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文规则怪谈》流泪窝窝头

6、总裁的霸道替身小情人（5）

　　A5大小的笔记本，碧蓝的封面浮动着水纹，海浪拥簇着细长的高塔，他抚摸过封面上凹凸的花纹，整本笔记本都是定做的，封面是沈倚星特地找研究塔罗的朋友设计出来的，因为蓝色算是幸运色，沈倚星在某一段时间恨不得把头发也染成蓝的。

　　笔记本很厚，米黄色的内页因为吸过水渍而扭曲膨胀起来，最开始沈倚星把这作为暗恋日记，算塔罗的朋友顺便告诉他，怀着一颗虔诚之心向宇宙下订单，沈倚星一边将信将疑，反驳说我追人又不是追老天爷，宇宙哪有那闲功夫搭理，一边又忍不住在遭到拒绝之后，在阳台上支起小板凳，把拍来的天然石头摆出一个阵，中西结合地一边对着星空拜一边默念引导词。

　　沈倚星和顾子安算是从朋友开始做起，两个人的学校隔得不算远，沈倚星就辅修顾子安学校的双学位，既可以营造好好学习的优秀人设，又方便在顾子安的学校四处偶遇。

　　沈倚星一笔一划地写，写被顾子安认出的喜悦，写顾子安上课时认真的侧脸，就连和顾子安互加微信，对方立刻通过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在用过借笔记、读书分享、看讲座等等理由之后，沈倚星正苦于没有和顾子安进一步接触的机会，一场全国高校辩论邀请赛却让沈倚星看到新希望，沈倚星苦中作乐地想，或许和顾子安之间就是有条看不到的红线，把他们两个牵在一起。

　　来自人的强烈的想象力实在可怕，每一次对视都可以变成所谓的命中注定，没有缘分的两个人在想象里居然也能是良配。

　　地区预赛的时候拿到的是有关江湖的辩题，论坛上有人总结，拿着金庸持方的几个人反而是天之骄子，像古龙笔下一出场武功已登峰造极，游戏人间的浪子，而拿着古龙持方的几个人相反，都是从小城市一路打怪升级，一步步考进繁华城市的名校里来的。

　　如果从观众的观感来评价，那场比赛的效果很不好，沈倚星队伍里二三辩起了内讧，赛前每次讨论都是一片阴郁，沈倚星期待和顾子安针锋相对地打比赛，但是看到自家队员互相看不顺眼的情况，就觉得大概针锋相对无望。

　　那个时候的沈倚星已经和顾子安聊过几次了，虽然是对手，也不至于把情绪带到场外，沈倚星心烦，跑到市立图书馆找资料，图书馆内层层书架一直打到天花板，沈倚星站在书架底下往上看，像小人国的居民误入一片油墨味的丛林。

　　沈倚星仰着脑袋对着天花板发呆，一个忧郁而立的小帅哥引来一群围观群众，于是变成了一群人仰着脑袋看天花板。

　　沈倚星感觉到有人在偷偷拍摄，于是捂着脑袋去了借阅区，沈倚星算是很早接触武侠小说，不过不是自己看，是邢元叛逆期的时候天天给沈倚星当睡前故事念。叛逆期的少年，厌天厌地，邢元那段时间习性大变，只有照顾沈倚星的习惯没变过，仍然趴在沈倚星的床头，念出“要娶你为妻，终生的要爱惜你、保护你，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的台词时，红晕从瓷白的锁骨一路爬到耳根。

　　沈倚星的手指在卷边泛黄的书籍上一一点过，找到一本没见过的正要抽出借阅，不知道为什么书被夹得格外紧，沈倚星用力抽，总觉得有人在较劲，两人角逐了一会，沈倚星争强好胜的气一上来，把袖子往上一撸，准备最后使个大劲，哪知道对方力气一松，沈倚星双手紧捏着书脊差点摔地上去。

　　沈倚星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拧着眉毛，怒气冲冲地从地上爬起来，甚至酝酿好了说辞：图书馆里不许吵架，走啊，去练舞室打！

　　哪知道从书本的缺口间，露出的是顾子安含笑的脸。

　　顾子安微微俯身，脸部线条分明，两道浓眉嵌在凸出的眉骨上，眉型锋利，压在那对深邃的眼睛上却犹如刀刻桃花。彼时顾子安还蓄着碎碎的刘海，将整个人扑上点少年稚气，顾子安的眼神那么认真地落在沈倚星身上，认真到沈倚星下意识将手缩回袖子里，被看的一眼手背都在发烫。

