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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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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回廊下,一身着藕荷色宫装的少女收回手,露出一抹淡笑,“下雨了。”一阵凉风吹来,她偏过头掩唇轻咳。声音虽小,但仍被身后的侍女捕捉到,侍女快步上前,满脸担忧:“殿下,外头风大,咱们先回屋吧!您身子……”
“绛珠”少女轻声打断侍女的劝说。她面色苍白如纸,一看就知是大病初愈,“我的身体我知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这是年后的第一场雨,我想一个人欣赏一番,你下去吧。”
绛珠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止住了,向少女行了一礼后便退下了。
少女喃喃自语:“希望这场久违的春雨能洗涮掉去岁寒冬留下的冤屈……”
突然,肩上一暖,一件藕荷色披风轻轻落在了她肩上,回头便看见一蓝袍少年细致地为她系上披风系带。
蓝衣少年见她回头,展颜一笑,“殿下,眼下虽是春日,毕竟春寒未过,外头还是有些冷。你大病初愈,吹不得冷风,我们还是进屋吧!”原先只觉得那少年眉眼精致,略带女气,现下她出声才发觉这竟是位姑娘。
“霜溪”少女唤她的名字,问:“是绛珠告诉你我在这的?”
林霜溪摇头否认,“是我无意间听到绛珠姑娘说你在这吹冷风,担心你的身体,我才找过来的。况且,若不是为了我,殿下也不必病这一场……”
少女唇角钩出一抹浅笑“不用自责,这是我自己的决定,理应由我自己来承担后果。可惜还是没能救下林伯伯……”
只是听到了殿下提起父亲,林霜溪便红了眼眶。她的父亲一生为国为民,到头来却……遭人算计,蒙冤而死,葬身火海。
三月前,丞相林忱被弹劾贪污江南税款,朝野上下震惊,陛下下令彻查。林忱被软禁于相府,其余涉案人员皆下大狱。眼看真相即将大白,相府上下五十余人却在堂审前夜被灭口。彼时林忱长女与次子一道去了江陵老家祭祖,幼女林霜溪于剑圣门下学艺而躲过一劫。
次日,太子沈清沐与六公主沈清舒跪请陛下赦免林相遗孤。两人从早跪倒晚,才等来了陛下松口,六公主听到这个消息送了口气,昏了过去,当晚便发起了高热,卧床静养两个多月才好。
在外学艺的林霜溪得到消息时已是几日后,她一路疾驰回京,可看到的却是已成废墟的相府。爹娘离世,兄姐下落不明,只有儿时的玩伴六殿下来寻她,带她去祭奠父母。后又得知她无处可去,便将她带会了倚兰殿。(六公主寝殿)
苍国民风开放,女子入仕、经商者不在少数,历代公主参政者也屡见不鲜。但后宫不得干政仍为铁律,公主也不能承袭大统。
今上是苍国第七代帝王,年号为延清,在位二十余年爱民如子,不负延清之号。苍国皇室子嗣不丰,延清帝也只得四子二女。沈清舒便是他最小的女儿,唯一的嫡女。
六公主沈清舒,其人生于延清十一年三月廿九,出生时皇宫上方出现了满天霞光,国师断言此女乃天降祥瑞。此后三年苍国果然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沈清舒望着淅淅沥沥的细雨,问:“霜溪,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林霜溪沉思良久才开口道:“我想参军!去年冬天太冷了,漠北怕是不好过。我从幽州回来时就听师父说漠北几次三番侵扰边境,战火很可能要重燃!我这身武艺也算有了用处。”
“这倒是个好去处!”沈清舒赞道,话锋一转又说,“那你怎么去参军?据我所知这几年朝廷并没有征兵的计划,倒是有几个郡在招府兵,但那些基本不会去边关。”
林霜溪得意洋洋的道:“我自有办法!”
“那我就在此静候林少侠的佳音了!”
“借你吉言!”林霜溪心情好了不少,略带自嘲地说:“京城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还是留给哥哥姐姐吧!我从小就不是这块料,还不如在我擅长的地方拼搏一番,好给他们提供助力。”
“京城的是你也不用担心。”沈清舒告诉她,“现在京城大半人的目光都在林伯伯的案子上,其中不乏想还他清白的人,日后翻案时也不会孤立无援。而且这次构陷是有诱因的,你可知去年六月颁布的新政令?”
林霜溪沉思片刻,恍然大悟,“是那篇新税法!”
沈清舒接着说:“新税法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而林伯伯是新税法的核心人物,把林伯伯拉下马就可以阻止新税法施行,他们自然很乐意做!”
林霜溪常年呆在幽州,见到的多是淳朴的边关百姓,保家卫国的戌边将士,对于为一己之私便要置人于死地的人实在是难以想象世上还有这种人。沈清舒一看就知她在想什么,讥笑道:“世人大多追名逐利,为大局舍小利的反而少见!”
“这案子只能背地里查,若是打草惊蛇了,再想要将这颗深入苍国的毒瘤拔除就难了!”沈清舒正色道。
林霜溪看着眼前这人对苍国政局如数家珍,分析地头头是道突然想起了一个题外话:林相曾经对她说,咱们这位六殿下可不是池中之物。倘若她能继位定能保我苍国百年昌盛!她原以为父亲是夸大其词,到现在才明白这位殿下确实有这样的魄力。更可怕的是这位殿下年仅十四!
