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协奏》江礼让

4、操场

　　叶迟碍认为在语文课写作业，效果其实不好，他从前的语文老师特别喜欢讲故事，特别是上古文，每一次都能从小道理中扯一堆无关紧要的，听着有趣，不容易专心写作业。但就是叛逆，写不了也要拿出来。
　　最重要的是老师特别喜欢到处走，一节课下来能在教室里逛个十几遍。
　　虽然不写，但叶迟碍还是拿了本教辅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祝钰在台上打开课件，拿着语文书娓娓道来，引入正题。开篇就是一个问题，引向本节课的主题。
　　祝钰叫了几个人起来回答问题，很幸运的没有点到在写作业的两人，他点评了几句，将课件翻到了下一页，拿着翻页笔和书走下了讲台。
　　眼看着祝钰越来越近，傅玑熟练的把语文书盖在习题的上方，坐得端正。
　　叶迟碍对于掩盖“犯罪证据”这种事，只能说是得心应手，桌面上看不出一点破绽。
　　祝钰走到了唐言蹊的面前，停住了脚步。
　　他在这里至少停了三分钟，期间还和两人友好的对视了。
　　祝钰不爱动，但他喜欢在教室的后方讲课，一讲就是一页课件，尤其钟爱傅玑的这一边过道。
　　一节课下来，作业翻开的次数多，写的时间却不多，祝钰对着他们讲课的时间更多。
　　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刺激感。
　　一下课，班上的同学又趴下了，叶迟碍上课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大部分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好，昏昏欲睡，祝钰提醒了很多次都还是有人打瞌睡。他看向了一旁尚且清醒的傅玑。
　　傅玑上课的时候也没什么时间写作业，大部分时间都在躲避老师的视线，特别忙碌，他倒也自得其乐。
　　傅玑拿着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公式，划了两下，在试卷上写了个A，是物理试卷。他好像格外偏爱物理，写物理的时间特别多。
　　叶迟碍看他把笔放下，连忙插了个问题：“傅哥，你们班上的人怎么都这么困啊？”
　　傅玑手上的动作停了，转过头来：“这都是不正确的作息习惯造成的，他们每天晚上疯狂学习，早上自然就困。还有，不是你们班，是我们班。”
　　傅玑最后的那句话，让叶迟碍有些无措。
　　“还有点不习惯。那他们每天都这么困啊？”叶迟碍岔开了话题。
　　傅玑把笔又拿了起来，按着笔帽，“啪嗒啪嗒”的，但他按得轻加上笔本身的设计，声响不大。
　　“也不是，就是刚开学还没习惯，过几天就会好很多了。”因为不想打扰睡觉的同学，两人的声音都放的很轻，靠的也近了些，从远处看就像是在互相依偎着。
　　叶迟碍晚上也喜欢刷题，然后早起听听力，听完之后再刷套卷子。虽然很不健康，但是熬夜写作业有一种魔力，夜深人静的时候，很多题目的思路也恰如泉涌。
　　不过他习惯了，也就不困了。
　　他们又聊了会儿，就各自写起了作业。
　　上课铃准时响起，祝钰怀里多了叠纸。
　　拿给前面的人分发了下来。
　　叶迟碍拿到后看了一眼，是这次开学考试的成绩。
　　开学考试主要就是为了承上启下，让同学们拿着不太好看的成绩迅速回归状态，也提前感知一下未来各学科的难度。
　　高一到高二的难度垮了很大一截，尤其是英语。如果说高一只是在浅水滩游泳，那高二就是在深水区深潜，可能有些夸张，但是难度突然的变化，定然是会打学生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某些畜生。英语考149的神人。
　　新高考最不容易拿145分以上的点就在于新加了一篇作文，而作文是最容易丢分的题目。
　　这不难想象，傅玑的英语实力很高，或者说他够努力。
　　阅读题难度提升的地方是文章的晦涩，生词增多情感丰富，让不少的人感到吃力。而傅玑显然早有准备，他的词汇储备已经远超出了考试范围。
　　这足以证明他下了一番功夫。
