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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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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众人只听明昭帝接着道:
“你们兄妹珠联璧合,默契十足,一曲下来真是让人热血澎湃!尤其是云家姑娘,真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竟是一位女英豪。令朕刮目相看啊!”
皇后也连连点头,“就是呢。我还从未见有哪个女子把鼓击得这么好的,简直是英姿飒爽。还有你兄长,一手琵琶弹得也是出神入化。”
面对帝后的连连夸赞,兄妹俩随谦恭地施礼谢恩。
云宓心中恍惚。
如此平易近人的帝后,谁会想到一朝翻脸,便是满门之祸。虽坐在堂上的天子前世抄了她的家,又杀了她的家人,可这一世为了扭转阖族人的命运,她思来想去,还是不得不倚靠这位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
正思虑间,御座左侧响起一道清脆的少女声音:
“这位姐姐的羯鼓比父皇打得还好,您说是吗父皇?”
众人一听,齐齐朝声音的来处看过去,说话之人乃帝后长女,年仅十三岁的温宜公主。
不少人不禁汗颜。
小小商女,岂能与圣上相比较!
也就这位千娇万宠的温宜公主敢说这种话。
云家人也深觉惶恐,云宓随向前跪道:
“公主谬赞了。其实民女也就会这么一样而已。民女自幼顽劣,不好学习。什么棋琴书画是一样拿不出手的。今日这番,已是费尽民女浑身解数了。”
她话一说完,明昭帝便爽朗笑开来:
“朕的确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接着由衷夸赞:
“技艺不在多,只在精。你这等年纪,又是女子,竟能把羯鼓打得这么好,可见平日是下了苦功夫的。值得赞赏。”
皇后也接着笑道:
“你这丫头真是坦率得可爱,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换作别的女子,只会尽力隐藏自己的不足,而向外人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哪像她这般,竟大咧咧地当着众人的面勇敢地承认自己的短处。这份率真坦诚,倒是难得。
这时温宜公主走到皇后身旁撒起娇来,“母后,我也要打羯鼓。要打得跟那位姐姐一样好。”
皇后看向自己爱女,“人家云姑娘力气很大的,你有那么大力气?”
“我有。我肯定有。”
温宜公主自信满满的回答惹来众人一阵欢笑。
温宜公主又道:
“这样吧,让那个姐姐来教我吧。好不好母后?”
皇后却直接拒绝:
“宫中有懂羯鼓的乐师,你想学,改日让乐师教你便是,何必劳烦人家云姑娘。”
“我不要乐师。”温宜不满地噘起嘴,“我就和这位姐姐有眼缘,就想让她教。”
面对温宜的要求,皇后有些为难。
云宓毕竟只是一介民女,而公主身份高贵,又深居宫中,如何让云宓教她?
温宜公主见母后不应,只好又去求父皇。
明昭帝自然不忍拒绝眼巴巴的女儿,随问云宓愿不愿教公主打羯鼓。
云宓哪敢拒绝,何况这本是好事,她正求之不得呢,自是恭敬应下。
但她民女之身不能随意出入宫廷教公主,明昭帝于是赐给她一个尚仪局‘司乐’的官职。
‘司乐’是宫中专设的六品女官,但云宓这个官职只是个挂名,不需听令于尚仪局,也不需点卯坐班,更不需长居宫中,却照样有俸禄可拿,之所以加个官衔,只是方便她能时时入宫教公主习羯鼓。
旨意一下,云家人再次叩头谢恩。
云宓心中暗幸。
忆起往日母亲让人教习她才艺,只她性情浮躁静不下来,琴棋书画她是一样没学进去,独独就对这羯鼓生了兴趣,幼时便开始习练,所以才把这鼓乐练得这么好,平日也没少拉着五哥一起合奏,才有两人今日的默契。
只她想不到,这素来不被母亲看好的技艺今日竟派上了用场,讨得帝后与公主欢心,为自己捞来一份官职。
其实得知圣上喜欢羯鼓,还得归功于前世的周家。
因老夫人是宗室之人,宫中若有什么大的饮宴,一般都会邀请周家人参加,她自然少不了进宫的机会,虽然那时的婆母王夫人不太情愿带着她,可她终归是周家的长媳,又是圣上赐婚的,不带她说不过去,也因此得以与帝后有过几次接触,对帝后的性情喜好自然也有了几分了解。
待宴席结束,云宓随着父母兄长走出奉天殿,门口聚了三五成群的人,无非是些官场同僚及相熟的官眷相互寒暄,也不乏阿谀奉承之嫌。
云家于朝廷立有大功,云家兄妹又刚被赐了官,尤其云家女儿更不得了,摇身一变成了温宜公主的教习师父。温宜公主可是帝后手心里的宝,这云家女日后不得了。
想清这些,便也有人上前跟他们打招呼。
说不定以后这云家兄妹就成了朝中新贵、御前红人呢。
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不屑与他们这等商贾之人来往的。大乾自开国以来,还未有哪个商人挤入士族之列的。
在时人眼里,“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而士人求圣贤之道喻于义,是为君子;商人逐利轻义,是为小人。
自诩为“君子”的士人们,自然不屑与“小人”为伍。
在出宫的路上,云闳和袁氏便忍不住夸赞女儿,因她今日在圣上面前的出色表现,还为自己赢来了一份官职,也为云家添了光彩。
云玘却面带疑惑问道:
“我怎么感觉今日的你跟往常不太一样?”