绛珠走过来道:“今日上元节,宫中设宴。太子殿下已经在前殿等着了,殿下还是去更衣吧,不要误了时辰!”
沈清舒与林霜溪道过别后带着绛珠走了。
倚兰殿前殿,
一身杏黄蟒袍的少年正坐着品茶。
“哥哥!”沈清舒身着烟兰色宫装,衣襟以及袖口处都有一圈银绣梨花,裙摆上则绣着一丛栩栩如生的百合。头挽朝云近香髻,插着一对银镶翡翠步摇,一路小跑着到沈清沐面前。
沈清沐含笑看着朝他跑过来的小姑娘,“不用这么着急。”顺手帮她扶正了发间叮当作响的步摇。
“不想让哥哥久等嘛!”
这次的宫宴设在了集英殿,兄妹俩到的时候宫宴已经快开始了,参宴的宗亲百官也到的差不多了。两人各自找到自己的席位坐好,偏偏有人非要来找不痛快,贤妃所出的二公主沈清雅阴阳怪气道,“六妹架子可真大,参加个宫宴还要人去接!让这么多肱骨大臣等着你一个!”
“二姐这是哪里话,开宴了吗?参宴的诸位大人到齐了吗?父皇也还没有到吧?”沈清舒故作可怜状,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宫宴明明还未开始,我与太子哥哥也并未来迟,二姐就污蔑我摆架子,这是要让诸位大人认为我性情娇纵吗?二姐,我是哪里开罪你了吗?你要这样败坏妹妹我的名声!”
沈清雅咬牙道:“清舒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是亲姐妹,我这做姐姐的还会害自己的妹妹吗?”
“可别,二姐,你这种败坏自家妹妹名声的姐姐我们攀不起。”沈清沐从沈清雅开口时脸色就不好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嘲讽道:“我们和二姐你可不是一母所出,小舒何时与你是亲姐妹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不知道我母后还给我生了个亲姐姐?”
苍国虽民风开放,对于男女尊卑不太在意,但对于嫡庶却看得极重。沈清雅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一时之间大殿里议论纷纷。
这时,随着一声尖细的“陛下驾到!”一道明黄的身影步入大殿,众人齐齐行礼。
延清帝大手一挥:“众卿平身。”又笑眯眯的问:“朕进来时听见众卿三五成群的聊天,可是有什么趣事?”
“这……”殿内众人面面相觑,皆不知如何开口。难道告诉你你大女儿欺负小女儿,你儿子给小女儿出头骂回去,然后小女儿跟大女儿吵起来了吗?他们不敢说啊!但他们不敢说,有人敢说啊!沈清沐悠然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二姐污蔑儿臣和小妹,被儿臣怼了回去罢了。”
沈清沐一开口,沈清雅就是一惊,暗道不好!
果然,延清帝的脸色瞬间阴了,“清雅,你来说,太子刚刚说的属实吗?”
沈清雅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儿臣,儿臣不过和小妹开玩笑罢了,哪有太子弟弟说的那般……”
延清帝一听便知她在说谎,却不动声色,“哦,是这样吗?”
沈清雅强装镇定,“是,是这样的……我,儿臣只是在和小妹开玩笑……”
“是吗?二姐姐。”沈清舒似是疑惑地问:“谁家姐妹间开小玩笑是直接说自家妹妹摆架子?”
“好了,不要吵了!”延清帝盖棺定论,“沈清雅恶意造谣妹妹,禁足一月,罚奉三月。来人,把二公主带下去!”他转头面向宗亲官员,道:“今日是元宵,合该与诸卿同庆,各位皆是我大苍的肱骨,不必太过拘谨,都入坐吧!”
延清帝率先行至上首入座,群臣也随之纷纷入席,大殿里渐渐地热闹起来。酒过三巡,话题扯到了儿女婚事上,一位宗亲起身向延清帝拱手行礼,“皇兄,臣弟以为太子已年满十八,也该考虑考虑婚姻大事了。”
“哦?”延清帝似是来了兴致,“既如此,慎皇弟有何高见啊?”
“不敢不敢。”慎亲王抬袖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臣弟只是想着太子到了该考虑成家了的年纪了,刚好臣弟听闻陈侍郎家的小女儿名满京都,年前及了笄,也正是待嫁的年纪,臣弟便想着给两个小辈做个媒。”
延清帝笑了笑,“照皇弟这么说这还是一桩好姻缘了。”话锋一转,“不过成婚嘛也得看看当事人的意愿,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清沐,陈家姑娘你二人对于这桩姻缘有什么想说的?”
沈清沐镇定自若,悠闲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儿臣要娶的心上人必定是能与儿臣共度一生之人!我与陈小姐之前从来不曾有来往,皇叔又怎知道我与她相配?又怎么确定她能与我相守一生?”
慎亲王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倒是那位陈小姐一直眼含期待的望着沈清沐,可沈清沐却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沈清沐站起身,恭敬地朝延清帝施了一礼,“父皇,儿臣今日也有一事相求!”
“何事?”延清帝得意,你小子也有求我的时候!“太子直说就是!”
“父皇先答应儿臣,儿臣就说!”
“你这意思是朕不答应,你就不说了?”延清帝佯装不悦,眉心微皱。
沈清沐回:“儿臣不敢。”
延清帝盯着站在下首的青年,不多时便移开了目光,视线扫过整个大殿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