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泊》观闻

24、第 24 章

　　屋子里剩下闻松伶一个人，她屈着一条腿坐在沙发上，放空脑袋中的思绪，看着窗户发呆。

　　电话铃声响起，才将她的注意力拉回。

　　“喂，院长阿姨。”闻松伶缓和了声音道。

　　“松伶呀，这个月15号，是我们孤儿院的百年庆，上次和你讲过的，要记得来喔。小玲很期盼你能来，她们这几天都在问我，松伶姐姐什么时候来啊？哈哈，她们还说，准备了礼物给你嘞。”

　　闻松伶弯了弯眉眼，温声道：“嗯，我会过去的，不会让她们久等。”

　　“诶，好，那你继续忙吧。到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嗯，您保重身体，早点休息，不要又熬到很晚。”

　　“哈哈，好的好的，拜拜。”

　　“拜拜。”

　　一通电话结束，闻松伶的情绪难得有了点起伏。

　　闻松伶刚来到阜京时，有一次下班闲逛逛到了这个孤儿院门口。

　　育慈孤儿院规模并不算大，所处的地理位置也很偏。

　　闻松伶第一次见到它时，只是感慨在阜京这样的地方，依然有如此落败而清寒的地，实在是一个相当鲜明的对比存在。于是她问了门口坐在保安室里昏昏欲睡的大爷，登记了信息，得到许可后，才走进去。

　　走了没一会儿，遇见了第一个人，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儿，不算高，约莫有七八岁，女孩儿一个人坐在梧桐树下，拿着一本画册，涂涂画画。

　　在感受到陌生人的注视时，才从画册的世界里抬眼看过来。

　　闻松伶到现在都能记得那个女孩儿的眼睛，那样澄澈明亮的光，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的眼睛上看到过。

　　那双眼睛没有苦难的痕迹，没有悲伤的昭示，没有疲惫的存在，也没有崩溃的歇斯底里和疯狂的欣喜。

　　平静、明亮、干净、美丽。

　　那样的眼睛，属于童年的单纯与美好，也属于平静而快乐的生活。

　　那是闻松伶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平和岁月印下的印记，仅仅只是一眼，心上便有疾风略过。然而带来的并非是荒芜与哀伤，而是温暖与平静。

　　她走过去，第一次主动和陌生人打招呼。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了，属于那个孩子，命运不公的一环。

　　她不会说话。

　　陈松伶那时还不会手语，幸好女孩儿不怕生，感受到她没有恶意后，热情地和她比划着，闻松伶半猜半蒙，两个人也算将天给聊了下来。

　　女孩儿叫明光，宋明光。

　　如同她本身一样，充满光明与希望。

　　很快院里的老师便找过来了。在看见树荫下相谈甚欢的两个人，老师并没有过去打扰，而是静静在一旁观望。

　　等她们聊得差不多了，才过去认识闻松伶。

　　带走了宋明光后，那位老师又带着闻松伶去见了育慈孤儿院的院长，袁竹钰女士。

　　袁院长当时已过花甲之年，银白的头发整齐的梳起来扎住，脸上虽满是岁月斑驳的痕迹，但那双饱含智慧与慈悲的眼睛，却依然温和而明亮。

　　闻松伶在见院长前，便有了一个想法。

　　于是两个人在见面后，闻松伶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院长，说自己每个月会定额拿出一笔钱，捐赠给孤儿院，数目虽然不多，但希望院长能够接受，也算全了她的心意。

　　院长慈爱地看着她，并没有答话，而是转身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递给她。

　　那本书已经很旧很旧了，虽然边角磨损的很严重，但书本的每一页却都无比干净。那些泛黄的部分，只昭示着岁月流逝的痕迹，却无法磨灭书籍主人对它的偏爱，也无法侵蚀它本身带有的智慧。

　　闻松伶接过书，书不厚，但单从封面上看，已经能感受到它的庄严与宏大。

　　院长说，这本书她很喜欢，从前年轻时有很多无法想通，无法接受的人事物。后来自己看了很多书，最后留下的只有这本。今天便将这本书送给她，算作答谢。

　　闻松伶便明白了，院长已经接受了她的提议，并以这样的方式来答谢她，或许从她们相见的第一眼，院长便已经知道了，藏匿在她身上的，无处可逃的罪业与孽障。

　　于是闻松伶每个月都给孤儿院打一笔钱，并且有时间就会过去。

　　那本心经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每次看完都会将它好好收置起来。自己得到了很多感悟。

　　可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讲过这些，院长也默契地不提此事，甚至连同她的过去，院长也心照不宣地没有过问半句。

　　十五号，那就是下周一。

　　闻松伶偏头，看向那本被她叠放在高处的书，心中也有了计量。

　　这一天很快过去。转眼已是第二天傍晚。

　　闻松伶下班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刚到家门口，就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下午好。”顾原星笑道。

　　“下午好。”闻松伶看向他。

　　顾原星将手中提着的食盒往上掂了掂，示意自己此次到来的目的。

　　“陪我吃个饭？”顾原星道。

　　闻松伶站在原地没动，看了他一会儿，沉默地走过去开门。

　　昨天的桌子她并没有收起来，反而找了张桌布罩在上面，又放了几本书在上边。

　　顾原星将食盒放在桌上，道：“我去下洗手间。”

　　“嗯。”闻松伶点点头。

　　顾原星洗净了手，将水渍擦干后，才过来将菜肴一一摆开，提前替她将那叠高摞的书放在了一边。

　　两个人如旧吃饭，只是闻松伶吃的更少了。

　　“不喜欢这个菜系？”顾原星问道。

　　“不，味道很好。”话虽这么说，但她可没有多吃一口。

　　顾原星停下来看着她，闻松伶稍微感到了一点点不自在，但还是镇定自若地看回去。

　　“比起我初见你的时候，你好像更瘦了一点。”顾原星没再笑，但也没板着脸，只是带了点疑虑的神色。

　　“有可能是衣服的原因。”闻松伶立即找到了借口，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示意道。

　　此时已是入秋的时节，天渐渐冷了下来。

　　闻松伶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圆领背心的高腰长裙，裙子上没有任何装饰品，但面料看起来极好。外面则罩了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长发披散，光泽透润，整个人显得极为清冷。

　　顾原星蓦然想起来，好像每一次见她，她的衣服都是这个色系的。每一件，都极为简约，没有任何偏明亮的色彩，甚至于卧室内，都没有除冷色调外多余的一点颜色。

　　“深色，视觉效果看起来，会更瘦一点。”闻松伶见他没说话，莫名自觉心虚，又补了一句。

　　然而，事实永远都是，多说多错。

　　刚讲完这句话，闻松伶就意识过来，自己的衣服几乎都是这个色，哪里还有其余的颜色可做对比？这么一解释，嫌疑更大了一点。

　　“晚上你都不吃饭么？”果然，顾原星打量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地问道。

　　“不，我饮食挺规律的。”闻松伶沉静道。

　　顾原星闻言，长眉高挑，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今天天气挺好的。”顾原星看向窗外，这几天的天空都异常的好看，大片的火烧云，炙烈而美丽。

　　“下面有一个公园，从那里看，连着树木枝叶一齐看向天空，会更漂亮。”闻松伶顺着他的话向窗外看去，看着那片绚烂的色彩，蓦然想起另一个视角的风景。

　　“现在去也能看见，走吗？”顾原星看向她，眼神中透露着欣喜，询问道。

　　闻松伶听闻他的话，目光收了回来，看着他沉寂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道：“好啊。”

　　顾原星得话，迅速将食物解决完，利落地收好东西，起身同她一块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