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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微醺 ...

  •   除夕夜宴开席片刻,齐衡借口更衣离了位置,穿过弯弯绕绕的小道在一座无人的宫宇旁停住。

      “枪风,何事这般着急?”他低低地压着声音,没有人气的地方总是比别处阴冷,断枝落叶一地,一不留神便清脆地划破了寂静。

      那身着黑袍之人从房顶“嗖”的落下,这期间只有风声略明显些。

      “回禀殿下,剑意从潭州传消息回来,平阳侯世子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齐衡语调淡淡,该发生的再怎么防备也枉然。

      “就在昨日,剑意已经去追了,世子出走不久,追上应当不难。”

      “近来梁候那边可有大动作?”

      “目前还没得到消息,属下会再派人去的。”

      齐衡握了握拳头,眼下内忧外患,随意一场风浪说不定就能招来覆国之祸,他的时间不多了,“京中的账目查得如何?”

      “属下正是为此而来,城中家大业大的商户虽多,只有三家如定海神针一般,十年间,稳赚不赔,而这三家背后之人,似乎都是熟人,像是虚字号那边的。”

      虚字号店铺遍布全东峻,是名副其实的富可敌国,他自然怀疑过,可虚字号从建国伊始便存在了,无人知晓这产业的主人究竟是谁,李家发迹不过短短十余载,若真是勾搭在一起,这背后的关系只怕更不简单。

      “算是找到路了,那么多的银子,总不会白白消失,没有藏在身边,便是钱生钱去了,孤早该想到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冷哼,李与尘尽可以不开口,他也不是非得从她这才能得到消息。

      “对了,殿下,上次出现在揽月楼的女子有踪迹了,咱们的人发现她几日前在虚字号店铺里出现过。”

      “继续找人盯着,谢存之那边一有消息便传过来。”

      *

      户部账上吃紧,可不会影响皇宫内的笙歌宴饮,一个国家的土地总是有贫有富,这边穷了些,但还有富裕的地方,今年来南方的商业渐渐发展起来,加上没有水患灾害,相对安居乐业,是时候增些赋税了。

      户部尚书举杯宴饮,向另一人投去感激的目光,谢他愿意做着出头鸟,担了这不讨人喜欢的差事。

      曲乐之中,两三只飞鸟在暗夜里徐徐飞过,将要越过宫门之际却被一黑影惊扰,四散远去。

      李家被抄之事,谢存之两月之后才知晓。他一面为自己的太子表兄镇守的边境,一面替朝中盯着梁候的一举一动,潭州粮草告急,是他自己独身一人前去探路,后又携一小队人马从梁候的领地将其夺回。

      他为太子做了这么多,难道只是因为齐衡是太子么?

      自然不是,他还惦记着她说要嫁太子,因而在这为国为民的差事里找到了一分为她的意义,从来也不觉得辛苦。

      直到自己向父亲问起李尚书的事,父亲罕见地支支吾吾,他为她的那分意义猛然间断裂。

      正如齐衡猜测的那样,谢存之终究是少年心性,他听闻李与尘出事,决计不能容忍这娇小姐受一点委屈,因此连夜赶回宫中,总要见她一面。

      他已经在宫门外了。

      “世子,您当真要去寻侧妃么?”剑意蜻蜓点水般落在他身后,声音似幽魂缠绕上他的耳朵,挣扎不得。

      “您只要踏进这宫门,被有心人撞见您出现在皇宫,平阳侯蓄意谋反的罪名便坐了上去,梁候正苦于寻不到替死鬼,世子此举正是遂了他的意。”

      不听。世人皆说他沉稳,才智胜过他那有勇无谋的父亲,谢存之心里清楚,他亦是莽夫。

      所谓莽夫,便是有人能容他莽上一莽。他出来时,父亲说去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他此生,要不孝了。

      剑意见他仍没有动作,殿下说人有犹疑,则不成事。

      “小世子,侧妃已然活下来了,活着,不是重中之重么?”

      对,她还活着,可李与尘怎么能经受起这样大的打击!她就该天真活泼,不谙世事!

      谢存之握紧了拳头,“我要见她。”

      谁能说他有错呢?世上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兴许是觉得除了李与尘的眼里,他再也没有一处能一眼看到透的地方了,所以这样执着地要留下来,去看那样一个与他相关的世外桃源是不是还活着。

      “即便您真的要见侧妃,也并不急在一时半刻,在这皇城里危机四伏,不如今保重自己!”

      他不想再听剑意多言,莽撞之心一旦起来,怎可遏制,可剑意举起剑柄拦在他身前,“剑意有消息,殿下晚些会带侧妃回东宫,除夕夜宴已然开席,世子贸然前往也会惊扰了侧妃,不如稍等等!”

