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梵心宁

2、第二章：谈话

　　夜里冷得很，梧桐阁院前栽种多年的老梧桐被风吹得叶子满园纷飞，亭蓉倚在窗前看外头淅淅沥沥的毛毛雨心里怅惘了许久。檀香不忍主子受冻，取了毯子盖在她腿上，嘴里念叨：“您刚刚大病初愈可不能受凉了。”
　　亭蓉弯月柳眉轻挑，淡淡轻笑了声：“那几日我病的糊里糊涂，隐隐约约还梦到了母亲，我以为是她要带我走。”
　　檀香一顿，想伸手替亭蓉把窗子关上，亭蓉摆了摆手：“多吹吹风反而清醒。”
　　她只好收回手站到一旁，眼里也露着忧愁，许久才开口：“刚刚宫里来了人，替皇上传话让小姐五日后入宫，十一公主还缺个伴读，前日贵妃娘娘头风病又犯了，嘴里糊里糊涂唤着大娘子，皇上体恤贵妃娘娘想让您去陪着。”
　　亭蓉：“皇上对姨母几十年如一日的好。”她起身离开窗前，将毯子递给檀香：“只是祖母病重我理应侍疾如今要进宫，二姐也要出嫁，大夫人被祖母打压多年自然不会用心尽力，你去将我这个月的银子拿给兰姨娘，我明日同父亲说一下让兰姨娘搬到益寿堂去照顾祖母。”
　　次日，
　　亭蓉起了个早，檀香为其梳妆打扮好，便早早在卫国公书房等父亲下早朝。她唤檀香去准备午膳，这样父亲回来刚好能用上。
　　她无事便翻阅着书房中的藏书，她酷爱读那些兵法书，家里都是兄弟都是武将，倒像是刻在血脉里的。
　　卫宏一路风尘仆仆，刚到书房见亭蓉在看书，便站在门口不忍打扰她，他看着女儿娴静的样子想起了宛莲的模样，眼角竟湿了。他如今年过半百身子不如从前，可眉眼间的凌厉还是能看得出年轻时何等英姿飒爽。
　　亭蓉眼睛看得有些酸，便起身想走几步，见门口站着卫宏她有些疑惑但连忙上前行礼道：“父亲回来了。”
　　卫宏有些尴尬，他已经半月未见女儿，知道她前几日生病，因着公务繁忙只让人去宫里请了太医，心下有些内疚。
　　卫宏想搭女儿的肩：“病可好了？”
　　卫亭蓉避开：“谢父亲关心，好得差不多了。”
　　看着女儿和自己生疏，卫宏心里酸涩难耐却无法言表，他坐到书桌前看了眼刚刚亭蓉看的书有些骄傲：“这兵书是前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所写，你拿去闲暇时间能看。”
　　这书是卫宏的珍藏，平日里都不轻易打开，生怕弄脏：“父亲留着吧，这么好的书给了我也是浪费，我一介女流这书在我手里倒像是笼中的金丝雀。”
　　卫宏听罢有些怒意：“胡说！不过是一本书罢了。”
　　亭蓉不再提这个，说起了这几日的事情：“前些日子大夫人掌家，父亲想着她是主母便也没有过问，只是这区区半月，她克扣其他院的月银，还发卖了三十多个奴才发卖的原因是那些个奴才对她不敬，我细细查了一番才知道她还偷偷打死了个算账先生，二姐再过几个月便要出嫁了，您给二姐的嫁妆到了二姐手里连原先敲定的三分之二都不到，昨日我去了白梅居，肖姨娘被气得卧床不起。”亭蓉边说边看着卫宏的脸色，卫宏被气得脸色铁青，握着拳头说不出话来，她便继续说：“我让人查了那个算账先生的死，因为大夫人用了不少银子补贴娘家，那算账师傅不愿做假账，大夫人怕事情暴露便以偷盗财物为由活活打死。”
　　卫宏平复着情绪，良久才开口：“我现在就要收回她的管家权，再这么下去国公府要被她弄得乌烟瘴气！那个人是府里聘请的如今不能将事情弄大，我一会就让人送银钱给这个人家里也算补偿。她自己做贼心虚还打死个人我对她失望透顶，但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情传出去国公府的名声也不好，我在朝中还会被言官参一本。巽宁的嫁妆明日让她原封不动送回去！”
