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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次劫狱 ...

  •   “哈哈哈哈,活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还敢跟我们抢厕所?”“呸——舔吧,恶心的半人!”两个“浓妆艳抹”的“人”从曾经的半人厕所——现在的完人优先厕所——款款走出。右边绿色“头发”的那头,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顺手抓住一个匆匆过路人的头发,把他摔在地上:“主人的京汁,赏你了!快舔干净!”
      无辜的路人扑倒在地。他根本没办法反抗这两头“完人”——上一个反抗它们的刚刚被警察抓走。他赶着去楼下如厕,但此刻不得不舔舐地上的从异人体内注入“完人”的口腔,此时落在地上的这摊秽物,而且其中一头完人——他不能确定是哪头——把自己的肥腿踩在自己的头上。很快,他的膀胱便失控了,散发出一股氨味——这只是引发了两头完人的嘲笑和鄙夷。他终于舔完了这摊秽物。“张嘴!”依令而行。“咽下去。还敢嫌弃!”无话可说。“滚吧,便宜的半人!”悻悻而去。
      塔雷斯联合是这个国家的名字。无论是经济,科技还是军队,它都无比强大,因此吸引了相当多的异人。为了体现自己的强大,塔雷斯联合为这些异人提供了非常高的待遇和各种特权。最先追随这些异人的国民,因为追随异人而得到了异人的恩赐,自称“完人”。而被异人嫌弃的则是“半人”。半人被视作廉价而可替换的耗材,负责了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基层工作:军队、警察、消防队、司机、工人这些一线生产人员。数量较为稀少的完人占有绝大多数的指挥机构。如果说半人是肢体,那么完人就是头脑。
      “呐,听说了吗?最近的连环杀人事件。”绿发完人向同伴问。“是啊。被害者全都是完人呢。真不知道那些警察怎么办事的,果然不该指望那些垃圾半人呢——”“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尖叫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快去看看!”火红头发的完人抽出皮鞭驱赶着挡路的半人渣滓开道。果不其然,一个完人的头颅被挂在完人优先厕所的门牌上,而白墙上的血字“纯血厕所”早已凝固变成黑色。在数分钟的呆滞之后,终于有人喊了一声:“快……快报警!”
      警察的出警效率很低。他们优先处理的是异人的事件,然后是完人的报案,半人的案件几乎没人管。一个瘦高的半人警官懒懒地拖沓着走进厕所,随意拿手机拍了两张照就走了:“等着吧,我们一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完人们对警察的做派颇为不满但又毫无办法而且勉强能理解。毕竟完人很清楚,异人的狗比自己的命重要得多。
      警察离开后又过了很久,半人清洁工们才来到现场。他们故意把清洁工具在地上拖得很大声。在半人厕所被改为完人优先厕所后,这些清洁工,和尚未出场的维修工,就是仅存的可以在完人之前进入这些“前半人厕所”的半人了。他们佝偻着走进门,末尾的那位在门上挂上清洁牌,掩起了门。
      他们看着,朝拜着现场那用完人的污血画出的图案:一把快刀。
      刚进家门,半人警员立刻闪进自己的房间锁上门。确认屋内没有第二人后,他撕下身上小丑一般的制服抛到地上,把愚蠢的三球警帽像飞盘一样甩出去。按照规定,每个半人有责任用自己的薪水供养一个完人,这个被供养的完人有权无偿使用半人的房产汽车等一切用品。雪上加霜的是几乎每个完人都会用半人的钱去讨好一个——至少一个——异人。不仅如此,半人死后,完人可以继承半人的全部财产。因此外面的那个完人正死命捶打锁上的房门要求“分享”这一方净土,而且夜以继日地歌舞作乐制造噪音,只为了在合法范围内让这位半人警官早登极乐,让自己继承家产。想到自己那位被肢解塞进冰箱的可怜邻居,这位警官打了个寒颤:他肯定是被自己饲养着的完人害死的,如今那被害人的宅子里依然夜夜笙歌!