　　身边的人都在叫着“傅哥牛逼”。
　　褚逸也转过头来：“傅哥，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努力了。”
　　傅玑把笔放下，点了点头：“是啊，我每天和你打游戏的时候脑子里都在背英语单词的。”
　　褚逸一脸痛心疾首：“我就说你怎么玩游戏都不骂我，原来是没空骂我。”
　　傅玑冷笑：“你还知道你玩的菜。”
　　唐言蹊在前面听不下去了，转头将满脸写着“傅哥你不爱我了”的褚逸带回去了。
　　叶迟碍也在偷笑，他微微偏头，让身边人看不见表情。
　　“叶迟碍。”
　　冷不丁听到一声，叶迟碍像是受惊了，整个人都抖了抖。转过头时嘴角的笑意却还没完全消失。
　　傅玑勾起唇角，微微眯眼：“笑什么？”
　　叶迟碍立刻摇头，敛起了笑意：“没有啊，我只是想给我哥留点面子，不让他那么狼狈。”
　　褚逸在前面听到差点吐血，他那么大一个好弟弟啊。
　　傅玑的笑意更深，嘴巴微张，还没发声，讲台上的祝钰就敲桌以示安静了。
　　他没有继续说，默默的将身体摆正。
　　一节语文课后，到了大课间的时间，若是按往常来看是要跑操的，可是今天是新生军训的第一天，操场被占用了，很遗憾。
　　也正是因为新生军训，许多人放弃了空调，专门跑到新生面前“耀武扬威”，有吃雪糕的，也有吃西瓜的，学校里的小店应有尽有，价格也实惠，至少对于富家公子小姐来说是很让人震惊的实惠。
　　两人下课后都没有离开教室，坐在位置上专心写题，褚逸本想叫他们一起去看看，却又在看到二人专心的样子后默默的把嘴闭上了。
　　叶迟碍写完题目，教室里人已经走了大半。
　　操场离教室不算远，叶迟碍对于未曾探索过的地方充满了好奇，眼睛移向了窗外。
　　傅玑刚停下笔，就看见他同桌的后脑勺，上面写着三个字——好想去。
　　算了，今天就带着新同桌熟悉校园吧。
　　他把笔放下，轻咳一声，引得叶迟碍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不知是不是阳光照在身上，傅玑被看的有些燥热。
　　他别开脸去，声音难得带了些许低哑：“去操场吗？”
　　叶迟碍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句：“去操场干嘛？”
　　傅玑看他这个憨憨的样子，有些想笑，目光瞥到他柔软的头发，手上又有些蠢蠢欲动。
　　“不想去？”傅玑眉间轻挑。
　　叶迟碍瞬间懂得他的意思，点点头又摇摇头，语速快了些：“没有，我想去的。”
　　太可爱了。
　　去操场的路上二人收获了许多目光，回头率百分之百。
　　傅玑习惯了，叶迟碍也不以为然，只四处张望着。
　　他不是没来过南安，但都在晚上，这是他第一次专心的看白日里的学校。
　　树荫之下，光影斑驳，有微风轻拂而过，树影也跟着摇曳，天气仍旧如夏日般燥热，抬头万里不见云。
　　“傅哥，你听说过南安中学的故事吗？关于它的名字的。”叶迟碍抬眼望向一旁的教学楼，询问着傅玑。
　　傅玑习惯了别人喊他傅哥，可是叶迟碍喊却总有些不同。
　　“听过，据说是第一任校长取的名字。”傅玑循着他的目光也看了过去，是玉茗楼。
　　钗头玉茗妙天下，琼花一树真虚名。
　　“这其中其实还有个故事。”叶迟碍垂下头，周身染上了低沉，看不清神色。
　　“第一任校长的妻子就叫南安，寓意南方安定，她不过四十岁时就离世了，而当时的校长悲痛欲绝，为他新建的学校取名南安。”
　　“是为纪念那个陪伴他几十年的夫人，可一年之后，校长也去了，在南安夫人的忌日。”
　　叶迟碍说完，迟迟没有继续。
　　傅玑能听出来叶迟碍话中的伤感。
　　为了他们而惋惜吗。
　　“那确实是深情。”
　　叶迟碍却是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或许只是后人编出来的假话。”
　　傅玑隐约感受到了什么：“你不相信？”
　　叶迟碍点了点头，他们已经穿过了玉茗楼，站在了操场的入口边。
　　南安的操场需要下很长的一段看台才能到，场上有数不清的人头。
　　“怎么会有这么深情的人呢？”他像是自言自语，很快就把话题岔开了。
　　两人下了看台，入眼皆是迷彩服，在阳光下显得军绿色生机盎然，烈日使得他们汗流浃背，在场上散发出青春的味道。
