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仙》秋杖

22、螙夫

　　场上，两道白光自天而下，继而碰撞一处，恍若雷电，云浮宫虞乐同正竹门湘春兰打得正酣。

　　云浮宫亲传与正竹门亲传的较量，叫人无法靠近又禁不住好奇。

　　湘春兰是席峻首徒，自收入门下，席峻就对其十分严苛，从不吝啬答疑解惑，湘春兰也没有辜负老师的长久教导。

　　心境和身手的比试完成，这是最后的斗法，在不伤性命的前提下使尽浑身解数撂倒对方即可。

　　修为上等的看众自不受影响，其余近前的人可就吃了苦头，虞乐的永遇乐让人大喜，湘春兰的春山空令人大悲，一阵阵地交替，很是磨人。

　　两人均是以一敌百，难分伯仲，打了有两日。

　　在仙山人多口杂还有诸多长辈，天代双和天如路闲不住，遂带着慕九还四处看风景，天运幼则帮助皇甫煦璟锻体，以及更好地运气。

　　三日后斗法结束，天清传唤，慕九还他们才急忙回来恭贺。

　　妖皇不隌赠上两箱亲炼法宝和丹药，宣布湘春兰与虞乐同为盟主，两人朝天宣誓永不背弃仙盟。

　　看到虞乐脸上沾灰，湘春兰立时施诀净面，眼里满是探讨的急迫“这是我打得最爽的一次！”

　　虞乐也是脸上带笑抱拳道“过奖了。”

　　“我知道附近一处山泉，冬暖夏凉，打坐正好，不如去那儿聊聊我的春山空，还有你的永遇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名叫愉悦，招却唤作永遇乐，甚是清奇……”

　　两位盟主相见恨晚正在兴头，众人也就不多打扰。

　　各派交流并未结束，妖皇妖王道还需等待其他同好到来。

　　其余人博得的彩头由妖王一一赠予，多是难以炼制的极品药。

　　慕九还顺便比了一两场，得到的两枚凝尘丹都给了皇甫煦璟，皇甫煦璟吃下一枚便入炼气期。

　　听见慕九还说出“炼气”二字，皇甫煦璟顿觉浑身通畅，眼里都不阴沉了，张开双臂转圈，高兴得像中了头彩。

　　“我终于可以炼气了！！！”

　　“你试试召出乱令。”

　　闻言，他试着聚气凝神，乱令脱出剑鞘来到手中。

　　“很好，乱令更喜欢你了。”

　　细细摩挲剑身，高兴过后，皇甫煦璟又哭了起来，他收回乱令，一把抱住慕九还。

　　“谢谢，没有你，我就不知道怎么活了。”

　　慕九还回应他的，是一个深吻。

　　只是亲完了，皇甫煦璟就倒下了，不知道是兴奋过头还是身子太弱。

　　皇甫煦璟的根基实在太差劲，慕九还亲自去请教妖王强身之术。

　　凹凸的古老石林中，妖王为人施针，妖皇在青色石块上小憩。

　　头上扎满针的妇人身穿白色短打，眼还没睁，便笑迎道“慕少主来了，等我一等，就半个时辰。”

　　“好。”

　　慕九还随意坐下，又问“请问前辈是哪位高人？”

　　“我叫空斋冷，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呢？”

　　是鬼皇！煦璟有救了！

　　“鬼皇前辈，我此次登门就是想请教妖王前辈强身健体的法子，您可以帮我探一□□内浊气吗？”

　　空斋冷热情招手道“你近前来。”

　　慕九还坐得离三位前辈更近，空斋冷轻触慕九还的头发，拨动两下，便道“身上浊气是有些重了，一般修为还看不出来。”

　　空斋冷睁开双眼，细长的眼往一旁看，她斜眼歪嘴地示意“高翼。”

　　高翼立刻会意“慕少主要不要也来一针，扎一针，排一排浊气。”

　　慕九还倍感荣幸感谢道“有劳前辈。”

　　高翼每扎下一根针，慕九还就倍感清醒，身上发热，经脉先是抽痛，之后混是通畅松快。

　　她说明来意，前辈们也不吝指教。

　　不隌依旧躺着，只是换了个姿势，她思索回道“你夫君的确面上透着阴冷，与你相比，身上浊气更甚……姐姐，不如教她针法？”

　　高翼点头说道“我正有此意，慕少主亲身感受针法，想必会学得更快。”

　　“辛苦前辈赐教！”

　　见慕九还激动起来，高翼忙轻按劝言“切莫乱动，气息压稳。”

　　慕九还不再乱动，想将欢喜藏于心，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这针一旦适应就舒适得犯困，高翼随慕九还靠着石头休息。

　　夕阳西下，不隌已动身去给一后辈引路。

　　慕九还惺忪间摸摸头顶，没有针了。

　　身上浊气并未排出，而是奇妙地安静下来，她立刻知晓，哪怕自己不怎么炼化浊气，还是会有端倪。

　　“还是瞒不过前辈们啊，谢谢高前辈。”

