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姤》易风承辞

2、第 2 章

　　她点了一下手机底端的输入栏，一个闪动的光标出现在了输入栏的起始点。

　　但她现在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既然问“你是谁”，她便也问“你是谁”。

　　她试着说话，可是石头并无反应，心中愈发好奇，她又尝试在石头上写字。

　　只见石头竟然跟随她的指动，真的出现了字迹！

　　她手中无墨，却能在这石头上留下字迹么？

　　她第一次接触手机这个东西，触屏时手指尚不灵活，笔画歪歪扭扭，她有些不悦。

　　可她看着自己写完一个字后，那歪歪扭扭的字迹，竟瞬间变得干净利落，还缩小了数十倍排在底部窄窄的小框里，且字迹公式刻板到不像是人能写出来的，表情瞬间变得惊讶。

　　这一幕，当真令人匪夷所思，若是传出去，怕是也要成为一桩怪诞奇谈。

　　华芸乐本不想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但想到对方主动交流，她如今也尚不知对方是何许人也，直接反问太过无礼。

　　便回了一句『赵国人』

　　而后又问了一句『你是谁』

　　输入框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箭头，华芸乐尝试点了一下，那消息竟然就直接飞出了小小的输入栏，排到了对方那句『你是谁』后面。

　　华芸乐觉得甚是奇妙，但因着对方没有回复，也不好多言，正要再看看这石头的其他妙用。却被刚刚挥退的太监打断。

　　太监在外面轻声提醒道：

　　“太后娘娘，快到早朝的时间了。”

　　华芸乐的指尖微顿，最后，她还是将石头收起放进了梳妆盒。

　　但又觉得不保险，便拿出来放进了一个锦囊中，挂在腰间随身携带。

　　“差人进来吧，为朕继续梳妆。”

　　说罢，她正了正身，看向铜镜，神色自然地等待宫人的梳妆。

　　不可否认，华芸乐非常漂亮，但并非后世描写地那般妖魅惑众，狐媚魇道，反倒是仙姿玉貌，谪仙脱俗。

　　或许是因为久居高位，亦或者浑然天成，她的身上还带着一股冷漠轻蔑的威慑感，在平时并不浓烈，反而十分浅淡，也正是因为浅淡，更加让人摸不着深浅，不敢靠近、僭越。

　　再配上这副清冷的模样，活脱脱一位杀伐果断的位高权重者。

　　总之，史料中常说的“妖艳”这个评语，和真正的华芸乐全然不沾边，甚至截然相反。

　　“太后娘娘，闻大人刚刚来给您送了一封秘信，说望您在上朝前批阅。”

　　心腹太监将从袖中拿出一封秘信，华芸乐接过来，梳妆的婢女再次纷纷垂首。

　　但华芸乐却露出了一个淡笑：“无妨，继续梳妆便是。”

　　“诺——”宫人们即刻开始继续动作。

　　华芸乐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镜中自己的仪容。

　　这封密信的内容，她早已经知道了。无非是赵彻暗中的小动作被她捣毁，现在又想明着来了——

　　想想赵彻，如今应该也有十八岁了。

　　十八岁…

　　也是她进宫的年岁，一晃而过，已经过去快要十年了。

　　华芸乐的神色淡淡，但眼神却露出了几分自嘲，而自嘲之下，潜藏着深深的狠厉与毒辣。

　　赵彻…

　　***

　　江默言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身影。

　　是赵彻在练剑。

　　青年初长成，面容还带着些许青涩，但已然有龙章凤姿之态。

　　剑眉星目，明眸皓齿，就是…

　　英俊的五官，像是盖上了一层黑色的纱帐，赵彻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阴郁，与那本就渐显的压迫感混合，侵略性极强，更加让人不敢接近。

　　同时，他练剑的那力道与狠劲儿，也同样透露出来他的狠辣霸道的本性。

　　果然，能在史书上留名的人，还能在高中历史书单开一节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江默言默默想到，只觉得头更痛了。

　　她本来就没敢想什么霸道太子爱上我的言情故事，现在一看，不敢做的美梦更是彻底破碎了。

　　默默咽了口唾沫，她有些不知道日后该怎么和这个日后的帝王相处。

　　“簌——”

　　只见一直专注练剑的赵彻忽然转身，在曦光下闪耀着寒芒的长剑，瞬间直直地指向了她。

　　“真是没想到，默言竟然也有如此大胆的时候么？”

　　赵彻的表情从刚刚的阴翳变为了温和，嘴角勾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他从刚刚的狠厉阴郁，瞬间变为了翩翩公子的形象。

　　江默言没心思沉浸美色，只有满脑子的惶恐，精神也瞬间紧绷到了高潮。

　　“太，太子殿下…”

　　她也忘了什么礼仪，只学着现代青宫剧里的动作，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差一点就要叩头。

　　然而在赵国，或者说这个时代，仆从平时并不需要行如此耗时耗力的大礼。

　　好在她的称呼并没有错，即便现在太子早早被废，新皇早已登基，她们这些在冷宫中的宫人，也依旧喊其太子殿下。

　　赵彻向她走过来，江默言垂首感受着渐近的脚步和那温和的目光，只觉如芒刺在背，心脏“扑通扑通”，跳动地十分剧烈。

　　忽然。

　　“滋滋——”

