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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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你知道香樟为什么叫做香樟么？
为什么？
香樟，樟科常绿乔木，灰褐色的树皮有细致的深沟纵裂纹。樟树全株具有樟脑般的清香，可驱虫，而且永远不会消失。叶互生，纸质或薄革质，树干有明显的纵向龟裂，极容易辨认。
有这么一条路，路的两旁都种上了香樟，小小的树干在一年年的兜兜转转之中，刻上了带着独特香气的纹路，那是，我们一起走过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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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行？暮云现在已经满18岁了，你对爸爸的遗嘱有什么不满？”
对着爸爸遗像发呆的暮云被大姐的声音惊扰，轻轻放下相框，打开房门。
“我……我只是不甘心罢了。”这是二姐的声音。
“你遮遮掩掩的到底想说什么？”
暮云站在卧室门口咬咬嘴唇，抬手，想要推开门——
“大姐难道你还要装傻么？爸爸把大部分财产包括这房子都留给了暮云，那我们姐妹算什么？暮云……暮云他明明，明明不是爸爸亲生的……”
“啪——”
“你不要让我再听到这种话！你想让爸爸的在天之灵都……”
大姐的声音越来越哽咽，越来越远的声音，快逃……越远越好……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风带来的迅速划过耳畔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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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阴沉着脸，教室里风扇快速转动的声音增添了一份烦躁，却带不走一点热气，握着笔的手不停地打滑，写出来的字真是难看。
柏乔自嘲的看着自己笔记本上的字，看了看旁边空了多天的座位，心中一丝丝的不安开始蔓延。
“张柏乔！”
久悠在身后碰了碰柏乔，低声道：“柏乔，老师叫你回答问题。”
柏乔醍醐灌顶，看见老师一脸威严指着黑板看着自己，“老师……”
“你来回答一下法国大革命和英国宪章运动的区别。”
柏乔再次坐下的时候，长舒一口气，竟然都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老师一副“你分明在发呆还能回答那么好”的惊讶模样。
“刚才，谢谢你。”柏乔收拾好书包准备离开，对身后的久悠说道。
久悠连连摆手，“没事，你的脸色很不好，快回家休息吧。”
是要好好休息清醒一下，这天压得人喘不过气，张诰抬头看看天井里的一方天空，低叹一声，这天，怕是要下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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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闷雷阵阵，快要到家的时候，雨就越来越大地落下来。一进屋猫咪蹭蹭柏乔的裤腿发现是湿的，喵呜一声就扭头走了。
柏乔摇头苦笑，脱下鞋子，里屋妈妈传来声音——
“柏乔啊，刚才暮云大姐来电话找你，打了两次了，你回个电话去。”
“哦，知道了。”
“徐家姐姐，我是柏乔……什么？……什么时候？……好的，我这就去。”
柏乔妈妈刚从里屋里出来，就看到柏乔匆匆挂了电话，随手拿着伞走到玄关开始穿鞋。
“下着雨，你干什么这么着急出去？”
“暮云不见了。”柏乔系好鞋带起身，“我去找他，妈您别担心。”话音刚落，人就已经消失在门外，楼道里传来跑着下楼的慌乱的脚步声，柏乔妈妈伸手关上门，身后的猫咪喵呜一声，窜上阳台，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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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
暮云……
暮云……
一遍遍在心里喊着名字，拥有这个名字的人却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出现在柏乔的眼前。快速奔跑的力道溅起了路面的积水，夹杂着雨水滴落在伞面的声响，听不到……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
从南到北，由西到东，那些可能的地方，在这个大雨突然降临，街道几乎空无一人的下午，就是没有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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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着头，暮云看着屋檐的滴水渐渐成了一道水帘，裤腿的水渍开始蔓延，偶尔有一两滴落在睫毛上，忽闪一下从脸颊滑下来。雨声不大不小却很有规律，他静静地看着路边的积水缓缓地流向一边，怎么也到不了尽头。真好，这个世界，仿佛都与自己隔绝了。
