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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夜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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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太过安静。
乾隆夜间躺在床上的时候听不到一点皇后的声音,他忍不住叫来庆妃询问后宫事,庆妃听到皇帝问起皇后,连忙恭敬答道:“皇后娘娘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应当在抄经书为皇上祈福呢。”
乾隆不怎么信,依照那个女人的心性,她定是要痛骂他一通的,但是经过了整整三日他也没有听到骂声,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宫廷之中,没从未如此寂静过。
尤其是对一个身体不能四处走动的帝王来说,空荡的宫殿和无法发声的现实,叫他顿绝一股浓黑的,巨大的孤独将他笼罩乃至将他锁在了这张床上。
她为什么没了声音??她在打什么新的主意?
还是……她回去她的那个世界了?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她不可能回去,神明让她辅佐他,他还没有彻底改变将来,他还没有施行他的计划。
她怎么可能回去,对,她不可能回去。
但是,太安静了,这宫里实在安静地带着一种死寂的味道。
他呼吸紧蹙,一边儿的庆妃察觉帝王心绪不平,连忙近前,“皇上,皇上可是哪里不舒坦?”
他忍不住敲击床沿,“皇,皇……后,皇……”
庆妃不解帝王意思,心中担忧,皇后被皇上砸破了脑袋,难道还要惩处皇后吗?
想到皇后对她们这些人的谆谆教导,她心中多了不忍和不安,不忍皇后再遭废弃和处置,忍不住道:“皇上,皇后娘娘此前伤的不轻,依臣妾看此刻待在储秀宫里养病正合适……”
乾隆眼神变得极冷,她懂什么,她懂什么!她知道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使出劲儿抬手抓住了庆妃的手臂,庆妃被男人满是皱纹的手抓住,他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肌肤中。
她忍着痛,“皇上,皇上,皇上别急,臣妾这就去,这就命人去请皇后娘娘来……”
门外传来极快的敲门声,庆妃呼吸一紧,只听外面传来李玉的声音,“庆妃娘娘?皇上可要用到奴才?”
“李公公速来!皇上应是传召皇后娘娘……”她被皇帝瞠目急喘的样子吓到,生怕皇上有个好歹。
李玉冲了进来。
夜中的京城静谧之际。
果亲王府内点起了灯。
一人在灯下看书,夜风犹带着几丝寒峭。
王府墙垣上落了一个黑影,影子倒映了半个墙壁,与纤竹混杂一处。
“通”落地声传来。
很快一双黑色的靴子落在了窗前,虫声透过绿窗纱,连带着人的倒影在窗前。
云锦书挑了挑灯,烛影摇动,她目光朝窗子看去。
窗隙处那双眸子目光沉静,不复当初那个在御书房外挨打的孩子模样。
她挑眉,不吭气。
她的目光被烛光下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永璇猛地推开窗子跳入,带动的风骤然将屋中的烛火扑灭了。
室内一下陷入寂静。
月光照在桌面上,照亮了桌上的书以及图纸。
图纸是他献上的西洋海图,书中记录的是他这两年所经海外见闻。
屋内凝结的气氛叫云锦书蹙眉,将将动身,忽然一股冰凉袭上她的脖子。
有人扼住了她的咽喉。
她伸手意欲挣脱,不想脖子上的手猛地一扼,她咳嗽了两声,“你想干什么?”
“你是谁?”
他面容隐在黑暗中,她看不清,月光照在她侧颜上,愈发让暗处更暗,她冷笑,“叫娘!”
他胸腔震动,似乎笑了一声,“儿臣给额娘请安!”
他猛地将她拉到了近前,云锦书吓了一大跳,身体已先于意识给了他一下,下一刻便见他俯身痛叫。
云锦书想也不想抄起桌上的烛台朝他砸去。
永璇见她动作立刻躲开,扼住她的手。
月光下她目光满是愤怒。
他咬唇,带着痛楚与愤怒质问,“你到底是谁?”
“皇后。”
“皇后?呵呵。”他喉间声音低沉,“你算哪门子皇后?”
“我若不是皇后,难道你是吗?”
“!”永璇冷哼一声,“你说不说?”
他将她的手腕一撇,她顿时吃痛。
“逆子!”
“逆子?”他猛地将她按在桌上。
云锦书大呼变态,这混账东西脑子有包吗?他在干嘛?
他这是在干嘛?
她可是皇后,而且是一个将近五十的老妇人!
神经病!神经病!
