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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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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宴行带着苏放去了另一个展厅,与刚才的正厅相比这里较为幽静,白墙上的画是截然不同的风格,苏放眨眼,跟着他的步伐逛过一圈,途中还听对方跟他点评每一幅画的缺点和优点。
刚开始他还会点头表示赞同,后来越听越不对劲,沈宴行问他:“你是学美术的?”
“不是。”
“那为什么会想学画画?”在沈宴行口中,苏放是一个刚入门的新人画家。
“从小就喜欢。”苏放回忆起前世的事,又说:“原本只是随便画画打发时间,可家里的人不喜欢,也有人说我没这方面的天赋,我还挺不服气的,偏要画,不知不觉就走到这一步了。”
想想他最开始只是为了将脑子里的稀奇古怪的画面画下来,后来将窗外树上摸不到的活鸟近乎一模一样留在画里,好像鸟儿属于他了,他真的得到了一样。
只是为了自己快乐,为了心里的一时冲动,想画就画了。
但是现在,他已经回忆不起来随便画画的感觉,现在的他,没有沉浸在另一个世界时关注着今天的手能画多久,关注着他的画怎样才能更好,那纯粹的、长时间忘我的画画状态变成一种奢侈品。
“那不如考虑我之前的提议,将艺人约解了,想要做成什么事,总要不断投入,假如放弃了能放弃的,依旧没有结果,那便到了放弃的地步。”
苏放笑笑,怎么又是这件事。
好吧,其实他也不是没有考虑沈宴行的提议,对于他来说去找一份更加轻松的工作对画画来说更好。
但是他还是觉得至少要等到队里风波过去,他想看看夏总能走到哪,想看看源野会不会真的退圈,他还是想在队里待久一点。
“说实在,你的作品风格和我们画廊并不相符。我向来不喜欢风格过于前卫的抽象画。”
“嗯?”苏放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的作品集里是有几幅抽象画,但美术馆这边不是做过筛选退回来了嘛。
说起来,他这一路都没看到除了刚刚那幅以外的自己的其他作品。
他忽然有一个猜想,也直接问了,果不其然,得到了不出意料的答案。沈宴行以为外面那些抽象画是他画的,至于正厅那幅画,根本不知道那才是他的杰作。
苏放笑出声,他就说白凡溪怎么会这么好心将他的画作放在那个位置,弯弯绕绕一大圈,竟然在沈宴行面前做这个谎。
他并不生气,因为今天值得高兴的实在太多,沈宴行不知道那是他的画作更加说明方才的夸赞无一句虚假。他倒是要感谢白凡溪。
“你笑什么?”沈宴行眸色微深,或许是因为遇到十分满意的画作,他的心情很好,就连看着苏放,也没再觉得他可恶。
他承认苏放的脸始终让他心动,但他很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和对方走到这一步,如果不是那该死的睡眠障碍,他不会总是要围着苏放转。
他们本来是毫无关联的人。
而苏放怀着奇怪的目的默许他的接近,以一副什么都不求的姿态给他出难题,他一边希望苏放能剥下清高的外壳,他们各取所需,一边因为这张脸,总有个声音在他心中影响他的判断。
最后苏放说要和他成为恋人关系,难道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吗?沈宴行知道这个几率很小,提出交往更可能的原因是终于露出真面目,不止想要物质,还想从他身上得到更多。
就连在美术馆遇到苏放,他都觉得是对方蓄谋已久。
宋先柯说过他太多疑,也太利已,他只不屑嗤笑,现在意识到,原来自己这样矛盾。
他打算先陪苏放玩一玩这场游戏,而且他也没有选择,他觉得自己可能疯了,不然怎么会就连听到苏放的声音,都觉得犹如天籁之音。
“没笑什么,就是好奇,沈总方才评价起我的画说的都对,不知道,正厅里挂的那幅雪景画的画家和你捧起来的白画家,谁更胜一筹?”
沉吟片刻,以一个冷静客观分析的商人姿态说:“雪景画表现手法十分新颖,并且这种新颖是浅显和直白的,它绝对是一件百年难得一遇的商品,白凡溪十六岁时我曾让他画过相似的景物画,这两幅,或有可比性。而现在,如果让我从两人中选一个,从长远来看,我依旧会选择白凡溪。”
苏放恍如被泼了一头冷水,这私下的情感流露比起刚才恐怕要更加真实。
是了,这情况完全颠倒了。
他从前不喜欢沈宴行因为他的养父母而照顾他,沈宴行也不曾在乎他的画作商业价值如何,就是完全当做责任而宣传他的画。
现在,现在他的画先是得到了沈宴行的偏爱,老天先让他得到那一瞬间无法言语的喜悦,又在这一刻,让他感受到沈宴行对另外一个人的偏爱。
他心中的失落已经难以躲藏,他再怎样掩饰,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想要得到沈宴行对他的画作的、发自内心的喜欢。并且要最好的位置。
他从前得到了对方心里最好的位置,那是因为从没有人任何人能越过沈宴行对他的这份责任而打开沈宴行的心房。
可如今,他甚至连这也没有,并且可能,以后也很难有。
原来他这样依赖一个人,可他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苏放将沈宴行的回答理解成沈宴行对白凡溪的偏爱,沈宴行则是在这之后惋惜那位画雪景画的画家无法再拿起画笔,一个画家停止创作,还是因为身体原因,犹如运动员失去双腿,在这条路上,便再没有未来。
从画廊的利益来看,自然是白凡溪,不过沈宴行又想到最近几年白凡溪因为手伤频繁找替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必须要严厉警告一番了。
“你知道白老师找替画的事?”苏放心中很乱,不自觉说了出来。
沈宴行一下抬头,注视苏放好一会儿,看得苏放毛骨悚然,想要收回这个问题时,沈宴行说:“你似乎对白凡溪有敌意。”
“我没有。”苏放想也没想就否定了,“.....我只是觉得你们关系不一般。”
“我也希望你不要有。”沈宴行的语气变得认真,“他对我来说就像是弟弟一样,现在在创作瓶颈期才会这样做,而且,和他合作的人也都是自愿的。”虽然之前不是,但都已经被他清理干净,该安抚的也已经安抚,没有人不乐意,就算苏放想要揭发,也找不到证据。
苏放看懂了沈宴行眼里的警告。他觉得头很昏闷,浑身难受,没法再待下去,站起身道:“抱歉,我去个厕所。”
他弯腰在洗手盆前,将捧在手心的水扑到脸上,似乎让自己清醒一点。
忍不住低声喃喃,“这可真是糟糕。”
他呆了一会儿,回去时经过正厅,再次看见自己的画作,痴痴望了起来。
美丽的东西总能治愈他的心灵,如果足够美丽,他就算活在画里也没什么。
他还是不会后悔将沈宴行早早送回沈家,也不懊恼自己独自决定了和沈宴行缘分的断绝,只是若前世的沈宴行还有意识,会和他说些什么?