　　高翼混没有责怪之意，只揽过她的肩膀娓娓说道“清气也好，浊气也罢，只要不害人，就是修行。”

　　“好。”

　　“九还，你先跟我学半年医术吧，慢慢学，不懂就问。”

　　“好的高前辈。”

　　“这几天好好休息，大会结束，我们就在仙山调息。”

　　“是。”

　　看两人聊得差不多，对面的空斋冷放下古书上前来，递上礼物。

　　“这是我新得的小玩意儿，送你了。”

　　慕九还接过那两颗耀目的彩色珠子把玩“谢谢空前辈，请问……这珠子是何用处啊？”

　　“你可以放手里盘，也可以用作看守和监视。”

　　“我好像明白了，一颗放在我这，一颗放在房里或者他人身上！”

　　“对，真聪明！”

　　“那我可以临时将其中一颗放到别处吗，我有法宝可用一次瞬移。”

　　空斋冷拿过一颗珠子，说道“不必那么麻烦，你想放到哪儿？”

　　慕九还眼珠子转悠一番，轻语道“想放到我家夫君身上。”

　　空斋冷心照不宣，轻笑后朝天上甩出珠子。

　　山上法宝化的院落里，皇甫煦璟沉浸在炼气的喜悦中，初窥门道的他能察觉有人走近，待看见一片杏黄衣角，方知自己反应还是太慢，人都已到了面前。

　　不过来人实力强悍，未提前察觉倒也情有可原。

　　皇甫煦璟朝来人点头拱手“虞盟主。”

　　虞乐回以礼数，问道“皇甫少主，九还在吗？”

　　“夫人估摸得晚些回来。”

　　“皇甫少主不介意我在这儿等九还回来吧？”

　　“虞盟主自便。”

　　虞乐落座闭目养神，两人无言片刻，虞乐观皇甫煦璟神色，开口道“我弟弟先前开罪了皇甫少主，他自幼跋扈，皇甫少主见谅。”

　　“无碍。”

　　虞乐从袖中取出一瓷瓶放于桌上，说道“这是云浮宫特有的驻颜茶，就当我为弟弟赔罪，无论皇甫少主原不原谅他，还请收下。”

　　“嗯……”

　　“不打扰皇甫少主了，我改日再来找九还。”

　　虞乐很快就出去了，不擅与人相处的皇甫煦璟大大松了口气。

　　可他看见桌上那瓶驻颜茶，转念又落寞。

　　【那么多年轻貌美的男子，要是我老了，不好看了，还能有脸面站在她身边吗？】

　　皇甫煦璟一发病就会越想越多，双手不自觉开始发麻，喘气也急促了。

　　石林里，慕九还从透过双珠看见“虞乐”起，就一个劲地摩挲戒指，不停想传话，可法宝又失效了。

　　空斋冷自然更是看透，她看向慕九还说道“这是……”

　　慕九还边走边说道“这不是虞乐……前辈们，我去处理些私人恩怨，先告辞了！”

　　院落外头，得逞的虞奇正想离去，慕九还半路杀出。

　　慕九还先礼后兵，把人押在房里，让擅毒的门生去验药，过了一夜，门生前来禀报，道所谓的“驻颜茶”是一种慢性毒药，此毒发作缓慢，少说一月，多则半年，因人而异。

　　慕九还庆幸皇甫煦璟没有喝下，然后亲自去寻虞乐。

　　虞乐知晓此事即刻赶回，湘春兰送虞乐到院外就告辞了，说改日再约。

　　“九还，对不起，我替虞奇和你们道歉，是我惯坏了他。”

　　虞乐将虞奇绑了起来，连连道歉，慕九还安抚好皇甫煦璟，提着虞奇衣领往外走。

　　“恶毒的东西，我要亲自和宗政姨母聊聊你的所作所为！”

　　虞乐和皇甫煦璟跟在后面，伴随着哀嚎和骂声，两人聊到慕九还从前的事。

　　“谢谢虞盟主治好了九还的病。”

　　“我只是宫主的帮手，那时接待九还还是因为幻峨门老门主对我云浮宫有恩。”

　　“是这样啊。”

　　“我和九还就共处了一年多，云浮宫只能做到疗愈皮肉骨，治不好她的心，是她自己重拾对人生的乐趣，这一点我也望尘莫及。”

　　虞乐眼里话里满是对慕九还的钦佩欣赏，皇甫煦璟见状暗自感叹。

　　【是啊，她很好，所以这么多人喜欢她，那我呢，又有什么好的，她喜欢我什么？】

　　三人到了宗政广海面前，宗政广海知晓虞奇如此行径，一掌就挥过来了。

　　“不想着功法心得，不想着夺下彩头，在这插足道侣，我还是太纵着你了！”