“唰”——
一道寒光伴随着刀出鞘的声音一并而来,下一刻便见那刀刃朝她而来。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这牲口要杀人。他要杀皇后??!
她二话不说呼叫系统,不管怎么样她得让乾隆上线,让乾隆知道是谁杀了她,不管他会不会处置这畜生,但至少不会叫他好过!
“咚!”一声脆响,刀落在了桌面上。
“你如果不说,我必杀了你。”
“杀我?呵,你不敢!”云锦书一颗心咚咚直跳,强撑道。
“皇上忌惮,群臣厌憎,你现在又主动跑出了宫,就算我此刻将你杀了,再将你毁尸灭迹,也不会有人为你说半个字,哪怕是十二弟。”
云锦书惧意涌上心头,忽地笑出了声,“那你还不动手?在这儿磨叽什么!”
永璇也笑了一下,伸手按到了她额角被皇帝砸伤的地方,她顿时吃痛大呼,“你有病!”
“是有。”他声音冷峻。
“你是不是忘了本宫的身份还有年龄!”去了一趟西洋连人伦都不忘了!十几年的儒家熏陶还抵不上西洋两个年头?
还是说他得了什么失心疯!
“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皇后,却未曾知道你的年龄。”他将她拉起,看到她眼底深处,“你叫什么?”
她蹙眉,“直说你的目的。”
“不重要。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多大年纪都不重要。”
“那你还问。”她不解。
永璇坐到了她坐过的椅子上,靠在椅上,双手交叉,“我心头的疑惑很重要,我不惜千里迢迢前往希望探寻心中的疑惑,费了这么大功夫,若是不解开它,这辈子会很无趣。”
“就为了这个?”云锦书拧眉。
“当然。”月光下,他五官棱角分明,他随意交叉的双手显得他慵懒而势在必得。
此时此刻,他身上透出的傲然竟有几分像乾隆,只是没有他那份威严,更多了几分不拘。
“你冒这么大风险,就是为了知道我是谁?”
他眼睛多了一丝光彩与打量,“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我有人能在皇上面前李代桃僵,并能叫他忍受这么久都死不了,反而扶摇直上权倾朝野,稀奇,真稀奇。西洋再神奇,哪有解开眼前的谜题更有趣。”
这道谜题,盘踞在他心头好多年了,解不开,此生岂不是太无趣。
“知道的太多死得也很更快。”
“跟我去西洋如何?”
“去西洋?跟你?”她怎么可能去西洋,还跟他。
“那就……让我当你的傀儡。”
“什么?”她眸孔一缩。
他像是看穿一切似的,“你不去西洋,那为什么问我什么时候回西洋司,又为什么走出这皇宫?”他目光不动,“嗯,你在打其他的主意。”
他做出一副沉吟的模样,“让我想想。”
夜色宁静,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在这夜色里却显得震耳欲聋。
“你梳妆台旁边的那些器具用了多久了?”
云锦书微微抬眸,“玩玩而已,莫名其妙提到这些东西做什么。”
“两年吗?”他问。
她没吭气。
“你离开皇宫,皇上多久才能发现?你会叫谁下手?”他百思不得其解。
云锦书手指甲嵌进了掌心中,他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缓缓起身,将困在他与桌前的人再次困住,“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云锦书。”
“云锦书,云锦书,云中谁寄锦来……你多大。”
“二十一……过了二十一了。”
“与我差不多年纪……你来之前是做什么的?”
“学生。”
“学生。”他呢喃,“女学生……稀奇……你来自何处?”
“两百五十年后……”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站起身,“两,两百年后?”
“两百五十年?你,你活了两百五十年?”
“……”他是从哪儿得出这个结论的??他把算学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瞧我,我说胡话了,你,你怎么来到这儿的?”
“神明叫我来的。”
“神明?”他语气不敢置信,但她的存在又让他不得不信,“这世界当真有神明吗?”
她没有吭气。
他开始自顾自地否认起来了,“若是有神明,神明是如何放任世间的苦难丛生的,若是有神明,为何让人分三六九等,正是这三六九等,让一些人成为人上人,让一些人沦为人下人,人下人被人践踏,人上人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这样的神明又有何用!”
云锦书吃惊,他竟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有意思。
真有意思。
他忽地扼住她的肩头,“你是神明吗?”
她摇头。
“那你是精怪,是精怪对吗?我听到过你的心声,你有法力对不对,给我使一使你的法力,快,快!”
她这是遇到了一个……灵异爱好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