　　卫宏转身思索片刻：“你若病的差不多了就由你来管家如何？”
　　亭蓉摇头：“宫里昨日来人宣我三日后进宫给十一公主做伴读，怕是不能管家，这管家权父亲还是托给别人吧。”
　　卫宏一顿，也不再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女儿有些怨他对施氏的纵容可他心中所爱的一直都是香消玉殒的亡妻，但是活在世上要顾虑的太多太多。
　　亭蓉见卫宏望着窗外出神便行礼告退，卫宏摆摆手让人退下。
　　过了一会小厮将膳食端了上来，卫宏问：“谁让送的？”
　　小厮弯着腰将膳食一一摆好，恭敬地道：“回老爷的话刚才三小姐让奴才们上的，说是老爷回来刚好能吃上热乎菜。”
　　卫宏挽起袖子，看着一桌饭菜鼻子有些酸涩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抬头时已然老泪纵横。
　　出了书房，亭蓉心中怨气尚存脸色也不是很好，檀香自小跟着亭蓉早已看穿了亭蓉，可自己到底是奴才不好议论主子。
　　途经小花园，卫亭承与卫仲疾两人在背书，卫亭承背的心不在焉的，毕竟还小玩心极重看到远处的姐姐连忙挥手喊道：“三姐！”
　　亭容听到弟弟喊自己，转过身朝两个弟弟笑笑，移步上前。
　　卫亭承将手中的书随手一丢蹦蹦跳跳的跑到亭容面前炫耀：“姐姐，我已经背出不少了，比仲疾快多了！”
　　亭蓉揉了揉卫亭承的头夸赞着：“亭承聪明，前些日子我病着，你在边境那刚回来不久吧。大哥可一切安好？”
　　亭承一听姐姐病了连忙询问：“姐姐怎么会生病！我才去了大哥那一月多一点，是不是有人欺负姐姐！”
　　卫亭承与卫仲疾都才十三岁，却比卫仲疾高出不少，生的模样又是仪表堂堂，怕是再过些年长开了又是京城少女的新梦中情郎了。
　　卫亭蓉：“我只是偶感风寒罢了。”言罢，她转目望向卫仲疾，同龄里确实是偏矮，脸色也苍白像是营养不良，她招招手让孩子过来，抚摸了下他脸颊柔声道：“仲疾怎么站在一边也不说话？”
　　卫仲疾有些无措，却激动：“我…我只是不想打扰五哥和三姐。”
　　卫亭蓉：“怎会打扰呢，你也是姐姐的弟弟。”她拉着两个孩子的手：“亭承，仲疾是弟弟你要多关照弟弟知道吗？
　　卫亭承点着头朝亭蓉笑，卫仲疾有些红了眼眶，攥紧了亭蓉的手。他是庶子，生他的姨娘是府里头身份最低的兰姨娘，连那些奴才对他都不甚理睬，在他眼里亭蓉又是嫡出，生母身份又尊贵，平日里极少看见这个三姐，就算见着了两人也没什么话，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关系平常的嫡姐对自己的关心。他虽看着瘦弱可聪慧的很丝毫不像表面那般平庸。
　　她想起自己明日要进宫的事对二人严肃的道：“亭承，姐姐过几日便要进宫去侍奉姨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们平日里聪明些，安分守己做好分内就好。姐姐不在身边到底是担心你们，若是府里实在待的不舒服，亭承你便带着仲疾去镇远侯府呆段日子散散心。”
　　卫亭承有些不解，他是国公府的小少爷谁敢对他不敬让他不舒服，但还是没有多问，领着卫仲疾拱手道：“姐姐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