　　“生气了吗？”顾子安轻声问，语气柔得像一片羽毛，像生怕惊扰一颗尘粒。

　　沈倚星哪里还有什么脾气，试探性地问要不要一起看这本书，两个人选了张窗边的长桌坐下，书本摊在正中，沈倚星在本子上打了个观点草稿，然而没看下几行字，塞在脑袋里的问题也从“我们对江湖的向往其实是对何者的向往？”变成了，“顾子安的脸蛋怎么能这么好看的？”隐秘的目光追寻着顾子安的鼻梁长睫，阳光打进来，顾子安的眸色就变成了白瓷碟中的一牙琥珀蜜糖。

　　两人之间沉寂许久，直到沈倚星去数顾子安鼻尖上的细小绒毛，自己都觉得盯得太久太过火，这才脑袋一耸，却和顾子安的目光撞上。

　　“这一页看完了吗？”顾子安含着笑意用气音问他。

　　这时有风吹过来，像卷起顾子安的呼吸，拂在沈倚星的脸颊上，沈倚星埋着脑袋，页尾“暮色已深”几个字被放得无限大，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就要去翻页，哪知道顾子安也微微起身，长臂一伸去碰页脚，两个人的手指就这么碰在一起。

　　和邢元常年散着凉意的体温不同，温热的血液直滚到顾子安的指尖，沈倚星像被烫了一下，侧过头时迎上顾子安温柔的注视，眸色缓缓沉下来，睫毛轻掩眼角，锁定在沈倚星身上的瞳仁却是亮的。

　　现在想来，顾子安的眼神那么温柔，甚至带着点露骨的宠溺，究竟是因为沈倚星本身，还是因为在沈倚星身上看到了什么人呢？或许那个人也这样和顾子安嬉闹过，共同看着一本书，顾子安可能根本不敢表露心意，就连关心的举动都要小心翼翼地掩藏。

　　沈倚星在顾子安面前从来都是这么软弱，甚至失去了羞恼的能力，第一次被拒绝的时候还能燃起点斗志，可是越陷越深后就是绵延的疼痛，邢元劝不动他，只能妥协，“好，喜欢就是喜欢，我知道，不就是喜欢上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吗？他将笔记高高举起，灯光映衬下米黄纸页上的皱痕更加明显，他知道这不是打翻了一杯水沾湿的。

　　地区预赛里，沈倚星的学校不出所料输了，辨场上几乎被全程压着打，即使沈倚星结辩的时候赢得全场喝彩，也没能力挽狂澜，没等到评委点评环节就瘫倒回座椅里，一脸生无可恋。

　　顾子安的队伍已经赢了两场，本场结果一出，算是拿下了复赛的门票，那时他们已经算熟了，领奖的时候也勾肩搭背，顾子安拥住沈倚星的照片被作为校内外媒体的配图用了又用，顾子安手臂的温度被沈倚星写了又写，到现场的校队其他成员带了小礼炮，扑通一声打出来，彩色的纸条绕着两个人的脑袋飞，沈倚星耳朵一热，是顾子安微微俯了身，在他耳朵边讲话，“别难过，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几天之后，被选为本市代表的辩论队队长顾子安，向沈倚星递来橄榄枝，“我觉得你辩风特别好，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和我......并肩作战？”

　　这些回忆全部被沈倚星小心地收好，写在笔记本里。然而后来两个人在一起摩擦不断，沈倚星答应邢元，觉得顾子安好的时候就加一分，觉得顾子安坏的时候就减一分，总分变成零的时候，就和他断了。

　　他嗦了一口冰可乐，带着气泡的糖浆冲击着口腔内侧的软肉，纸页翻动间看出沈倚星的偏袒。

　　只是写顾子安笑了一下，就要加分，只是写阳光洒在顾子安午睡时的侧脸上，心情大好，又要加分，而只有沈倚星哭得整面纸都胀起来，墨痕一圈一圈洇开，才捏着笔，在满目水痕之中小心落下一个负数。

　　他在晕开的笔迹上摩挲，眼泪的苦气从纸上蔓延过来，他难以理解地感受着心脏的酸涩，喃喃间不知道在向谁发问，“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能放手呢？”话一出，左手手心立刻传来灼人的烫意，透过皮肤发出的警告红光像在他的身体里埋了一颗炸弹，他赶紧闭嘴，被没咽完的汽水呛得咳嗽一阵，一边咳一边对着天花板示弱，“好了我懂，我不问了，我一点儿都不好奇还不行吗。”

　　可乐中的咖啡因没起效果，他将笔记本枕在脑袋下，忘记自己是怎样睡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