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文规则怪谈》流泪窝窝头

2、总裁的霸道替身小情人（1）

　　他拧着细长的眉毛，有些茫然地盯着掌心，他手掌细白，不甚明显的掌纹像瓷白玉器上绽裂的一道裂痕，三条主线里，起于小指下的那条线格外明显，打着小圈的线条横贯手掌，掌心一拢，那道痕迹就凹下去，像手掌从此被斩断。

　　“您好。”

　　微凉的女声略略提高了音调，试图唤回出神已久的他的注意力。

　　这是一片空白的大厅，光秃秃的墙壁散发着幽冷的白光，无论是天花板、墙壁、地板，还是女人所处的接待台，都是一片冷白。

　　他缓步走到接待台之前，没有脚步声，异形的接待台是左高右低的设计，色泽光润的表面像饱满的水滴，接待台外面嵌着一排倾斜的灯带，他一走进，惨白的光线立刻打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捂住脸，却感到那冷峻的光芒伴随着女人的响指声暗了下去。

　　是在戏弄他。他这么想。

　　回忆如潮水般翻涌起来，他终于回忆起可以说是生前的画面，黑夜中灼目的远光灯好像仍然带着温度，仅仅回忆起那一帧画面就觉得眼球被焚烧。他下意识抬起手掌盖在右眼前，确认眼球的存在后吁出一口气，这才抬眼面对对方，小心翼翼地开口，“所以我是死了吗？”

　　黑亮的长发包住女人白皙的鹅蛋脸，两颗杏眼眼尾圆钝，瞳仁水亮亮的，睫毛轻抖一下，像有星子在闪。她的眼神如此平和而友善，唇角勾起没有攻击性的弧度，以至于半天没有听到她的回复，他也压根没想过是对方的问题，而是勾了勾脖子，怀疑自己的耳朵被车子撞聋了。

　　对了对了，他赶紧在脸蛋和脖子上试探，确认自己的肢体还完整，皮肤也没有少一块，他以为对方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试探着引入话题，“那个，请问您该怎么称呼？”

　　女人这才像听到他的问询，笑意不减，说出口却是委婉的拒绝，“不用称呼我。”她的声音很动听，他猜测寒涧里的水大概就是这样微甘，于是很难对她产生敌意，他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开始扯指甲盖附近的死皮，“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应该是，呃，被车撞死的？”不好意思，以他贫瘠的想象力，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需要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死因，然而比这件事更好笑的事情是，他在开口说我是之后，作为名字的那三个字或是两个字却怎么都挤不出来。

　　“我是......，我的名字叫，你好我是——！”他甚至想模拟打招呼的场景，试图让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各个器官回忆起名字的构成，可惜没有成功。

　　女人开口似乎在帮他解围，然而甜美的声音流出的是他听不懂的话，“您好，2731.”

　　他疑惑地偏了偏头。

　　他可以叫张狗蛋、王麻子、李四妞妞小傻蛋，大概应该也不至于叫贰柒叁壹吧。

　　而且，他没忍住撇撇嘴，“小姐，你是真的不听我说话啊？”

　　女人从接待台桌面上抽出一本册子，册子摊开在手臂之间，她捧着册子，翻动几下之后在某一页认真研读，纤细的手指轻点几下，终于抬起头，然而她开口，就如同决定了他的命运般，话语让他更迷惑了。

　　“欢迎扮演者2731来到狗血文的世界，祝贺扮演者2731成为狗血文御用主角受，请扮演者2731自行探究世界规则。”

　　女人用温柔如水的眼神对准他下意识向前探的手，似乎他不立刻收回，那道目光就要变成激光，把他的手掌从中间斩断。

　　“无意冒犯，”他举起双手，“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不是机器人吧？”

　　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也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他迷茫了一瞬，从女人伸出的掌心上取过一枚小小的牌子，冷峻的白光很刺眼，他正要低头试图从牌子上看出什么，那枚微凉的小亮块就消失在了手掌心。

　　没错，它消失了。像饮品中的透明晶冻，被投下去之后迅速沾染了饮品的颜色，这块牌子在他什么也没来得及看清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融进了他的血肉。

　　他知道就算询问一大串也得不到回应，已经碰了一鼻子灰的情况下轻轻抿住了嘴唇，女人向他身后的一扇门抬起手臂，“您该去那一扇门里。”

　　“我难道是在什么死后的世界？完成任务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不用死了？”他酝酿了许久，在转过身的一瞬间装作自言自语，期待着对方或许会因为听到什么关键词而给予回应。

　　很可惜，女人仍是一脸和煦的笑意，态度十足温柔，问题一个不答。

　　他妥协了，乖乖向着那扇门走去，手掌靠近门的瞬间，女人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不过也还是没有回答他问话的意思。

　　那道声音细腻甘美，像碾在料理台上的绵密红豆沙，“祝你好运，2731.”