      他取下绑在腿上的不锈钢小酒壶。今天是个好日子。“那位先生”除掉了一个该死的完人。警官一仰脖灌下一口劣质酒。完人都该死!他打开小酒壶的夹层取出一张照片:一把快刀,刀尖对着画面外完人的尸体。他盯着这张照片,心中充满希望。
      “该死的东西!家里没钱了一天天的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在外面养女人了?!主人还什么都没吃——你还有钱喝酒?”破烂的木门终究在野兽的爪牙面前败下阵来。这头恶兽向警察扑来。一头野兽没什么好怕的,但警察退缩了:这野兽背后是整个国家。他赶忙冲出家门夺路而逃:不用血肉喂饱这头恶兽,他便是有家难回了。
      警察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不,脱了警服摘了帽子,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半人罢了。他从鞋垫里摸出一枚硬币,买了一份报纸:某半人因故意伤害完人而被捕。
      “伤害”。警察将报纸付之一哂。完人办的报纸是毫无可信度可言的。抛开完人都该死这一点不谈,事实肯定是半人没能满足完人的要求,所以被完人构陷了吧,他已经协助捏造过无数这样的“事实”了,对此可谓轻车熟路。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一个声音在警察的耳边响起。警察打了个寒战,向声音的来源看去:一个半人,生了一张大众脸,把报纸垫在垃圾桶上裁成长条,卷了一支香烟递过来:“要吗?”警察接过香烟,将其点燃。他的苦闷随着烟气一并吐出来:“假新闻。完人的报纸,拿来开腚都嫌脏。”“嗯。”陌生的半人点点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去救他。”“祝你成功。”警察用同样微弱的声音祝福他。陌生的半人潇洒离开了。那么我什么时候能摆脱那两头该死的畜生呢?警察又享受了烟气在肺管里激荡的感觉。当他吐出这口烟气时,他终于发现手上的报纸早就没了。
      半人的狱卒们能够恪尽职守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他们那完人队长。一位半人狱卒佯装不情愿地走出值班室,去面见队长。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瑟缩地走着,不时看向墙下那无数监舍,与其中的半人同胞们。
      与完人的清白不同,半人的犯罪率常年居高不下。这是很好理解的:完人把持着立法司法执法各个“游戏制作者”的位置。而半人出于经济重负,不得不选择律师这种“玩家”角色。正因如此,哪怕有一点点违抗完人的苗头都会被恐惧的完人们罗织罪名送进监狱。狱卒不敢多看。他心中怀着解放的希望和被囚犯们报复的恐惧,前去确认队长的状态。他是多么希望这该死的路能够再长一点啊。
      狱卒看了看破烂的夜光表。确认了时间后,这个狱卒甩了甩手腕。这块表很有年头,也很可靠,即便被家里的异人踩了一脚也依然保持运转,自己必须时刻戴着——就他所知,家里那该死的完人早就试图卖掉这块表了。美中不足的是似乎被异人踩坏了发条,他必须不时努力晃一晃才能让这块表上紧发条。按照约定,这个狱卒已经拖延了十分钟,队长的办公室里的毒气应该已经消散了。
      他终于来到了必然到来的终点。狱卒屏住呼吸,一只手压住自己的心脏,另一只手缓缓推开门。温暖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多么美好啊,他的眼眶流出热泪。队长死了!这个完人死了!长短长,短长短。长短长,短长短。他按固定的频率开合着办公室门。他喜悦地看到四个方向也传来了对应的回复:此时此地,在这所监狱内,所有死刑犯已经尽数伏诛!狱卒根本来不及摘下身上小丑般的狗皮,向着值班室飞奔。他们自由了!“快,给弟兄们开门!”另外几个狱卒早早在门前等他。“那畜生死了!放蒙冤入狱的弟兄们出来!”喊声此起彼伏。整座监狱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咳咳。”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走进值班室。“先生!”狱卒们争相握住他的手。“不要急着高兴。”来客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半人的脸:“我们还需要伪装一下,伪装成力战不敌全数战死的假象,骗过那些该死的畜生们。把你们的武器全都打碎,弹匣清空子弹,留几发弹壳。”他看了看远处黑色的高墙。几个身影翻过高墙,噗通摔在地上。“那个,先生,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一名狱卒犹豫着开口,“它们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即便如此,戏要做全套。”先生打断了狱卒的发言。“这些是你们家里那些吸血虫。就让它们替你们‘死’吧。”月色下,一条黑红的河流向自由的方向流淌。“黑色,是愤怒的人们的血液。红色,是必将到来的黎明。”“什么,先生?”狱卒有些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半人客人笑了笑,“一首歌而已。我只记得这几句了。”他看向围墙内的同伴们,高声喊道:“快些兄弟们!不要放过任何完人!”说罢从风衣里抽出一把刀,直直甩出去,扎进地上那恶心的吸血虫的体内。
