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零】短篇合集》小熊吵吵

6、骤雨将歇

　　潮湿的雨让降谷零的膝关节有些发胀，皮肉下的骨缝阴沉沉地发痒。

　　组织已经覆灭快半年了。降谷零作为卧底搜查官和零组的长官参与了对组织的总攻，在亲手射杀乌丸莲耶之后，昏倒在基地爆炸形成的废墟空洞中，收队时才被风见带人找到。

　　幸运的是，降谷零只伤了膝盖，不幸的是，他伤到了膝盖。虽然不影响日常活动，却很难再执行过分危险的任务了。于是，在医院作出的诊断下，杰出的卧底搜查官降谷零先生被强制休假了半年。

　　现在，离休假结束还有三天。

　　雨滴落在屋檐的瓦片上，连绵的雨如同珠串一般下落，噼里啪啦的惹人心烦。神经随着雨滴下落的节奏抽痛，像是有人拿着锤子敲打。金发男人裹着薄被蜷缩在躺椅上，半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向外看去，模糊的水雾下，建筑灰蒙蒙得看不清，只有大块大块团状的云坠在天幕里。

　　印象里，雨总是阴郁晦暗的。一切的苦痛煎熬都在那样暗色的云层下放大了，变得让人难以忍受起来。

　　降谷零无端地想起午后那个褪色的梦。

　　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诸伏景光，那时候还是个罹患失语症的小孩，一手拿着橘子汽水，一手拿着白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景光幼圆的字体，大概是说，橘子汽水很好喝，是他用攒下的零花钱买的，想要分给zero。

　　会是怎样的心情呢？饱受歧视的金发混血撇着嘴接过那瓶冰凉的汽水，用掩盖不住雀跃的语气说“那我勉为其难喝一点好了”的时候。

　　那个夏天，是他和景光认识的开端，轻盈而柔软，如同棉絮，回忆起来总有一种飘在云上的失重感。

　　后来，后来梦是怎么进行的呢？是他和景光牵手去钓鱼，还是在家里学做料理？想不起来了。失去联络的人的影子在时间作为帮凶的谋杀案里慢慢变淡，只余下一双蓝色的猫眼。

　　鲜明的像是刻在灵魂上的特征。

　　檐下的石阶上聚起几洼积水，沾湿了拖曳在脚边的被角。棉线沉在水面上，泛起一圈细小的涟漪，把映射中云层堆积的天空荡碎。降谷零抻直了睡得僵硬发麻的身体，关节咔吧作响。

　　“Zero！”

　　天边传来遥远的喊声，清亮的少年音穿透了重重雨幕闯进降谷零的耳廓，刺穿鼓膜，给睡醒后仍然有些昏沉的大脑带来一丝清明。坐在躺椅上的男人直起了身子朝远方看去，只收获了一片空濛的雨景和三三两两撑着伞的行人。

　　是幻觉吗？

　　雨还在不停地下，接连不断的虚线将檐内檐外分割成两个世界。檐内点着围炉，细小的火花时不时跳跃在半空；檐外的街景藏在雨雾制成的磨砂玻璃下，饶是公安的绝佳视力都辨不清真假。

　　有个熟悉的人影向他走来。黑色的伞面下是一张让人落泪的脸，修剪得整齐的胡茬，眼角的笑纹，和那双蓝色的眼睛。降谷零时常觉得，或许这种蓝色能够被称为景光蓝，澄澈透明，同时承载了天空和海洋的包容，才能让每一寸目光都是让人沉溺的温柔。

　　降谷零出神地想着，任由眼前的幻影走近。被褥从他的腿上缓缓滑下，在落地之前被一只手接住，一声叹息后，重新裹住了他赤裸的身体。

　　有……温度？

　　大雨将歇了，云层一块块消散，阳光橙黄地照亮了云间的阴影，映衬着柔软的天空棉花糖。空气里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水汽，不算难闻，只像是鼻塞了很久突然之间的通畅。

　　“这算什么？庆祝我休假结束重新工作的礼物吗？”

　　“是一场持续很久的雨，雨停之后我就回来了。”

　　“是一截短雨才对吧。”

　　命运玩笑似的收走了诸伏景光的生命，又在四年后还给了降谷零。有一双看不见的手轻轻推了诸伏一把，将他推向人间，在故事走到尾声之前，送上了happy ending不可或缺的拼图。

　　如洗碧空下，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紧紧拥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