      她一向胆子小,随意吓吓便会哭了,谢存之闻言停下了脚步。

      *

      三两只夜飞的鸟怎么能引起注意,推杯换盏间皆是平日难得一见的嘴脸,男宾席上酒过二巡,更是热闹,碍着圣上的面子还知道管着自己的嘴,心里却还嫌上位者麻烦,若是在家中,定要口出狂言一番,留给后人品味。

      这和谐的微醺里,自然也有人不合时宜的清醒着。

      “圣上瞧,箫儿和衡儿坐在一处,臣妾瞧着他二人颇有些相像。”皇后见圣上眼神也略有些浮起,猜是时机到了,摘了颗葡萄递到他嘴边。

      圣上一听,打眼向那处一看,“确有些相似,老三今年也有十九了罢。”

      “太子稍年长些,箫儿今年十八。”

      圣上点头不语。

      皇后抬手递去一块巾帕,“臣妾想着太子已经纳了侧妃,亲事可以稍缓缓,箫儿如今也到了年纪,臣妾该尽早替他准备起来。”

      内围女子在儿女亲事上总是比男子更有话语权,皇室也不例外,左右老三只是一个没权没钱没娘的皇子,再怎么也成不了嫡子,圣上没必要为着这点小事跟皇后计较,她想操心那么便随她好了。

      “听皇后的意思,可是已经有属意的人家了?”圣上轻咳一声,脸颊上显着两抹怪异的红色,或许是病还未好全的缘故。

      “户部尚书的嫡次女明悠,臣妾瞧着就很好。”

      户部尚书,她近来手伸的长,开始打户部的主意了,圣上抬手拂了拂短须,“朕倒是没有印象。”

      “满皇城的姑娘那么多,圣上有印象的能有几人?”皇后娇笑。

      圣上不语,连饮两杯,双眼又填满了歌舞场面,他朗声叫绝,皇后没插话。

      能做成圣上的人都不是傻子,她知道自己越界了,那人不想顺着她了,她在心里狠狠冷嗤,嘴角也扯出一个阴狠的笑。

      双刃剑,古已有之,一头是替李家磨的,一头是替圣上磨的,她便是那把剑,两头都锋利,谁伤了她都得出血。

      宫宴上不合时宜的清醒者,角落里还有一个。

      李与尘从前是不喝酒的,在东宫里更不敢喝,寄人篱下怎么敢放肆。

      可她又是盼望着这件事的,十月以来,她就该醉倒一场,最好真像书上写的一般一醉解千愁,醉得不省人事,是非不分。

      她也并不是要做什么罪臣之女的,什么生而有罪者,她才不是,她也没有伤天害理,没道理因果报应循环到她的头上。

      李与尘看着宫女摆在桌角的酒壶,抬眼瞧瞧左右,月亮已经攀上高枝,女厅之内饮酒的亦不在少数,白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室宗亲,如今一个一个地支着手肘,摇摇晃晃强撑着没有东倒西歪。

      殿下说要回去守岁,如今宫宴闹哄哄剩她一人,她却留恋这别样的清醒,不舍得离开。

      酒壶轻轻晃荡,细微处传来些回声,李与尘给自己满满斟了一大杯,她贪心,酒水从杯子里溢了出来。

      酒水沾湿了手指,她一口气饮尽了杯中酒,又辣又呛中带着些难下咽的甜味,她喜欢这滋味。

      正当她又预备拎起酒壶时,芳慧从后头不声不响地将这壶从桌上撤了去,“姑娘,殿下说您可以离席了。”

      薄酒滋味好,她弯了弯嘴角,旁人说什么都好,“好,替我向皇后说一声。”

      *

      “孤不是叫你早些溜出来?”

      李与尘钻进马车时,太子已然在车内等着,他似乎总是在等着,连位置也不变动一丝。

      “酒菜别致,舍不得浪费。”

      齐衡轻哼一声,“不能与李府的小厨房比。”

      她不接话了,李府的小厨房确实要好吃一些,马车忽然猛烈一晃,那一盏酒水在她腹中打翻,酒气涌动到脑子里显得她愈发荒唐,好似听见有人说话,“享了不该享的福,自然也该受不该受的报应。”

      霎那间眼神恍了恍,没一会儿又清明起来。

      只见太子仍端坐着,那不寻常的一晃似乎并未发生一般。

      眼前人眸光明亮,虽然正襟危坐,可却无端引得她发笑,她浑身都有些热,像是谁给她施了咒术似得。

      李与尘眉毛一挑,墨水染就的眉眼吐出些冷冰冰的情丝,她向齐衡靠近了些,口出狂言,“殿下生得不错。”

      一语毕,已经不是动口这样简单,她抬了抬下巴,在齐衡脸上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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