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天荒地老》逝川与逝水

11、勇敢的暗黑夜神

　　尽管接了个烫手的山芋让晴悦心里不爽，但是想到今晚高原的回归不禁让她对未至的明天充满了期待。
　　脱下外套晴悦走到窗前拉窗帘，无意间看到了小区花坛边正闪烁车灯的奥迪A8，她忙从包里掏出眼镜带上，难以置信地打开窗探出头仔细地看，确信不是自己酒后的幻觉后她惊喜地趿着拖鞋直往楼下奔，可匆匆跑到花坛却再也追不到A8的踪迹，晴悦很失落，高原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很陌生。
　　晴悦坐在落地窗前，头轻轻地靠在曲起的膝盖上，刚洗净的头发垂顺下来大颗的水珠滑过小腿细腻的肌肤，她总喜欢双手抱膝蜷坐着，有时看看窗外的景象想过去的事，有时听听喜欢的音乐心中一片安宁，而这个深夜她的目光牢牢锁在手机屏幕上，静静地等着一个人的电话。
　　她不确定他会打电话来，但是她却心甘情愿地一个人痴等。
　　电话铃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有些突兀，晴悦兴奋的神经全部被调动了起来，她快速地按下接听键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看清来电号码：“喂”她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对方显然被她急速的动作吓了一跳：“喂，是圈圈吗？”
　　晴悦一怔，拿下来看清了号码，原来是发小叶淼淼。
　　“喂，淼淼”惊喜的情绪明显淡了许多。
　　“接电话这么神速，有心灵感应呢知道我这时给你电话”
　　“那当然，咱俩好了二十几年再没心灵感应都给培养出来了”晴悦打趣道。
　　淼淼咯咯地笑：“是在等某人的电话吧，是不是有什么新战况，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想太多了”晴悦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有个坏消息告诉你哟”淼淼故弄玄虚：“想不想听”
　　“你别告诉我，千万别告诉我，憋不死你”晴悦笑道，淼淼在电话那头也止不住笑：“如果你十一没什么特殊安排那我打算飞奔到你蹭吃蹭喝蹭玩”
　　“那我这大半年不是白干了”晴悦戏谑道：“我存的那点米哪够你吃的啊”
　　“你放心，我一定把全年所有的购物欲都忍着十一到你那一次性用光”淼淼恐吓道。
　　“你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不在服务区，sorry，the number ”晴悦学着移动话务员机械的声音一板一眼地说道，逗得淼淼笑岔了气：“甭跟我来这套，这招我都使烂了，换点新鲜的。三十号我坐中午的火车出发，大概晚上八九点钟到，届时你就老老实实在出站口恭迎圣驾好了”
　　晴悦看了下日历，应了声好，想了想又补充道：“万一有突发事件我就差瞿晖去接你”
　　“那我不是羊入虎口了”淼淼惊叫道。
　　“得了吧，人家瞿晖是灰太狼老实着呢”晴悦纠正道：“关键是你得把握好你自己”
　　“对着瞿晖我可没能耐生出邪念来”淼淼玩笑道：“那这么说定了，你准备好时间准备好钱就行了，别的我也不作要求了”淼淼佯作善解人意。
　　“要不要陪一送一”晴悦打趣道：“白天我陪你逛街吃美食晚上找一骨灰级帅哥给你洗澡按摩？”
　　“边去，本小姐正气凛然拒不接受特殊服务，括弧休•杰克曼级别的除外”
　　挂了电话想着刚和淼淼逗乐时的情景晴悦都觉得开心，两人的革命友谊从光着屁股撒脚丫嘻嘻哈哈满院子到处窜开始，上幼儿园时好得穿一条裤子睡一张床，念小学从小院里搬出来住了小楼，两人又楼上楼下无需电话直接阳台上大声沟通交流，今天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哪个同学搞了什么恶作剧，夏天大人在底下乘凉时竖起耳朵听她们的八卦话题，再到后来小楼换了高楼，两人同小区不同楼，天天依旧是黏黏糊糊一起上学放学，感情好得经常大姨妈都掐着一个点来，因此晴悦没少从她那剥削备用品。