当所谓的平静被打破时，暮云听到了雨水敲击伞面的沉闷声响，雨水再也淋不到他的身上，看着出现在面前积水中的一双鞋，没有抬头。
“为什么不说话。”
那人走近了一步，“回家吧。”
时间再一次静止，没有尽头。天却越来越黑。面前的人呼吸越来越平静。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嗯。”那人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暮云缓缓抬头，仰头看着那人苍白的不知是沾了汗水还是雨水的脸，默默地没有出声。
“回家吧。”柏乔伸手去拉暮云的手，“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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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睡了么？”柏乔妈妈挂掉了暮云大姐的电话，看见柏乔从里屋出来，轻轻问。
柏乔点点头，抱起猫咪，坐在沙发上，不再说话。
“唉，可怜那孩子了，你好好照顾他，暮云姐姐那边我已经通知了，他就暂时住在咱们家吧。”柏乔妈妈摸摸儿子的头，起身向厨房走去，“妈妈给你们做点吃的，一会他醒了吃点东西吧。”
“嗯。”柏乔应着，看着面前的猫咪，开始发呆。
猫咪名叫小武，是三年前暮云送给自己的，名字也是他取的，当时柏乔也曾抱怨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叫小武，可是时间久了，觉得小武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回想当时暮云灿烂阳光的笑脸，今日雨地里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根带了倒刺的鞭子一样狠狠地抽在了柏乔心上。
这伤，如何才能治愈……
睡了很久，梦里有爸爸，有姐姐，旋转的记忆，还有一条从家里到学校的路，路的两旁种满了香樟，绿荫之中，缝隙点点的阳光带来一点点的温暖，一阵紧握，发现这温暖被自己握在手心，身旁的人……
清醒之后几乎想不起自己怎么来到这里，只是记得手中的温暖，一点点驱散心中的寒意。轻轻爬起来打开门，来到客厅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睡着的柏乔。慢慢蹲下身来默默地看着，睡眠浅浅地，长长的睫毛还在闪动。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转身坐在地上，静静地靠在沙发上，听着两个人安静的呼吸。
“嗯？你醒了？”
暮云转头，“你也醒了？”
柏乔伸手摸了摸暮云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饿不饿？厨房有吃的，吃点吧。”
暮云应了一声随他来到饭厅，看着柏乔在厨房里忙上忙下的样子，不时地传来微波炉提示的声音，他想要说点什么，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热气腾腾的饭递到暮云面前时，他的胃确实咕咕叫了起来，原本中午就未吃多少，现在已是半夜早就饥肠辘辘了。
“多谢。”暮云干干地从嗓子里挤出这两个字，拿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
柏乔忍了忍，坐在他对面开始吃自己的。下过雨的夜晚，格外的凉爽。一片热气腾腾中，相互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一阵沉默……
沉默一阵……
“噗……”二人几乎是同时笑出了声，然后愣着看对方，“你笑什么？”
“我笑你吃饭像大花猫。几顿没吃了？”
“我笑你明明想笑还要忍住，脸皱成一团就是个大花猫。”
小武窜上桌子，瞪圆了眼睛，喵呜一声叫。为什么这样就像我了？
“哈哈……哈哈哈……”二人再次一同笑了起来，随即意识到此刻是半夜，停了笑声吐吐舌头，低头开始继续吃饭。
窗外的夜风吹进屋里，吹散了阴霾……
仿佛那时的伤痛都不曾存在。
仿佛那时的担心都不曾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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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乔，暮云啊，周末咱们去植物园吧？”柏乔爸爸在饭桌上说。
“森林公园？”柏乔暮云满脸问号。
柏乔妈妈往两个人的碗里各自夹了一个鸡腿，“嗯，是呀。就是那个原来离咱们两家都很近的有山有水的地方改建的。咱们去回忆回忆。眼看就要入秋了，天气也不是很热。”
“嗯，一切听二位领导的~”柏乔看了暮云一眼，开始刨饭。