云宓却道:
“哪里不一样了?五哥你想多了。”
云闳和袁氏也觉得今日的女儿确实与以往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毕竟她平日亦是这般大胆张扬,我行我素。她要在金殿里打羯鼓之事便是事先完全没跟家里人提起过,好在是得了圣上与皇后的欢心,也因此皆大欢喜。
袁氏又因此联想到另一桩事,不由问道:
“小官,刚才圣上要给你赐婚,你为何拒绝?你不是看上那个周家公子……”
“母亲。”云宓打断袁氏的话,“‘齐大非偶’,往日是女儿异想天开罢了,以后此事不必再提。”
她话音一落,父母兄长均是一愣,都顿了脚步看着她。
不一样了!
确实是不一样了!
往日她一心恋慕周家公子,好说歹说都不听,还因此毁了自己的清誉,如今都及笄半年了,连一个上门说亲的都没有。袁氏为此日夜犯愁,想着这个女儿估计这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那周家公子哪是她们这样的人家能肖想的。
今日好不容易有圣上赐婚,她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促成与周家公子的姻缘,却没想她竟当众拒绝,现在又说出这番貌似悔悟的话,父母兄长均感到惊奇。
面对家人的疑惑,云宓像往常一样调皮一笑,嘴上却道:
“父亲母亲放心,小官已经长大了,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小官日后不会再做了。”
她掩饰住眸底的凄楚,前世母亲在被流放出京时曾叮嘱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可母亲不知道,周家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已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苦海,若没有了家人,她亦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好在老天还算厚待她,竟让她重生了。
这一世,她一定会竭尽全力让整个云家躲过那一劫,也还自己一个全新的人生。
绿萼、朱砂、刘妈妈等一众家仆均在午门外候着,云宓随着家人一起蹬上了自家马车,车上绿萼和朱砂叽叽喳喳地问她宫里漂不漂亮、好不好玩。
两个傻丫头一脸向往,云宓见了不由打趣,“你们两个这么好奇,干脆哪天逮个机会把你们送进宫去伺候那些公主娘娘们得了。”
绿萼和朱砂笑着求饶,“姑娘可饶了我们吧,宫里虽好,可哪有外头自在。且我们姑娘这样好的主子,我们哪舍得离了姑娘。”
“哼,算你们还有点良心。”
云宓不再逗她们,暂时收了心神开始跟她们讲起宫里的所见所闻。前世在周家,这两个丫头为了她受了不少委屈,也为她操碎了心。这一世,她一定要加倍地好好待她们。
马车行驶到云府门前停下,云宓在绿萼和朱砂的搀扶下下了车,望着大门上方红底漆金的巨大匾额,云宓感慨万千。
前世云家被查抄时,云家两百多口人被连推带搡地从这扇门里赶出来,整个宅第一夜之间便成荒宅,大门上那两道白色封条凄凉森森,将往日的所有荣华富贵及欢声笑语尽数封印。
她忍住欲从眼底浮上来的泪水,抬步往里走去。
她是多么幸运啊!
竟还能回到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