨慎些，知道吗？”

　　“知道了。”

　　“这是娘家乡的文字，阿文知道吗？这里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很远，不在这里，所以文字当然也不一样呀。”

　　“哦……”小文丑似懂非懂：“那为什么娘要留在这，不回家乡去?”

　　那个仍然美艳动人的妇人眸光突然暗淡下来，轻抚着小文丑的头发，缓慢的梳着，没有回答。

　　时光荏苒，从文字开始，文丑渐渐意识到母亲可能不是一名普通的侍女，文丑开始有些害怕了，也许普通，才是一种幸运。

　　家主总是对自己好像比对其他仆人的孩子要好些，譬如管家也有小孩，但是家主却从来没有问过，反而常常会问自己好不好。

　　文丑凭直觉的就抵触家主，没有理由，尽管他会给自己一些小点心。

　　也许是有理由的，文丑总是觉得家主太……不知道，很假，对！就是很假！小文丑默默思考。

　　长大了，文丑才知道，这不叫假，或者说，只有一个假字形容家主太单薄了，这叫虚与委蛇，这叫沽名钓誉，这叫人面兽心！

　　家主…根本不能算人……

　　一阵冷风袭来，文丑冻的瑟缩一下，又将思绪拉回来了

　　颜良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落在自己的头顶，挡着斜风吹来的雪珠。

　　文丑微微仰头看着他，颜良似乎…总是比自己高一点儿，从小时候就是。

　　“回去吧，太冷了。”

　　“好。我给你煮姜汤。”

　　“不用了。”

　　“用。”颜良眉头微皱，目光灼灼的盯着文丑。

　　文丑看着他这个样子便笑了，知道他这样是自己这么劝说都是徒劳的。

　　“少一点，吃不下了。”

　　“好。不能着凉了。”

　　颜良的表情似乎没能跟着语气转换回来，眉头仍然蹙着，文丑见着轻笑出声：

　　“这么好看的眉头，怎么总是蹙着呀？”

　　颜良耳朵又有些红：“不好看…我不好看……”

　　“谁说的?兄长哪里不好看了?”文丑挑眉，“兄长是好看的。谁胡言乱语我就割了他的舌头。”

　　“来，兄长，我替你修眉。”

　　不由分说，文丑拉着颜良就回偏房，摁着颜良坐下，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很小心的替颜良修眉。

　　颜良面前是一张放大的美人脸，凑的近了颜良更加能看清文丑那精雕细琢的五官，卷翘的睫毛，眼睛也是带些青绿色的，又比头发的青更清浅些…

　　颜良想起第一次见到文丑，就是被这双微绿的眸子给吸引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这么与众不同的小孩。

　　不是没有漂亮的小孩，一些世家子弟的小公子们长的都很不错，只是……文丑要更漂亮一些…

　　文丑的样子是在太抓人了，发色和眸色都与众不同，小时候文丑的头发颜色还更浅些

　　颜良第一次看见他就想起泉水和新发的绿芽，很漂亮很漂亮，很漂亮的小孩。

　　那是一场士族们世家的学术研讨会，那时候颜家还没有没落，很多三公九卿的小公子们都来了，在后院的花园里与颜良一起。

　　玩闹间便起了争执，颜良已经记不清是为什么了

　　只记得小文丑似乎是突然冒出来的，挡在颜良身前：“喂，你们干什么！”

　　小公子们好奇的打量着突然冒出来的小绿人儿，其中一个出声了：“你不要理他，他是个呆子什么都不怎么说话的！”

　　“就是啊，你这么漂亮和我们玩吧，你是哪家的公子?”

　　“他才不是呆子，公子念书可厉害了，再长的诗文他都能背！字也写的好！”

　　小孩子间的玩闹和恶意都很真实，有可能只是你一个表现不好，突然一群孩子都对你爱搭不理甚至恶言相向了。

　　颜良就是这个情况。

　　“是吗？我们看他闷声不说话分明是个呆子嘛！”

　　小文丑突然小声对颜良说：“你跟着我念，我说什么你说什么。”

　　“今天是我家的家宴！”

　　“今天是我家的家宴…”

　　“你们想被赶出去吗？不想赶紧走开，臭傻子们！”

　　“你们想被赶出去吗？不想赶紧走开…”

　　最后一句骂人的话颜良没念。

　　小公子们嘀嘀咕咕的看着他们，好一会儿终于走了。

　　小文丑喘了口气。“公子?”

　　颜良回神过来：“嗯……谢谢…”

　　“不用…那我走了。”

　　颜良着急忙慌的拉着小文丑：“诶?你是哪家的公子?我怎么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颜良越说声音越小，他已经看见了小文丑衣服上同色系的布丁

　　应该不可能是谁家的公子了，可能是谁家的小侍从，那……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了…

　　“我不是公子，我是颜府侍女的孩子。你之前没见过我，嗯……是有人说我们不适合见面……”小文丑清脆的声音传来，努力思考着措辞的模样…

　　“哦……这样…”不适合见面?颜良默默念着，但是没问什么，

　　“好了，那我走了，被发现要挨骂的。”小文丑很着急就跑了，在假山后面咻的一下不见了。

　　颜良看着小绿人儿来了又走，还是怔怔的。

　　小时候的颜良是有点儿呆，大了就不说话了，很难说这是一种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