“嗯，听叔叔阿姨的，我没有意见。”暮云很感激的看看柏乔爸爸和柏乔妈妈，他们其实，也是想让自己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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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阿姨呢？”暮云下车转了一圈，发现只剩自己和柏乔两人。
“他们呀，回忆自己的青春往事去了。”柏乔耸眉一笑。
暮云了然一笑，“说起来，柏乔你还记得这个地方么？”
“记得，怎么不记得。是谁当初爬到树上不小心捅了马蜂窝，害的咱俩满头包的？”
“那是谁的提议要刻一句话，看谁刻得更高的。要不是这样我能爬那么高么？”暮云突然一拍手，“哎？说到这个，这些树好像都还在，咱们找找看吧。”
两人在十几棵树之间不停地判断，年岁不停歇，变化果然很大，大到小树都成了大树。
暮云突然停下来用手肘碰了碰柏乔，“喂，柏乔，你当时刻得是什么？”
柏乔突然一愣，“那么久的事情了，谁还记得？”
暮云狡黠，眼睛扑闪扑闪，“我就记得。”
“是什么？”柏乔脱口一问。
“不，告，诉，你！等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刻的什么了，我就告诉你。要公平嘛，对吧对吧？”
最终筋疲力尽却还是没有找到当年那棵挂着马蜂窝的树。二人并肩靠坐在树荫下。时值晌午，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镂映在地面上，斑驳一片。树叶微微作响，斑驳变换着形状。
当年捅马蜂窝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当年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两个一同疯跑躲避马蜂的孩子，静静地坐在树下，一起回忆着这片青葱。
“好快啊，都这么多年了。”
“是啊。”
初秋就要来临，风一吹就开始有树叶慢慢飘落下来。
“柏乔，我想回家了。”
“嗯。”
“我想过了，既然是爸爸的遗愿，我就一定要完成。”
“嗯。”
“就算我不是……我也……所以我更爱爸爸，爱姐姐。”
柏乔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明显，“嗯。”
一个人说话挺没意思的，“喂！你‘嗯’是什么意思？怎么不说话？”暮云一掌拍在柏乔肩膀上。
“哎呦，”柏乔吃痛，“‘嗯’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明不明白？”
“就是知道了这么简单？”暮云阴阳怪调一句。
“对啊！”柏乔回了一掌给暮云。
笑声被风吹开，远远出传来爸爸妈妈的喊声。二人起身朝柏乔爸妈方向走去。
“呐，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关心你的人，还有很多。”身后的柏乔突然说话。
暮云愣了一愣，转身露出一个久违的灿烂笑容，“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柏乔追上他。
“‘嗯’就是我知道了的意思，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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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给哥哥说再见~”暮云扯着小武的爪子摇来摇去，小武一阵阵地哀号，不忘回瞪暮云几眼。
大姐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感谢了柏乔父母近一个月的照顾，摸摸暮云的头，告别了柏乔等人。
“再见。”
就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
小武喵呜一声，转身走了。
“不就是回家了么？又不是不见面了，哼……”这是小武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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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日子还是在继续，不是么？
“暮云，你知道，香樟树为什么要叫香樟树么？”
“为什么？”
“据说，香樟树的木材纹路复杂多样，大有章法，因而犬章’字为名。”
昨天的刻在年轮上的记忆没有消散，今天的正在镂刻，明日的等待铭记，那些我们的那些，怎么可能结束？
手相牵……
常绿的香樟树，叶子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偷偷地潜入鼻中，偷偷地潜入岁月，偷偷地潜入年华，刻成了深深的纹路。
有这么一条路，路的两旁都种上了香樟，小小的树干在一年年的兜兜转转之中，刻上了带着独特香气的纹路，那是，我们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牵手走过的……纹路……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