      “又一起劫狱事件!又是暗杀!盗窃!”完人官僚重重捶在实木办公桌上,震得铅笔跳来跳去。她面前的半人部署们战栗不已。“我是警察局长。”这个肥胖的猪猡停了一下,把嘴边可疑的卷毛舔进嘴里咽掉。“在这里发生的每一起案子都是打我的脸!如果我们不能立刻停止这些破坏活动就只好请军队下……”
      警长闭上了嘴。面前的警察们的表情各有不同,惊喜、讶异,最多的是希望。警长感受到一把快刀抵在自己的喉咙上。一声,两声,从身后传来翻窗进屋的声音。警长恐惧地看着这些不知数量的杀手从办公室离开。它艰难地转动自己那除了下命令就没怎么动过的装饰意义大于实用意义的脑子:这些杀手是哪来的?它们想要什么?肯定是半人吧?不不不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活下去……它肥硕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它扑通一声跪下去,一边哀求着一边试图抱住杀手的腿:“主人!尊贵的老爷!求求——”
      一根警棍封住了它的口器。紧接着的是铺天盖地的警棍和靴底。这平时高高在上的肥猪就像它和它的族群本该做的那样,匍匐在半人警察的面前滚动着,哀嚎着:“我绰了……尊贵的……主人……求求……放了我……救命……”没有任何生物在乎它的丑态。它的异人主人从不会踏足警局,只有警员主动□□。它的完人同类,在这个警局里的完人同类,全部被这些杀手们控制或净化了。它向来鄙夷的半人下属此刻正在向它的非致命部位倾泻拳头棍棒和枪子。
      “好了好了弟兄们,这头猪留着可能还有用,省省力气吧~”杀手悠哉游哉地单脚踩在这名为警长的肉团上安抚着积怨已久的半人警察们,半人警察们也很给面子地渐渐消停下来:“我们可不能像这些垃圾那样浪费劳动力。”杀手从面具下发出狡黠的轻笑。他俯瞰着脚下这坨瑟瑟发抖不断求饶的烂肉,然后又看向他的同胞们:
      “那么,兄弟们,你们想要加入我们吗,一起去夺回属于我们莫安津人的一切,一起把这些该死的菲梅尔渣滓踩回它们应该呆的地方?”
      “你这该死的半人也有资格坐着?真下头!”地铁车厢里,一个浓妆艳抹的完人怒骂着面前坐在座位上的半人:“快把位子让出来——你干什——啊!”“啊,啊,啊,啊,怎么办——啊弟兄们,大无语事件啦!”这名健壮的莫安津壮汉懒懒地站起来,用铁钳般的手一把扣住面前完人的脖子把她拎起来,懒懒地发话:“弟兄们谁懂啊~!便宜的菲梅尔渣滓竟然敢让莫安津人给它们让座了!”
      完人女子努力挣扎却不得解脱。她恐惧地发现车厢两侧的摄像头早就被两个半人走过去捣毁了。不止如此,整个车厢似乎挤满了半人,没有哪个完人敢为自己说话。“弟兄们谁懂啊!”“下头的菲梅尔畜生!”完人女子冷汗直流。这些词语都是从自己嘴里说出口的,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些低贱廉价的半人会反抗:“你把我放下来,我还可能放过你……”
      匡。她感到自己的头被猛撞在地铁车厢壁上。她感到湿热的液体从上面和下面一起流淌出来。整个车厢只剩下完人死一般的沉默和半人们没完没了的“完人式”的嘲讽。不止如此。半人们拿出手机,对着她一通猛拍。这不可能!明明只是把摄像头对准完人都足够让半人蹲号子了,它们竟然敢——
      匡。匡。匡。
      完人女子的怒骂逐渐变成了哀求:“求求……放过……我错了……”
      匡。匡。匡。
      完人女子试图启动手机的紧急求助功能。只要多按几下开关键,手机便会自动报警。像是察觉到她的想法,莫安津壮汉嘲笑般放任她掏出手机报警。“你完了等警察一来你们全都得完蛋”对这完人的威胁,莫安津人们不置可否,轻蔑一笑。“报完警了?”壮汉看着女人收起手机,开始继续手上的动作。
      匡。匡。匡。
      匡。匡。匡。
      匡。匡。匡。
      那一天,没有任何警察来到车厢。没有任何半人遭到逮捕。没有任何完人活着离开那列地铁。
      一个月内,塔雷斯联合的十八个行署、五个军屯区,一千又四万公顷国土,爆发了六千七百四十二起起类似的事件。如今被称为半人的莫安津人,自发性、无组织地向如今被称为完人的菲梅尔人发动了各种暴力行动。刺杀,灭绝,捕捉,虐杀,拘禁,失踪,蒸发,净化,劫狱。而半人为主体的基层警察系统完全是以敷衍的姿态应付这些事件,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处理。
      塔雷斯联合的首都的地下水道被失业而聚集起来的莫安津人们建设成了集工厂、农田、监狱、军营等设施为一体的地下国家。虽然失去了工作,但因为不需要再供养“家”里那些吸血野兽,在这里生活反而是一种扭曲的幸运。
      一个莫安津孩子看着在机枪和碉塔监视下赎罪的菲梅尔劳工和戴着拘束具的异兽,对身旁另一个高大些的莫安津人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回到地面啊,爸爸?太阳,是什么?”
      高大的莫安津人摩挲着孩子细软的头发。
      “直到我们把所有菲梅尔踩回脚下。直到所有野兽都戴上枷锁。直到强大者夺回他们的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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