　　高中的军训与大学的不相同，陪伴你站在一起的，是将要共同奋斗三年的人。
　　他们在操场上走了一会，围观着学弟学妹们训练，看到了离他们不远的纪蔚和唐言蹊，身边还跟这个拖油瓶褚逸。
　　傅玑与他们打了招呼，叶迟碍也生涩地招了招手。
　　褚逸站在台阶上，看他们来了从上面跳了下来：“你们还来了？看你们写的那么认真我都没好意思打扰。”
　　“这个热闹还是要凑的，等明年就没了。”傅玑走到了一边的树下，将自己遮盖在树荫中。
　　叶迟碍默默的移到了他的身边。
　　“是啊，等高三就出不来了。”褚逸皱了皱眉。
　　高三的同学此时正被困在教学楼中写着怎么也写不完的卷子，班主任就守在门口，坚决不放任何一个人出门。
　　整栋楼中连声哀嚎都发不出来。
　　傅玑看着几人手上的雪糕，突发奇想。
　　“等我一下。”傅玑突然靠近叶迟碍，却又很快离开，后者看着前者向小超市奔去，脸有些热。
　　叶迟碍和他们站在树荫之下，吸引了来往之人的目光。
　　四个人的样貌都很出众，却又不是千篇一律的好看皮囊。
　　“哇，我们学校怎么这么多帅哥啊！每一个都好绝啊！”
　　“对对对，那个是不是新来的转学生啊，他比照片上的还帅啊！”
　　……
　　谈论的声音不算小，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她们很快路过，却又自认随意的转身，碰上唐言蹊扬起嘴角，两人欢跳着走了。
　　唐言蹊笑着说：“我们班的颜值可真高，看看迟碍同学，也是校草的水平啊。”
　　叶迟碍听着他的话，不知所措，微笑以对。
　　褚逸先将话接上了：“没办法，迟碍像我，我们家人均校花校草。”
　　眼中尽是得意。
　　一直没出声的纪蔚将一直对着唐言蹊的眼转向了褚逸。
　　“那你应该是个意外。”
　　猝不及防听见这一句嘲讽，几人都笑了，只有褚逸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拉着纪蔚非要他好好看看自己。
　　纪蔚也并非是无情之人，只是不善表达。
　　二人在一起打闹，脸上带着未被世俗侵染的笑。
　　叶迟碍突然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这样的简单相处让他不自觉放松下来。
　　褚逸的存在让这个学校多了一丝亲切。
　　傅玑在小超市里的冰柜中翻找，偶然瞥到了一旁的可爱多，不自觉就拿上付了钱。
　　小超市离树有点距离，傅玑是跑着过去的。
　　叶迟碍似乎在发呆，傅玑向他靠近了些才反应过来。
　　“热吗？给你。”傅玑将可爱多递了过去。
　　叶迟碍低声道了句谢。
　　傅玑的身上冒着热气，因为刚跑了步，信息素有些外泄，叶迟碍能明显的闻到松柏香，夹杂着丝丝热气，让他也染上了些香。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样短暂的接触没有让叶迟碍感到不适，却也让他未能注意到这细小的差距。
　　“咳咳，傅哥，你好偏心啊，怎么就迟碍有啊，我们的呢？”褚逸看见二人手上的冰淇淋，调侃道。
　　傅玑也没躲着，晃了晃手上的东西：“谁让他是我同桌呢？你想吃？叫你同桌给你买。”
　　叶迟碍的目光缓缓转向正和纪蔚聊得火热的某人。
　　唐言蹊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将注意分过来了些，与三人的目光对上了。
　　他有些莫名其妙：“你们干嘛啊？”
　　纪蔚也看了过来，眼里似有不解。
　　褚逸看了一会，最终摇了摇头：“算了吧。”
　　唐言蹊：“……”
　　纪蔚：“……”
　　“好热啊，我们回去吧。”禇逸开口打断了他们，他用手扇着风，脸上的躁意难掩，因为刚才的玩闹闷出些细汗，额前发丝被染湿。
　　在外待久了，热意也渐渐明晰了，众人皆表示同意，往教室的方向去了。
　　叶迟碍拆开包装，咬了一口，冰淇淋夹着花生碎，香草与巧克力融合，留下香甜与清凉。
　　他最喜欢的口味。
　　不知不觉，两人落到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