　　好吧，就当他姓贰吧。

　　门后的冷芒吞噬掉他伸进去的手臂，记忆也从听到这句勉强能算祝福的话之后有了断层。

　　“沈倚星，星星？”

　　“你醒醒啊，别吓我。”

　　有一段时间，脖子装弹簧，一戳脑袋就晃晃荡荡的摆件装饰风靡家居城，他觉得正在试图叫醒他的人简直把他当成了那样的大型摆件，把他脑袋当成弹簧上的组件一样晃。

　　他忙不迭睁开眼，却被正上方灯球里射出的刺眼光线逼得立刻又合上，在有如呕吐物的一团凌乱光线下，他的泪腺被刺|激得泌出眼泪，咸涩的泪水在上下眼皮的缝隙之间滑动，勉强起了润滑的作用。

　　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感受到他的不适，拢在他的眼皮上替他遮了大半的灯光，那只手太有分寸了，掌心恰好停在眼睛不觉得被冒犯的距离，然而离得近近的，他眨巴下眼睛，毛茸茸的睫毛就能扫过那细腻的皮肤。

　　“元宝，元宝......”绵绵的声音像一杆芒草，扑簌簌地落在耳廓上，那人贴得很近，声音也小，周围人见他弯下腰去和沈倚星咬耳朵，心照不宣地互换了个暧昧的眼色，有人出口调侃，“也就邢哥敢这么喊倚星，换了其他人肯定要挨揍。”

　　他再次试图睁开眼，这次眼皮遵照指挥，撑开了一条缝，然后就和一对纯黑的眸子对上了。

　　掌心微微发烫时脑袋里响起了提示音，“2731接入世界......成功。”之后介绍了一堆背景信息。

　　无机质的电子音像高中课堂上老师絮絮叨叨的背景音，他觉得声音从左边耳道钻进去，又很快从另一边耳道溜走，比起这段前情介绍，他完全沉溺于和身上人的对视之中。

　　这个名叫邢元的人有着一双他从来没见过的如此的纯黑的瞳仁。

　　比墨笔还要纯粹的黑色，像一枚吸饱了颜色的黑珍珠，瞳仁边缘模糊出深沉的光泽，和海洋深处的黑洞一样，会把人吸进去。

　　他发现自己头发下压着邢元的大腿，来这种场合，邢元也穿着正装，他不自觉在缎面的银灰色西裤蹭了蹭脸，柔软细腻的布料妥帖地接纳着他的侧脸，他还有点不想面对这个世界，试图将脑袋继续在邢元的腿上拱，却被邢元一翻，脑袋在摔下去之前被托住了。

　　“？”虽然后脖颈被邢元稳稳托住，他还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邢元，应该是沈倚星最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沈倚星什么事情都习惯有邢元给他兜底。

　　邢元皮肤雪白，五官像绘在宣纸上的国画，睫毛扑簌是颜料泅洇，他蓄着及肩的墨色长发，眉眼弯弯时头顶的光芒衬得他像个大天使，邢元换了个坐姿，左腿压在右腿之上，冲他笑道，“倚星，别在这睡，我送你回家。”

　　那么以后就该称他为沈倚星了。

　　旁边有人笑，“邢哥和星星关系还是这么好啊。”

　　“那不废话，邢哥照顾倚星照顾了十几年，亲兄弟都没那么亲。”

　　狗血文里总是会冒出些闲得发慌的路人，沈倚星往包间更深处的人群扫了一眼，邢元在商场杀伐果决，但是在面对开他和沈倚星玩笑的话却很包容，他顺势搂住沈倚星的肩膀，沈倚星只穿这件背心，圆润的肩头被他握住，温凉的温度自邢元的掌心传过来，低沉的声音回荡开，“既然知道我照顾他，你们还带他来喝酒啊？”

　　好神奇，邢元的嗓音明明偏柔和，这句话却像暗藏杀意，包厢里的喧闹声像纷纷而下的纸片，最终沉到地面上，潮涌般热闹的气氛瞬间褪去，坐在沙发上的纨绔子弟们有些尴尬地互相张望，一时间没有人敢说话。

　　沈倚星整理过时间线，决定开口解围，“你别怪他们，这次是我组的局。”酒精仍在发挥对神经持久的麻痹力，沈倚星没多想就把脑子里的信息全盘托出：“顾子安要回国了，我组个局......”他还没翻到顾子安是谁，大概是个好朋友，因此猜测着沈倚星组局的意图，“组局为了庆祝一下吧。”

　　如果说刚才的气氛只是沉下去，那在沈倚星说完这句话之后，包厢内的空气就像严冬未拧干的抹布，伸手可以捏到冰碴子。

　　沈倚星没有意识到从他的口中说出顾子安，并且将这个名字与任何积极意义的词语联系在一起，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这群家境殷实的败家子，在邢元宛如头狼的存在下，温顺地噤声，一个个挺直背脊，盯着自己的鼻尖不敢说话。

　　沈倚星感觉到邢元身上幽幽地散发着寒气，又不敢躲，哆哆嗦嗦地垂下脑袋，邢元左手手腕上系着条红色的蜡绳，绳子上鼓着不规则的结，他左手拳头捏到青筋暴起，用另一只手捻动着绳子上的结，等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才从沙发靠背上捞来沈倚星的衬衫外套，一边往他身上套一边柔声说，“我们回家去吧？”

　　回家两个字被咬得死紧。

　　沈倚星已经反应过来说错话，忙不迭顺着邢元给的台阶下，他乖巧地抻开胳膊，方便邢元给他套外套，对邢元的问话风狂点头，“好啊好啊。”

　　发顶被揉乱，沈倚星下意识哼出一句鼻音，被邢元夸了，“好乖。”他听到夸奖声也没觉得是逗小狗，反而开心地抖了抖腿，双腿之间的手机翻过来，露出晶黑的屏幕。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起身之际，沈倚星的手机屏幕亮起来了。

　　包厢里明明亮着灯，五彩的灯光从灯球打在四周的墙壁上，手机屏幕的白光却显得亮得刺眼，来电页面上亮着顾子安三个字，黑色的方圆字体，边缘却像焚着火。

　　沈倚星扫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生怕那火光顺势烧过来，然而邢元墨黑的眸子低低压在那个名字上，故作温柔地按了按他的手背，“元宝，接电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