感激他吧,一定是感激他。
他其实希望有怨恨,那至少证明,他也重要,他也被需要,这样才会生出怨念,怨他这样绝情。
但事到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记得那些过去。
苏放望着画,神色渐渐柔和下来。
他愿意追逐美丽的画,愿意被洗涤心灵,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留下了这样的一副画,他要往前走。
“是.....苏老师吗?”
白凡溪的助理出现在他面前,有些胆怯道:“那个,可以跟我去见个人吗?”
许是顾及这人多,助理没有明说是谁找他,但他猜八成是白凡溪。
他想拒绝,也拒绝了。
但走到人少的地方,被身后一双手捂住口鼻,那人力气极大,将他拖进了厕所。
他被按在墙边,高大的阴影投在他脸上,他气息乱了乱,抬起头看到了好几个陌生的男人。
他们或手臂有刺青,或穿着短袖黑衫,或带着吓人的小型水果刀。
而他们中间,白凡溪站到他面前,神色不善,不等他开口,一把抓起他的手,用力掐着手腕:“你明明跟我的经纪人说以后都画不了了,我现在看着,还能画很久呢?”
苏放瞥了眼厕所门,高大的男人察觉到他的意图,直接挡住他看门的视线,还将他的手机给丟到马桶里。
他感到窒息。
白凡溪不说一句废话,让人将他按在地上,那尖锐的刀对准了他贴在地面的手背。
苏放知道,对方是要报复他之前拒绝合同撒的谎。
难道就不怕他过后去找沈宴行告状吗?
苏放能看到自己的手在发抖,这不受他控制,背上那几双手将他死死摁在地上,力气大得让他觉得胸口空气都很稀少,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怕了?怕了就在这上面签字。”
苏放看不到白凡溪的脸,一叠纸和一支笔砸到他后脑勺上,他看到了一页合同。
沈宴行说什么和白凡溪合作的人都是自愿的,神他的自愿。
他要是不签,是不是就要动他的手指?苏放几乎没有一丝犹豫,就说:“我签。”
这有什么,不就是签个卖身契以后都给白凡溪画画吗?
只要想办法撕了,那就是废纸一张。
他好歹也是沈宴行的男朋友,沈宴行会看着他被强迫干这事?
要是不帮他,也没关系,他知道沈宴行存私房钱的卡密码,大概率是那几个,他取出来,拿来填解约金,实在不行......
苏放想得很开,手触碰着冰冷的地面,得不到一丝温暖,抖得极其厉害,甚至一个名字也签不好。
他听见白凡溪取笑他“胆小鬼”,他心下一咬牙,赶紧把字签了,他要回去告状。
忽然,背上一轻,欺负他的人被踢开。
源野的声音响起:“苏放,你都不知道喊救命吗?”要不是他眼尖看到苏放跟过来,苏放就要倒霉了。
苏放爬起来,直勾勾盯他,确认自己没看错,立刻躲到源野身后,他记得源野打架超级厉害,一个能打十个。
没一会儿,白凡溪身边的人都被源野收拾了,逃掉几个,还有两个年纪小老老实实蹲地上。
源野捡起苏放签到合同,啧啧两声,逗弄苏放没点反应,觉得无趣,于是撕碎丟进厕所。
白凡溪被吓坏了,全身都发抖起来,他本来年纪就不大,还在读书,身上的书卷气和学生气浓郁,看起来更像被欺负的那个。
苏放刚想问白凡溪为什么要用这么激进的手段,是干很多次了,还是就针对他,就听到许多人走过来的脚步声。
出声的人耳熟,是白凡溪的经纪人:“有人跟我说他的助理找了几个奇怪的人进画展,监控里好像......”
白凡溪回过神来,冒着冷汗,他一紧张就会喃喃自语:“不能被沈大哥知道……不能……”
他心中有了主意,脸上一阵短暂的内心挣扎过后,立马就捡起地上的刀,往自己的手背扎下去,血顺着手指流了出来。
苏放惊呆了,他都仿佛能感同身受,感受到那一瞬间的疼痛。
为什么要这样?
这样漂亮的一双手,真是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