　　布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两下，江默言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弓下去的身形顿时又佝偻了几分。

　　“看来刚刚是我吓到你了。”赵彻走过来，微微俯身将江默言扶了起来，表情温和谦逊，一点也没有身为主人的高傲。

　　江默言见赵彻没有发现自己刚刚的手机震动，微微松了口气，但又立刻祈求，那人可千万不要再发什么消息。

　　她借力站起来，但想到赵彻刚刚的模样，又不由得有些腿软。

　　打量着一副被吓破胆的江默言，赵彻表情不变，但心里却极为不喜。

　　只是派人旁敲侧击让这人为他通风报信，就被吓成这副模样么？

　　不过他还以为这人会把自己活活给吓死，没成想现在竟然醒过来了，也算是有些许脚步。

　　想到自己现在身边无人可用的难堪境地，赵彻心中无比郁闷，但他已经习惯将所有情绪藏在内心之中，所以面上并未显露分毫。

　　但这份近乎完美的伪装，让江默言心里更加恐慌，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她只觉得赵彻可怕。

　　回溯记忆，和现在的赵彻应当差不多大，但赵彻遭遇这种境地，却能依旧如此作态，将心比心，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位废太子，城府非常深沉。

　　同时刚刚的剑术，就算她是个门外汉，也能看出来招招狠辣，似乎是在宣泄自己的愤怒郁闷，亦或者说暴露自己的本性…

　　她自诩自己自小孤苦无依，靠着伪装到处招摇撞骗，用卖可怜的方式赢得别人的喜爱，不断获得资源，虽然容易飘了虚荣造作一笔，但也已经非常厉害。

　　但现在，与赵彻第一次交手，她就明白，自己和眼前的男人相比，就是个渣渣。

　　“太，太子殿下，是我不好，今早才退烧，身体有些没力气，刚刚一紧张，便无法控制自己的身形。我这就去干活，今天还有很多衣服没洗…”

　　江默言下意识用卖可怜和装傻为自己开脱。

　　一双大手忽然抚摸上了她的额头，将掩盖她眉眼的乱发拂开。

　　“病了好好休息便是，累坏了身体怎么办？”赵彻语气极为温柔，随后又忍不住自嘲一声，“如今也还只剩下你伴在我身侧，若是你有个万一，我日后可就是彻底的孤家寡人了。”

　　说着，他还十分人畜无害地歪了歪头，对江默言露出一个故作坚强的微笑。

　　江默言此刻的脑海中只有三个字：美人计。

　　她很惊慌，但脑袋却转得飞快。

　　赵彻这么做，绝对是想使美人计，记忆中赵彻对下人们彬彬有礼，但也绝没有如此作态。

　　赵彻未来既然能夺位，说明他的野心是非常大的，一定是自命不凡的。

　　现在忽然和她一个下等的奴仆说这种话，无疑说明了两点。

　　一、赵彻身边无人可用，只能让她帮忙做事。

　　二、做的事绝对不是小事，而是让她很有可能送命的大动作。

　　虽然江默言知道，赵彻比自己段位很高，但他们无疑是一类人，她都不用换位思考，就知道赵彻的心又多么脏。

　　对于赵彻忽然拉进的距离，江默言脸颊微红，微微颔首：“太子殿下吉人有天相，必然不会成为孤家寡人的，还请您不要自怨自艾。”

　　她也不多说，生怕说多了，赵彻就顺着她的话茬给她提要求，先稳住这人再说。

　　在哄人这方面，江默言自认为还是有些功底的。

　　果不其然，赵彻听到江默言这么说，微微叹了口气，忽然站直身子，望着刚刚升起的太阳，眼神悠远却又沉重。

　　“吉人自有天相么？”

　　呢喃了一声，他转过头对着江默言笑了笑，像是在故作坚强。

　　“那就借默言吉言了。”

　　对于江默言，他还是比较信任的，至少比之前的宫女，还有与她同批来的那两个宫女信任得多。

　　不然他也不可能放任江默言活到现在，还派人前去蛊惑让其为自己做事。

　　这人性格老实敦厚，容易拿捏，但就是胆子太小，前天只是稍稍派人威逼利诱一番，就把人吓得发起了高烧，直接晕死过去。

　　想到自己现在无人可用，只能用美人计来诱惑眼前这个敦厚胆小的女人来为自己做事，赵彻的眼神不免带了些许悲哀。

　　融和他故作坚强的情绪，只让人觉得这青年好生可怜，想要上前去帮扶。

　　但江默言可太熟悉这个套路了，因为这是她上一辈子，从小用到大的秘籍。

　　好在原主性格无比胆小，她能顺着人设低头，不再与人对视。

　　“一定会的。”她垂首小声道，却又带着浓浓的坚定与信任。

　　无论如何，三年后，赵彻会登基称帝，成为一代明君，所以不需借她吉言，赵彻在未来也一定会大放异彩。

　　但是…

　　现在她根本不关心这件事情，日后她也不会关心，她关心自己能否在这个混乱危险的地方活下去，哪怕——

　　哪怕活得不够漂亮，当不上阔太也没关系，她现在的想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

　　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