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在千年之前》月之旎舞

30、第四章

　　随着沈三哥渐渐顺畅的呼吸声，在场的紧张气氛全数散尽，人们全都欣喜地望着被围在中间的两人。站在小柱子爹身边的男子，都大声地赞赏着，一个劲地用粗糙的大手大力拍着他的肩膀。

　　只有少数理智些的人，才把视线投在了静静站在一旁，笑得甜美的许筝身上。

　　迷惑、怀疑、感激、还有好奇的审视……

　　“这位小姐，请问你方才所说的法子是个什么道理，怎么能一下子把垂死的人救了回来。”一个穿着斯文的中年男子凑了上来，拱手问道。他是方才才被人拉着匆匆赶过来的，却是正好赶上了许筝出头的那个时候。

　　许筝心头本就有了准备，就算是这时没有人问，回去大哥和赵公子他们肯定也是要问的。因此，她这时便笑着回了个礼，从容答道：“家父嗜书，家里藏书颇多。这法子便是小女子从一本旧书上看来的。因为从未用过，所以本来也不知道效果如何，只是刚才情况紧急，小女子想着人命关天，，所以才贸然说了出来。万幸这法子管用，竟能真救回一条性命。”

　　那中年男子眼睛一亮，急问道：“小姐可还记得那是何书，何人所著？在下从医多年，除医书外，也翻阅过不少杂学笔记，却是从未见过这样见效又奇特的法子。”

　　许筝摇摇头，叹息道：“那本书老旧残破，且所记杂乱，小女子当时也是偶然间翻看了一下，见这法子奇特，才记了下来。至于其他，早已忘却了。”

　　那男子求知欲甚浓，又追问了几句，都被许筝一推二托，用太极推手糊弄了过去。知道许筝是经过武城的外地人后，男子也只能枉自叹息了。

　　他们这么一问一答，旁边的人也都想起了许筝的存在。方才那个没给许筝好脸色的汉子，这时也转了身子，对着许筝粗声粗气说道：“小姐好本事，刚才是刘四我无礼，这里给小姐赔罪了。”他也是个实在人，一边说着，一边便对许筝行了一个大诺。

　　许筝被他吓了一跳，往旁边退了一步，连忙说道：“这位大哥客气了，方才大家都是记挂着救人，哪里谈得上什么罪不罪的。”说完，她又问道：“水祸刚过，这几位大哥为何还在水中冒险？要知道，这河水虽然看似已经平缓，但底下却难保没有几个急流险处，万一遇上，可就危险了。”

　　那爽直的汉子却苦笑着摇摇头：“小姐，我们都是水边人，这个道理怎么会不懂，但是……”

　　“就是因为刚刚发了水灾，我们才不得不下去冒险阿。”这一句，却是那走过来的柱子爹说的。

　　从许筝提问起就一直沉默的众人，这时也都默默地点头。

　　说起来事情也并不复杂。一场大水冲毁了无数的百姓小屋，也一视同仁的把洪家的院子和洪家埋在了水下。穷人的命不值钱，死了也就死了，除了得到亲人们的热泪哀号就什么都没有了。但有钱人就不同了，洪家家大业大，怎么能让当家的落个尸首不明的下场。于是，洪成矫放出话来，能把洪林的尸体完完整整打捞起来的，便能得到三十串铜钱。三十串钱在洪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在这些穷苦的农家眼里却成了莫大的一笔财富。

　　这已经是很大的诱惑了。更何况，还有那些从水灾中逃出命来、却一无所有的人。

　　小柱子爹叹了口气，他又何尝想去冒险，但是不下水，以后的日子又怎么过。就算两夫妻年轻能熬，那孩子呢？

　　为了这一家子，就算是真要把命再丢回水里也顾不得了。何况洪家也说了，要是出了意外，一条命陪十串钱。

　　听了大家的话，许筝四人也沉默了，眼睁睁地看着小柱子爹他们几个又重新跳入了水中，开始新一轮的搜寻。

　　许筝心里很是难受。想说些“没了命，要钱有什么用的话。”，却又觉得太过虚伪，太过冠冕堂皇。

　　没有人会比他们自己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该责怪洪家收买人命么？

　　但一切都是自愿，就算收买人命也是明码标价。没有人有怨言。

　　无力的感觉蔓延开来。天更加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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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心头始终有些放不下，许筝他们在镇长的殷勤招待下，又待了两天。天空始终是灰蒙蒙的，好像一张要哭未哭的脸。各处的消息也都渐渐传来了。沈镇，只不过是许许多多受灾地方的其中一个罢了。

　　但许筝虽然不能忘记亲眼所见到的那些场景。她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记载这一场水灾，但她却记住了。那些平时看新闻时扫眼而过的数据和文字，现在都成了脑海中活生生的画面。

　　原来，她是很幸福的。

　　不曾失去，便应当心怀感恩。

　　但原来的她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想过。那看似恬淡的脸孔下面，隐藏的是肤浅的孤芳自赏，怯弱的画地为牢。害怕被别人拒绝，所以一开始就拒绝了自己。

　　又过了三、四天，天终于放晴了。久违了的金色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撒下，照亮了人们灰暗已久的脸庞。但这样的喜悦并不长久，很快的，一个更可怕的消息传来，惊散了人们刚刚露出的笑容。

　　大灾过后必有大疫。这次也不例外。瘟疫已经在安置灾民的大庙传播开来了。开始的时候，只是几个身体弱的拉肚子，可是腹泻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都拉得不能动弹，很多人还开始发烧说胡话。这时，几个年纪大些的人才警觉起来，去求镇长请了大夫来看。大夫也是个有年纪的，看了这情景连庙门都不肯进，丢下句“瘟疫”就匆匆逃走了。顿时，庙里都动的，都跑的，也都吓得跑了。

　　恐慌跟着这个噩耗，再次地在这小小的镇子蔓延开来。

　　“我不走。”许筝坚定地说。

　　她已经鄙视过自己的肤浅和怯弱了，现在是让她能够重新肯定自己的唯一机会。

　　她怕死，但是更怕自己看不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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