　　大人们都说两人在一块久了都有姐妹相了，晴悦从没把淼淼当过外人，一直当成亲姐姐一般看待，甚至在危难时刻能毫不犹豫地为她两肋插刀。
　　尤记得那年夏天，学校为了保证升学率特意开了个晚自习集训班对初三的学生进行为期一个月补习，晴悦吃了晚饭看了会电视就跑去叫淼淼，淼淼性子慢总要磨磨蹭蹭多捱上几分钟，下了课同学们都匆匆往家赶，她又一个人慢悠悠地收拾书包，有时还向老师提问耽误个十几分钟让晴悦在教室门口等得抓狂。尽管晴悦无数次地威胁淼淼要她赶紧纠正她的慢性子否则就施以颜色，淼淼总是摇着晴悦的手臂撒娇，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可怜样，晴悦刚窜起的火苗子就被平息了下去，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呢。
　　淼淼成功地打破了小时候长得漂亮大了未必好看的预言，小时候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在矿区一转悠后面就得跟了一顺溜吸着鼻涕的小屁孩回来，到了十四五岁花骨朵的年纪五官更加精致，两行弯弯柳叶眉下一双清澈如水灵动有致的大眼睛，笑起来薄薄红唇一抿眼睛弯成一轮俏丽的新月，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投出动人的暗影，让人看着看着就不觉沉沦，小小的矿区巴掌大点的地儿，谁家都知道叶工程师家出了个美人胚子，长大了该去考中戏这样的学校才对得起这爹妈组合出的最佳基因。
　　晴悦那时没有那么强烈的美丑观念，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性别观念，自然也生不出那么多的嫉妒观念。更何况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最漂亮的，因为爸爸总爱将她搂在怀里拿短短的胡渣扎她逗她笑，说我家闺女才是世上最漂亮的公主。
　　这晚下了自习晴悦早早收拾书包在走廊上等淼淼，他俩不是一个班级中间隔了三间教室一个东头一个西头，依照晴悦懒猪的性格宁可原地干等也断然不会跑到西头的教室把慢吞吞的淼淼给揪出来，可是今天情况不同，因为电视台近期放的新剧《还珠格格》还挺招笑的，她想早点回去看那个疯疯癫癫的小燕子和秃了半边脑袋的乖乖虎。
　　等了六七分钟淼淼还不见出来，晴悦的小火苗又窜了上来，正欲冲过去看个究竟淼淼才风风火火背着书包跑了过来，看晴悦的表情也晓得惹毛了这个祖宗，连连道歉道：“有个语法问题没有搞清楚缠着老师问了一会”
　　“赶紧走赶紧的”晴悦阴着脸拽着淼淼的袖子往家赶，淼淼呵她痒痒逗她笑，晴悦最怕痒手还未至笑声就先跑了出来，走到校门口淼淼拉着她往小卖部走，说买绿豆冰棍给她消火祛热。
　　“老板来两根绿豆冰棍”淼淼甜脆脆的声音一喊，老板赶紧拿了两根冰棍递了过来。
　　“淼淼”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小卖部旁的大树底下一群小混混正在扎堆在那抽烟聊天，一个染着黄头穿着破裤头的混混见着淼淼不禁两眼冒绿光，掐了烟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亲切地叫了一声淼淼妹妹，晴悦的汗毛一根根嗖地竖得挺直，见他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知道来者不善忙拉着淼淼走开。
　　那臭小子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他的狐朋狗友见势也跟了过来，围了个半圆把二人堵在了墙根旁，晴悦护着淼淼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来人，一个染着屎苍蝇色的绿头问道：“盒子，哪个是淼淼？”
　　黄毛盒子指着淼淼脸上漾出让人肉麻的笑容，晴悦一惊，盒子是个地道的流氓，在矿区臭名远播，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尽，给矿区的保卫处逮着给了不老少的教训，这混蛋打穿开裆裤起就觊觎淼淼的姿色，之前大白天的在路上遇着就爱吹吹口哨说些恶心的话，今天碰巧赶上时候不早，身边还凑了五六个人，晴悦不禁有些发憷。