　　虞奇像被打习惯了，前一刻丝毫不惧，后一刻方捂脸道“师尊饶命……”

　　事情揭过，虞乐把仙门大比上自己得到的三颗丹药送给慕九还两颗补身体了，不容慕九还拒绝，放下药就头也不回地辞去。

　　慕九还和皇甫煦璟回了住处，慕九还直直盯着皇甫煦璟，看透一切的眼快要灼伤皇甫煦璟。

　　“现在说说，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慕九还话锋一转道“依虞奇的性子是不会罢休的，我等他下一步怎么做。”

　　“嗯。”

　　“你这明显是有心事，快说。”

　　皇甫煦璟犹豫道“我担心……”

　　“担心色衰爱弛？”

　　“你还是能看穿我。”

　　“天底下能有几个男人像你这般愿为妻子生育呢，你在我这里，永远是最好的。”

　　皇甫煦璟目光落向慕九还新做的臂钏，说道“我给你做镯子都做不好，是因为断开了，只能用金子做成开合的口，后来……又裂开了，我勉强修好，还有你的大冠我也不会补，我什么都做不好，我这样没用，你不讨厌我？”

　　“好，我讨厌你了，你满意了吗？”

　　就算慕九还语气再软，皇甫煦璟也觉这话刺耳，嘴角支撑不住地朝下“你别讨厌我……”

　　项上金环被猛拽，皇甫煦璟身形不稳地摔到地上，衣物被缓缓褪尽……

　　如慕九还所料，哪怕禁足，虞奇也会再借他人之手下毒。

　　康同心细将毒截胡献上，慕九还故意派门生到虞奇等人面前宣扬。

　　“到底是什么人，能把我们少主毒倒了？”

　　“什么，慕少主被人下毒了？”

　　“慕少主被人毒害了！”

　　听到这些，虞奇也怕是慕九还误食了毒药，隌下派人去送解药，派去的人却给“送”了回来。

　　慕九还闯进虞奇房内，质问道“你闹这几出，究竟是想干什么？”

　　“他相貌平平能力平平，你就算找血包也得找我这样的吧？”

　　“你敢像他一样亲身经历女人的生产之痛吗，敢为了安危把肚子剖开吗？他敢。”

　　“灵药稀缺，玄门现今没有几个男子能去生育，而且男子生育有悖天理……”

　　“你看，你也知道很疼，会要了人的命，我探过，你的命格承受不住生育之痛，煦璟至阳之体，与我才是最配。”

　　“你喜欢，我可以一试。”

　　“你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很轻松。”

　　“要如何你才愿意，你还需要什么东西我尽力给你找来！”

　　“我要什么你就给什么？”

　　“我有我就能给。”

　　“把你的一双眼睛摘了，给我当果子吃，你做得到？”

　　这句当真吓到虞奇了，他退后一步道“你吓唬我……”

　　“你要是再给他下毒，我就亲自废了你，我不仅要你的眼，我还要你的心肝脾肺肾炒菜！”

　　两人大吵一顿，门外的皇甫煦璟等得急切，见围观的其他道友快要上来搭话，他心脏狂跳，忙用金戒指传话。

　　【阿还，你没事吧？】

　　【阿还，门外好多人。】

　　这回离得近，话传到了，不消片刻，房内息声，慕九还气呼呼出来了，攥住皇甫煦璟的手。

　　“走，回去说。”

　　院里柳絮纷飞，慕九还躺在池子边喂鱼，同皇甫煦璟埋怨。

　　听完慕九还转述两人都在吵些什么，皇甫煦璟问道“为什么是要他的眼睛？”

　　“姨母没与你说吧，虞奇幼时失明，云浮宫前来幻峨门求助，幻峨门先祖曾搭救一只雌鹰，雌鹰本为妖，百岁有余，几十年后登门报恩，与先祖立下约定。”

　　“原来如此。”

　　“外祖父心善，拜访鹰妖请求救治虞奇，他那双眼睛是鹰妖之力所重塑，吃了当然可延年益寿，不过有禁制，需要他身心自愿，外人不可强夺。”

　　“阿还，是……真的想吃？”

　　“噗嗤，也不是，我就是吓他的，真吃了我们两头可就得打起来了。”

　　“他就是比我年轻很多。”

　　慕九还鱼也不喂了，起身抱着皇甫煦璟，说道“可他没有你块头大，身子壮，我就要你这样的。”

　　皇甫煦璟目视前方淡淡说道“我老了。”

　　“哪有。”

　　“高大的人还有很多，更壮的人比比皆是。”

　　慕九还自顾自抬手摸他眼睛，笑道“浓眉大眼的，真好看。”

　　皇甫煦璟仍旧抵不住慕九还的攻势，那处习惯地发紧。

　　“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

　　“看样子还是得扎一针，排个浊气。”

　　“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