　　淼淼素来胆小，见五六个人嬉皮笑脸地围过来心里怕得不行，死死地抓着晴悦的手臂捏得她生疼。见淼淼一副跟受惊的兔子似地表情晴悦的保护欲一下就涌了上来，心想两人没一个胆大的还不正合了这伙混混的意了，遂大声喝道：“你们想干嘛，好狗不挡道听过没”
　　“这没你什么事，该干嘛干嘛去”盒子骂骂咧咧，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吵吵着让晴悦赶紧让开滚蛋，别坏了盒子哥的好事。
　　盒子上来拉淼淼，晴悦啪的打开他的手，吼道：“毛手毛脚的找死呢”
　　“谁家野丫头倒挺横”盒子笑骂道：“赶紧滚回家吃冰棍去，别杵着碍事”见晴悦没动，讶道：“胆儿还挺大，再不滚一会让你哭着回去信不”
　　晴悦眉头一竖：“你这怂人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欺负女孩子，说出来我都替你丢人”
　　有人听着不禁笑出了声，盒子恼道：“给你长胆了，老子我本来从来不打女人的，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老子就是他妈逼养的”
　　淼淼惊叫着哭出了声，晴悦甩开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脚边的一块破瓦就冲盒子抛了过去，盒子反应快往边一闪还是不留神给瓦片划破了手臂，这下着了火冲过来将晴悦狠狠推倒在地：“今天老子就在这做了你”
　　晴悦手肘撑着地，愤愤然：“你今天敢动我我让我小舅灭了你”
　　盒子一脚补了过来晴悦躲不及着着实实挨着了一下，淼淼哭着将她拉起来：“盒子你让我们回家吧，求你了”
　　盒子摸了摸受伤的臂膀一手的血渍，面部表情愈加狰狞恐怖，晴悦和淼淼吓得连连后退，绿毛拉住盒子，问道：“死丫头你小舅是谁呢？”
　　晴悦一听有门，答道：“我小舅是颜文武”，小舅武哥的号在矿区还是响当当的不知道这会危难时刻好不好使，绿毛一顿凑近盒子劝道：“得了就俩毛丫头，闹腾闹腾算了，咱喝酒去”他勾着盒子的肩膀要走，盒子却不买账猛地甩开他，恨恨道：“这死丫头让我见血了，绝不能饶了她”
　　“还想怎么着”绿毛压低了声音：“没听人小舅是颜文武那小子吗，别惹事”
　　盒子看了看绿毛，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将烟头狠狠掷在地上啪一脚踩灭：“甭让我再遇着你”
　　晴悦一口长气还未吁出，只听了黑暗中一串铃声伴着一声惊呼：“圈圈”
　　晴悦踮着脚望去，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高原犹如暗黑夜神一般骑着自行车就闪了进来，晴悦泫然欲泣：“高原”
　　绿毛一伙乖乖地让出道来，高原甩开车箭步冲到晴悦面前俯下身问道：“怎么了？”
　　“这个兔崽子打我”晴悦指着盒子哭诉道，说完还抬起手臂借着街灯一瞧，肘部肿起老大一块，高原俊眉一掀瞪着盒子：“给我滚过来”
　　盒子怯怯地看了一眼绿毛，绿毛忙上前打着圆场：“误会都是误会，不知道是武哥的外甥女，不如这样咱哥几个去吃个宵夜，俩小妹妹也一块去，我请客当给妹妹赔礼道歉”
　　高原阴着脸，声音更加肃冷：“让你滚过来听见了没”
　　绿毛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盒子，盒子极不情愿地迈开步子，嘴巴还骂骂咧咧：“你敢怎地”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高原猛扬起手啪地一个耳光打得盒子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他捂着脸往地上啐了一口：“姥姥的敢打我，老子今…”话还未完又挨了高原狠狠一脚，盒子捂着肚子痛得蹲了下来，嘴里剩的出的气没进的气。
　　绿毛瞅了一眼高原：“得，今这事就到此为止，你也给妹子出了气了”说完手一挥一伙人忙扶起盒子逃也似地离开。